拈花見他下了馬車, 才松了一口氣。
莯懷重新上了馬車,也沒有多問什麼,這倒讓她自在了不少。
正要啟程,忽然有人拉開簾子, 魔域聖女蒙著面紗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顯然也是要坐這輛馬車。
拈花見她進來, 有些疑惑,「你不和他坐一輛馬車嗎?」
魔域聖女蒙著面紗, 也看不出表情, 「他說男女有別, 讓我來坐這輛馬車。」
呸,還男女有別, 只怕是叫來看著她的!要是真這麼重禮數, 也不會對師父動手動腳!
拈花臉有些發青,可這——又不能與別人說,只能自己默默吐槽, 多少有些憋苦。
趕路的過程,她一路裝病,不是黏著莯懷, 就是黏著魔域聖女, 搞得她們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仿佛她取向有問題。
拈花也實在無奈, 那混賬玩意兒, 說了晚些來找她,著實讓她很心慌啊,只能拿她們當擋箭牌了。
不過——幸,柳澈深還有幾分分寸, 沒有強行找來,保持距離到了玉嶺仙門。
讓拈花安心了些許。
玉嶺仙門乃是修仙人來往最多之地,來往的修仙者大半都是為了交流切磋。
它是修仙界里別類最多的仙門,雖不像衡山乃是頂峰,——各門都有涉獵,廣概修仙之人的基礎。
尋袂是玉嶺仙門的得意弟子,他的死讓整個玉嶺都為之震驚。
尸首已然等不了幾日,哪怕是用靈力維持,也支撐不了多久,下葬之時,人也是里三層,——三層圍著,皆是不敢置信,他這般年輕就死于非命。
墓碑緩緩立起。
拈花戴著面具站在恆謙身旁,一言未發,不方便表明身份。
尋袂往日的師父已經站立不住,需得身後的弟子扶著,「……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明明還這般年少,卻死在了我前頭。」
老者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往日的精氣神也沒了,這是他教出來的得意弟子,還盼著他早日修成,沒想到今日見到的,竟是他的棺木。
恆謙听聞此言,心中也是難過,雖然他和尋袂並不是很熟悉,可他精心照顧自己,他是知曉的,如今難免感傷,「仙長恕罪,是我衡山仙門沒有保護好他。」
老者倒沒有責怪,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聲音帶了幾分哭腔,「你師父也是突然逝去,沒想到他也跟著去了,究竟是誰害了他,他這般年輕就匆匆離去,究竟是誰這麼狠心?」
拈花听到這——,心中莫名扎了一下。
恆謙聞言看了一眼拈花,有些為難,可也還是照著師父所說的開口,「我去的時候已然晚了,他臨終之前只來得及交代讓我送他回來,說要給您一個交代。」
老者混濁的眼淚顆顆垂下,眼中再也沒有了神采。
周圍皆是低沉哭泣,很是壓抑。
拈花心中難免有了些許感傷,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站著的柳澈深。
他臉上帶著面具,雖然看不——他的神情,可即便隔著面具都能感覺到他的冷漠。
他似乎沒有一點感覺,還能平靜的站在這里,好像里面躺著的那個人,不是他親手——殺一樣。
拈花對上他冷淡的視線,一時間頗頭皮發麻,越發覺得不認識他了。
「師父。」
拈花還在若有——,眼前突然遞來了三炷香,恆謙壓低聲音叫她。
拈花才發現輪到了她,她當即接過了香,幾步上前,沖著墓碑拜下,心里愧疚,‘記年,為師對不住你。’
倘若說出了柳澈深,他現下這個性子著實難說,說不準整個玉嶺仙門都會覆滅了。
修仙界的人越少,她能抗衡魔界的力量也會隨之減少,孤身一人只怕就是任人魚肉,她也只能裝——不知。
拈花拜完之後,正準備將香插上,突然一陣妖風吹來,沙迷了眼,盆里燒著的紙錢突然熄滅。
日光忽然淡了下來,不遠處似乎有白影飄過,遠處的青山重嶺竟然轉眼變成了墓地,嗚嗚風聲帶著聲聲哭泣,一陣陣傳來,一陣比一陣尖利刺耳。
這地方她曾見過,那日客棧出去之後,遇到的鬼打牆就是這片地方,只是不知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她從來都沒有走出那鬼打牆?!系統這個廢物!
恆謙見到這般情形,神情凝重,「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鬼地,我听聞古書上有一處地方陰氣極重,倘若有人去了那里,與鬼地氣息相符,便會纏上,那人到哪里,就是千里墳地,從來見不了天日,——困入墳地里的人都會被殘殺殆盡,冤死其中,絕對不會有活!」莯懷真是發揮了白月光的——用,對于這些知識點,掌握得非常充分。
這不就是鬼打牆嗎?
拈花頗有些頭疼,——過鬼打牆的,除了躺在里面的尋袂,就只有她了。
這麼說,這片墳地是來找她的?
玉嶺掌門看到日頭被吞食,神情凝重至極,「這鬼地所纏之人只會是與它氣息相投的魔修,與我們修仙界沒有任何關系,怎麼會到了我們玉嶺仙門這處?」
忽然有人驚恐出聲,「快跑!」
前頭瞬間一片混亂。
拈花被人一擠,往身後退了一步,忽然之間陰風大起,平地卷起狂風,似生生要將人卷走,條條白影往這邊飄來——
有人揮劍——去,白影打之不散,不過眨眼之間就听見了幾聲哀嚎,片刻之後,濃烈的血腥味傳來。
拈花轉頭一看,不遠處已經是七零八落的尸塊,死相恐怖。
周圍陷入黑暗,看不清身邊的人,也不知身邊的人究竟是人,還是那白影,一時間尖叫呼救聲連連,四處逃離,卻死得更快。
這白影刀劍不破,如同鬼魂,這般下去,變成一片死地,只是時間問題。
突然一頂劍橫空出現,指引了方向,玉嶺掌門的聲音傳來,「往劍的方向跑,只要超過這墳地,就不會有事!」
一時間所有人蜂擁而至,順著劍影沖去。
玉嶺掌門的聲音又遙遙傳來,「玉嶺弟子听令,布陣施法,不得擅離!」
不離開,就是死路一條,施法布陣也不過是用血肉之軀為別人爭取一線生機而已。
須臾之間,一片死寂,壓抑至極的絕望,可不過片刻之間,四處重重應聲,「弟子听令!」
這聲音頗有幾分悲壯之意,誰能知曉,這玉嶺仙門往後不會再存在于世,它能留下的恐怕只有名字。
‘叮!’
系統︰‘提示︰鬼地乃系統缺失之地,如你在危險之中被攻擊,喪失生命,你也將永遠死于世界之中。’
這兵荒馬亂,這玩意兒還來添亂!
拈花听得眉頭一皺,當即伸手去拉恆謙,「走!」
恆謙卻不肯走,「師父,我不能走,我不能放任他們不管!」
「他們只是虛設,你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師父,他們要為我們死,我豈能離開,我寧願與他們一道赴死!」
「你怎麼也是尊菩薩!」拈花氣得吐血,一道白影忽然飄來,她眼前一晃。
恆謙已經月兌離開她,她再拉,卻是別人了!
這般危險,她竟然與恆謙失散了,這一根弦上的螞蚱,他若死了,她也逃不了!
「恆謙!」
拈花沖著人群中著急喊道,卻沒有听到他的回應。
到處都是廝殺,她身上都濺了血,一時間心中大亂,他別是被殺了罷!
那處玉嶺掌門施法布陣,眼前墳地,竟是無數鬼魂立在墳墓之中,面色青灰,死氣沉沉,數目之多,讓人頭皮發麻。
掌門開口悲切,「玉嶺對不起你們!」
圍坐——死的弟子齊聲開口,「弟子與玉嶺同生共死,此生無悔!」
這——中悲壯,震動了四處逃命的修仙之人。
紛紛有人調頭回來,「我——留山仙門,願與玉嶺共存亡!」
「我——赴譽仙門前來阻陣!」
「我——逍遙散仙……!」
一時間四處響應,起來助陣。
可惜陣法困不住多久,轉眼之間便血流成河,一地的殘肢殘骸,四處掉落的內髒腸子,讓人瞬間嘔吐出來。
前頭便是死也強忍著不出聲,死亡的氣息蔓延而來,絕望至極。
拈花隱約間看——了坐在其中的恆謙,正要往前,鬼影卻圍繞——來。
拈花躲避之間看——了柳澈深,那些白影襲向前面圍成牆的玉嶺弟子,卻沒有襲擊柳澈深,連他身旁的魔域聖女也沒有受到損害。
他靜靜看著那些人死在面前,連眼楮都沒有眨過,倘若是以前的他,絕對不會如此。
拈花不知道是不是她教得太好了,他現下這反派做的,可比她還要更勝一籌!
她一時心口發悶,煩躁至極,當即伸手祭出了劍。
一股可怖的靈力磅礡而去,地面猛然震動,天地間突然一道驚雷閃過,橫劈向天空,天四分五裂——
有人轉頭看去,那白衣翩然的女子立他們身後,引雷電而下,衣決飄飄,仿佛仙者臨世。
鬼魂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青面獠牙,伸爪而去,要生生撕了她。
拈花一劍揮去,雷電順著她的劍引去,極大的靈力場轟然擴散而去,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前面的鬼魂驚叫著消失于眼前。
地面震動巨大,前頭墳地紛紛裂開道道深淵,七零八落的墓碑碎成了石塊,落入巨大的裂縫之中。
天際的黑暗裂開了道道縫隙,露出了刺眼的光芒。
拈花舉著手中劍,冷然看著面前的白影,唇瓣微動,聲音清冷絕塵,頗有悲天憫人的怒意,「本尊在此,豈敢放肆!」
一瞬間,鬼哭聲瞬間消音,沒有了一絲聲音。
天邊光線漸大,那些虛影轉眼之間便被光灼燒殆盡,消失于人前。
眾人看著眼前這人,皆是面露震驚。
此人必然是衡山仙門的那位第一人!
她……她竟然死——復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