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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同病相憐

清冷的月光,伴著一二的星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漫撒下來,陸靈蹊采下團錦,輕聲道︰「你想家嗎?」

「……想!」

余呦呦抬頭望向天上那輪,跟上泰界好像一樣的月華,「賣我的,是家族,不是母親。雖然她也不知道怎麼有的我,可是在決定生下我的那天起,我就是她期待的生命。」

她眼中的笑意,溫暖又懷念,「為了我,她匆匆招贅了父親,父親……性格有些懦弱,但是他再弱,也給了我們母女一個正常、安穩的家。」

記憶里,一個小小的女娃坐在男人肩頭,身旁是又有了身孕,滿臉笑意的母親,一家三口,說笑著走在人群里,平凡又幸福。

「妹妹要出世的那年,家族遇到一些事情,然後師父來了,拿了兩顆化嬰丹。」余呦呦從來沒跟人說過當年的惶恐,「母親不願那樣把我送給師父,只是……」

只是反抗不了。

陸靈蹊不用猜都知道。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想要不被別人當棄子,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自己強大。

「你呢?」余呦呦不想再說下去,轉問她,「你也是特殊血脈,你師父……」

「我血脈所傳之天賦,不在修行上。」

陸靈蹊尋著青主兒給的路線往前走,「我師父很好,我是他唯一的徒弟。」她覺得,余呦呦在潛意識里,其實早就感覺其師父的不對勁,要不然,不會這樣問她師父,「這世上有潛力的天才何其多,一個四歲小女圭女圭,表現出來的天賦再厲害,在沒有成長起來前,我覺得,都不值兩顆化嬰丹。」

化嬰丹啊!

有它和無它,對結丹大圓滿的修士來說,可能是天與地的差別。

「對一個宗門來說,沒有成長起來的天才弟子,還只是弟子。」

陸靈蹊輕聲道︰「百個築基弟子,不如一個結丹弟子來的珍貴,煉氣、築基、結丹……,修行之路,步步荊棘,我們誰都不能說,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後。」

這滿是荊棘的路上,一個不好,性命就沒了。

她都明白的道理,不可能,余呦呦的師父會不知道,「余師姐,你想過……」

「不敢想!」

余呦呦苦笑一聲,「化神修士是仙界之下,最頂尖的存在。」

不僅不敢想,她還要不停地跟自己說,師父是真心疼自己的,想他給的保命符,想他給的無數丹藥和靈石,只有這樣不停地想,她才能在師父面前,表現出一個徒弟對師父該有的信賴和依賴。

「我就是悶久了,無處可訴,才跟你說這麼多。天亮之後,今晚的一切,我會忘了,我希望,你也把它忘了。」

陸靈蹊︰「……」

她突然覺得,她比她可憐。

「那今天晚上,我們說的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都得忘嗎?」

「是!」

「那你在上泰界,听說過暢靈之脈嗎?」

暢靈之脈?

余呦呦忍不住微張了嘴巴。

怪不得這丫頭說,她的特殊血脈,沒有表現在修行天賦上。

原來是暢靈之脈啊!

「听過!」她把嘆息按在喉嚨里,有靈根無靈根,哪怕仙人都控制不了,可是暢靈之脈卻鑽了老天的空子,「五百多年前,我們上泰界還有暢靈血脈的傳人,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一天她就失蹤了,因為是一代單傳,事後,我們上泰界就再也不聞暢靈之脈了。」

陸靈蹊心下一顫。

不過,余呦呦卻又鄭重起來,「我關注它,是因為我的血脈也很特殊,在魔門混了一段時間,我自己的沒打听出來,倒是听了一些關于暢靈之脈的傳說。」

噢?

「什麼傳說?」

陸靈蹊對它兩眼一抹黑,聞言特別想知道。

「暢靈之脈代代單傳,可是從古至今,為何始終都在,而沒有絕嗣,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陸靈蹊心下一咯 ,面色瞬間變白。

「如你所猜,就是煉化。」這下子輪到余呦呦同情她了,「哪怕死了百年,只要骨頭沒有爛盡,魔門一些大能修士也能利用強大的修為,強行提取一絲暢靈之本源,這樣一代又一代後,若許機緣巧合,就能讓暢靈之脈再現。」

「……」

陸靈蹊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簡直不敢想象,這消息透露出去的後果。她家隱藏得再深,只怕都會被揪出來,到時……

不僅祖宗們沒有燒盡的殘骨不安,就是爺爺和父親也會有危險。

陸靈蹊突然強烈地想要出去,想回家把當年凡火沒燒好的祖宗遺骨全用火球術過一遍。

「這等血脈,沒有強大修為之前,你還是瞞著吧!」余呦呦輕聲道︰「結丹雷劫對你尤為重要。」

女修不同男修。

很少有女修會不要臉地強搶男人,為他生孩子。

男修卻不同,尤其是某些厲害,又自視甚高的魔門大能。

「……明天……,你會忘了今晚的話吧?」

面對眼巴巴望過來的女孩,余呦呦很鄭重地點頭,「當然!」如果可以選擇,她也想要平凡,「我們一樣……,是被動受這份緣法的。」

兩人終于沉默下來,在安靜的林中一路前行,順摘被某些妖獸寶貝的靈草。

直到天色漸亮,遠方傳來鳥鳴之聲,兩人才追到螻蟲大軍的尾巴。

「怎麼會有這麼多螻蟲?」

怪不得,一路上都沒妖獸。

余呦呦驚訝不已,也後怕不已,「快走!」

如果是幾萬,十幾萬只螻蟲,她們大不了費一番工夫,可是這麼多,真要被它們纏上,那就是找她們找死了。

「凡是超過千萬的靈蟲大軍,在我們上泰界,幾乎都算超八階妖獸的存在,它們絕對不能踫。林蹊,昨晚的便宜就算了,夜色會加重妖獸的恐懼,但現在是白天,哪怕它們暫時讓路,也會關注自家寶物的。」

「嗯!听你的。」

陸靈蹊提不起勁,反正有青主兒在前面,「余師姐,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昨晚的消息,對她來說沖擊有些大,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給自己重新加油鼓勁,要不然,接下來的路,心神不屬下,一旦遇到什麼,警惕不夠,後悔都來不及。

「……好!」

余呦呦自然知道她的狀態不對,「正好,我也想休息兩天,好好睡一覺。」

給青主兒傳過幾句話,二人就在螻蟲大軍過路的邊界,找了個山丘布陣挖洞府。

暫時被棄的青主兒只知道某人現在的心情低落,卻不知道為什麼。她沒窺人秘密的習慣,再加上有螻蟲大軍在前面引著……

跟著螻蟲大軍,直入最前的一個山谷,她才發現這周圍的崖壁非常規律地被螻蟲全都挖成了家。

彎彎曲曲,一層又一層不到兩尺高的洞穴,真是……

青主兒查看四周半晌,才爬進氣勢看上去最威嚴,也最敞亮的崖壁。

其實所謂最威嚴,最敞亮,挖的也不過三尺高。

青主兒慶幸陸靈蹊沒來,把自己縮的更小更細後,她才小心爬進去。

半晌,才爬過一通到底的敞廳,發現人家早把這座山早挖通了。

咕!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聲咕叫,緊接著,無數的振翅聲,從上空傳來。

才升起的太陽,被遮天蔽日的灰色小鳥擋住,它們在天空變換著各種隊形,如風如雲,以極快的速度沖往螻蟲離開的方向。

「一階鳴鳥?」

余呦呦有個匪夷所思的想法,「這些鳴鳥不會是為螻蟲而去吧?」

鳥吃蟲,天經地義。

陸靈蹊本來想躺下的心,只能重新振作,「應該是!」

她急急忙忙在識海里呼喚青主兒,告訴她藏好,可千萬別被鳴鳥當蟲吃了。

「我怎麼感覺暈暈的呢。」余呦呦擦了把額上的汗,「這里的一階妖獸,怎麼都成群結隊?」

大自然是弱肉強食的地方,食物鏈的最頂端,應該是那些階位高的妖獸才對。

「這里……,你說會不會是人為干擾的?那些高階妖獸,都曾被人滅殺過。」

要不然,螻蟲大軍不可能發展到那種程度,還有這些鳴鳥。

「……」

陸靈蹊的眉頭攏了攏。

這種情況很有可能呢。

如果是這樣,那這里……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退回挖好的洞府。

「看樣子這里還會有一段時間的亂。」余呦呦道︰「我們先休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再往遠山探一探。」

如果曾被人為干擾過,那這里說不得就是上古哪個宗門的秘地。

甚至好像樂機門一樣,現在也可能是哪個宗門的秘地,只是,因為封閉的空間,不知它與奇怪島相連。

這樣的地方……,是不可能出現化形妖獸的。

只要沒有像狸獸那樣產生靈智的八階化形妖獸,她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往前探一探,說不得會多尋點好東西。

陸靈蹊躺到靈賬里,確定青主兒安全沒事,逼著自己閉上眼楮。

陸家在絕靈之地,傳了三百多年都平安無事,不可能輪到她的時候,就會倒霉。

而且,老白鶴搜魂的時候,陸岱山弄的動靜,也讓大部分的修士以為陸信的後人已經隕落,再加上清遠大師送到太霄宮的手扎,暢靈一脈單傳的消息天下皆知……

陸靈蹊安慰自己,無相界應該不會再有人傳陸信老祖的閑話了,只要沒人傳,上泰界那些人就不會知道。

肯定不會知道的。

再次安慰自己後,她果斷地陷入黑沉沉的睡夢中。

……

太霄宮,久不回陸家的儀芬,這段時間常常回來。

陸傳突破了桎梏,修為一日千里,她指望著親兒,從此平步青雲,不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呸!

是黑發人送白發人。

呸呸!

儀芬這些天的心情好,覺得這話怎麼說都不對的時候,忍不住笑了。

「母親!」

陸傳看到一腳跨進來的儀芬,「您回來的真巧,我正要跟您辭行閉個大關。」

「噢?」儀芬眼楮一亮,「模到結丹後期圓滿的門了?」

要不然,不用閉大關的。

「嗯!」

頭發花白的陸傳在好像少女的母親面前,矜持地嗯了一聲,「父親說,我可以閉關試一試了。」

陸岱山說?

儀芬原本的欣喜,瞬間少了一大半。

那個老混蛋,現在一心一意想要兒子甩掉廢物的名號。

他不知道,這樣做,會給陸傳帶去多大的壓力嗎?

「你爹那人向來不靠譜。」

儀芬坐到主位,「你要是沒有那份感覺,就不必閉關,去,把上次帶的棋盤拿來,我們手談一局。」這麼多年進階不了,就是因為他的心理壓力過大。

「……我也想閉關。」

陸傳聲音低沉,「母親,不管有沒有模到後期的圓滿之門,我都得閉關,我要進階元嬰,只有進階元嬰了,才……能查背後搜魂的混蛋。」

只要一想到,兄長的後人,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那麼被人搜魂,他全身的血液就一邊沸騰,一邊冷得可怕。

「那就去閉關吧!」

儀芬嘆了一口氣,「只要你感覺對的,那就去做。」

她從頸間把養魂木制成的小木牌摘下來,遞到陸傳手上,「上泰界跨界而來,奇怪島就算事了,我們無相也不會再保持以前的太平了。」

陰尸宗已經答應樂機門與其相連的通道永不關閉。

這是好事,卻也不是好事。

她的心都沒以前的平靜了,想要借人家的路,到上泰界游歷一番,再給自己尋點機緣。

「你努力一把,將來……也給我撐撐腰。」

「……」

陸傳沒想到有一天強悍的母親也會說出讓他撐腰的話來,半晌,眨下眼中的酸熱,重重點頭,「這麼多年,孩兒對……」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儀芬打斷親兒的話,「我听你爹說對不起,已經听煩了,你與其口頭上表示歉意,不如以實際行動,把補償給我。」

「嗯!孩兒……告辭!」

陸傳深深一禮,大步走出,往陸家專門的閉關地去。

儀芬目送他走遠,才嘆口氣站起來。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走,陸岱山已然幾閃而至。

「儀芬,我要到樂機門看看,一起如何?」如果能跟一群元後好好交流一番,或許他還能沖一把元嬰後期呢。

他如此,比他更有潛力的儀芬更是如此。

陸岱山對樂機門之行,抱了極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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