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8
羅懷石這半來個月來並——在公司。
他在休假, 以身體欠佳為理由。
這並不奇怪，這些日子高彥坤和高淳查著當年凱復在海外的業務，這並不是秘密, 羅懷石如此也是想避得遠些, 以表示自己對那些並不關心——
時, 他近來退休的心思更重。
雖然此事過去久遠, 他確信當年的車禍並沒有留下蛛絲馬跡，而那些洗.錢的痕跡也在高世培的幫助下清理得一干二淨，另外一個知情人蔡英又和他一個陣營，還誘導著高彥坤把矛頭指向高世培。
而高彥坤那頭果——其然，除了起初向他詢問過當年凱復在海外的業務問題，便沒有再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好似此事都與他無關。
但是，他到底還是怕的。
可能人到暮年，——像年輕時那樣有斗志, 人對生活的願景也有了變化，所顧慮的東西也更加。
做了虧心事而害怕的羅懷石，只想將此事躲過去。
元旦節假日期間, 羅懷石與妻子一塊兒去了常居海外的小兒子家中度假，與他那混血孫兒相處甚歡，只不過，——知為何，眼皮卻跳得厲害，總覺得心中不安。
而就在假期結束回國後, 高熙突然來了他家里做客。
羅懷石作為凱復的副董、高世培的心月復，——是替高世培處理生意場上的事兒，對于高宅內部, 他其實牽涉並不。
唯一的一件相關事兒就是當年蔡英突然找到他說高彥坤接手了凱復海外業務後發現賬務有問題——徹查，可以說，他策劃那起車禍，起因還是蔡英。
當然，羅懷石不會只是因著蔡英的這一句話就替她解決她最大的威脅，只不過他盯了高彥坤些時日後，發覺蔡英說得——差，的確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威脅。
而對于高熙，羅懷石可以說是毫無交集，只在高熙年幼時和她見過幾面而已。
所以，高熙的突然來訪，便讓羅懷石措手——及之余——安更甚。
高熙的那些事跡，羅懷石多少听說過一些。
他可能不了解高宅內部她將蔡英等人拉下馬的那些事兒，但關于高含卉在安臨入獄、阮沛玲的車禍，他還是大概知道這其中少——了去安臨做項目的高熙的手筆。
至少羅懷石清楚，他——能小看高熙這個小姑娘。
高熙毫無征兆地來到他家里，且他那個並不知情的妻子已經開了門請她進來，並著人上樓喊他，這就導致，羅懷石想避開都不行。
他只能來見她。
預感高熙的到來不是什麼好事，羅懷石支開了妻子和家里的阿姨們，將高熙請到小茶室，客氣地問她想要喝什麼茶。
高熙笑——︰「我——喜歡喝茶，給我白開水就行，或——有沒有飲料？可樂什麼的。」
羅懷石愣了下，因為高熙的那些事跡已經並不那麼像少女的氣場，會讓他時不時忘記這只是一個小輩，對于她索——可樂的行為，著實讓人猝——及防。
隨即，他便笑笑——︰「有，我孫子也喜歡喝可樂，家里冰箱里總備著。」
羅懷石和大兒子羅承安並沒有住在一起，但幾乎每個周末羅承安會來著妻子兒子回來吃飯，羅懷石與大孫子很是親近。
羅懷石讓阿姨那來可樂，在阿姨帶上門離開後，高熙笑——︰「我記得您孫子彥馳差不——大？」
「比彥馳大兩年，明年——中考了。」
高熙勾唇笑著，「挺好。」
高熙的笑容讓羅懷石不是很舒服，他突然開始排斥和她聊自己的家人，很後悔主動提起他的孫子，轉移了話題，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高熙點了點頭，「確實有點事兒，想來您也知道，我大伯伯最近在查當年的車禍。」
羅懷石面色沒變，「是有進展嗎？」
「嗯，有點兒進展。」
「好事兒啊！」羅懷石道，語氣坦蕩得很。
高熙沒陪著他演，——︰「的確是好事，畢竟幕後黑手也有眉目了。」
羅懷石頓了一下，一時沒說話。
高熙繼續說自己的，「我瞧著，您妻子兒子似乎對當年的事兒一概——知，這——是知道了，——知道他們會怎麼想，畢竟都能算謀殺未遂了。」
高熙說到這兒，羅懷石的面色還是能維持住沒有崩，但看她的目光極其銳利，似乎在想她只是在試探，還是真的已經百分百確定。
高熙與他對視著，輕笑了下，「放心吧，我沒錄音，何況偷偷錄音下的內容法院也——認，你——用這麼警惕地連話都不再說。」
她頓了頓，又——︰「我也——是在試探，既然來找你了，當然是已經百分百確定。」
羅懷石收起了裝作友好的笑容，——︰「沒有證據的話可不能亂說。」
高熙聳聳肩，「我確實沒有證據，——然，你早就被警方帶走了，我也——必特意過來見你。」
羅懷石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松一口氣。
高熙既然能這麼坦蕩地承認她沒有證據，那就只能說明，她有後手。
接著，羅懷石看到高熙慢條斯理地打開手機，——開了一界面，將手機推到羅懷石面前，「這個錄音，你可以點開看看。」
羅懷石動手頓了頓，但還是點開了。
「你告訴高淳當年車禍的內幕了？蔡英，你別忘了，這事兒有你的一份。」
「瞧你這慌里慌張的，我又——傻，怎麼可能說真話？」
「高淳都已經知道當年凱復海外項目有問題了！」
「知道又怎麼樣？又——知道是你經手的那塊出的問題，你慌什麼？放心吧，我跟他們說是高世培干的，這個鍋想讓高世培背可太容易了。」
錄音里蔡英的聲音揚眉吐氣，「他們父子——是喜歡斗嗎？那我就再添把火，索性斗個你死我活才好。這事兒對你來說也是個好事兒啊，他們兩個兩敗俱傷後，可不就是你坐收漁翁之利嗎？而且這些年你因為這個把柄在高世培手里，在他底下——也過得挺憋屈？讓他替你背這個鍋，——好的事兒。」
錄音里羅懷石沉默了片刻，遲疑著——︰「你確定高彥坤會相信是高世培要讓他死？」
蔡英︰「呵，——小看他們父子的矛盾，何況車禍之後沒——久高世培不也是知曉了嗎？——僅知道了還替你把那些洗.錢的勾當都藏下來了，他本就——清白，即便高彥坤要去對峙，高世培都做——到坦坦蕩蕩。」
「但是他們找不到證據。」
「找不到證據才好啊，走不了司法程序，就只能暗地里解決。」
「阮沛玲那樣？」
「呵……可不是嗎，所以，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錄音在這里結束。
羅懷石的臉色極差，但還是沉著聲音道︰「用不正當手段拿到的錄音，又有什麼用？做——成證據，你們自己還會涉嫌違法，何況，這種錄音，你也——敢在網上公開。」
高熙輕輕嗤笑了一聲，「確實沒法在網上公開，除非我——跟你——歸于盡，現在又遠沒到同歸于盡的時候。但是，如果我爺爺听到這一段，他會怎麼想？」
羅懷石並沒有被嚇唬住，「他會怎麼想我——知道，但如果你覺得把錄音給他對你們有利，這會兒也——會來找我，而是直接給他了。」
高熙聳了聳肩，「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她頓了頓，直視著羅懷石的眼楮，——︰「我在給你做選擇。」
羅懷石回視著她，目光波動。
「把這段錄音給我爺爺，他會覺得你是一個威脅，會覺得留——得你，當然，對我們確實也沒什麼好處，可能會大亂斗吧，事情會比較麻煩，但是，我想你也是清楚的，現在我大伯伯、我哥哥，可不怕大亂斗，想比起來肯定是你比較麻煩，瞬間對面有兩個敵人，前後都要受敵，這誰受得了？你爺爺要真發起狠來……」
高熙歪了歪頭，狀若思考樣兒，「我想想啊，結果會怎麼樣呢？——走法程序，可能就像錄音里蔡女乃女乃說的那樣，像阮女乃女乃一樣。還有最重——的一點，走司法程序，那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跟你妻子，跟你兩個兒子，以及孫子，都沒有關系，但如果變成暗地里動手，這就不一定了啊。我爺爺肯定——會再讓羅叔叔在公司里繼續做事兒，再動一個歪心思……那可不得了。阮女乃女乃沒兒沒女的更沒有孫子，但你——一樣啊。」
羅懷石猛地一拍桌子，「你敢！」
高熙很浮夸地嚇得瑟縮一下，「羅爺爺你嚇死我了，這麼凶干嘛？我是替你著想，我爺爺這個人你又——是不了解，這跟我可沒關系啊，我只是擔心我爺爺會對你——利。當然了，少一個我這樣的敵人肯定是最好不過的，我又——是不講理的人，雖然你曾經做過這麼壞的事情，但是罪——及家人，對吧？何況你孫子還讀初中呢，就跟像我弟弟一樣。」
羅懷石雙手握拳，蒼老面龐的額角青筋顯露。
高熙慢吞吞把手機收了回來，——︰「我說了，我今天來，是給你做選擇的。事到如今，你曾經做過的事兒已經躲不過去，——怎麼解決它最後還是看你自己。如果你還是這麼 著，我也——確定我爺爺听了這錄音後會做什麼，而且，我大伯伯也——能白白遭了車禍癱那麼——年不是嗎？只能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如果你自首呢，就是去里面養個老，辛苦是辛苦了點，但好歹——用擔心禍及家人。我可以保證——會牽連到羅叔叔的工作，如果你想，把你手里的股份轉給羅叔叔我們也——會有意見。總歸最後還是得你自己去權衡利弊。」
高熙話到這里，便不再——說，起身告辭。
她臨走也沒打開那瓶可樂，一直放在桌子上沒動，因為是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瓶壁上沾滿了凝結而成的水珠。
羅懷石盯著這灌可樂，半晌沒動，末了，一聲頹敗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