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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去吧!去大殺四方!

「胖子, 你們燭南的風,都這麼大的嗎?」

陸淨趴在窗欞上,——下張望。

山海閣各式各樣樓台塔殿的屋頂自高——低排開, 有形如人字的尖山頂, 有坡面如弧的卷棚頂, 也有山尖伸檐的九脊殿,還有錐瓦寶珠的攢尖塔, 錯落參差。屋面的用料各不相同, 有施釉集錦的琉璃面, 也有干槎灰梗的深布瓦, 還有棋盤鎏銅的金頁, 色澤不一。

宛如浮于半空中的殿闕之山, 樓閣之海。

「屁,」左月生將他扒拉到一邊,「要是天天刮這種風,還咋過日子?」

他們待的「無射軒」在這建築之山靠上的地方, 俯瞰時能將大半個山海閣收于眼底。只見披淡金大氅的閣中師兄師姐們提著風燈,迅速地離開住處,或前往城中各處街道,或前往連綿巍峨的海牆,或沿棧道廊橋巡邏……

左月生總算稍微放心了一些。

山海閣設有「應龍司」。

司分二部, 一披銀氅, 由修為較低的外閣弟子組成,人數眾多, 負責海號吹響時護送漁民回航,二披金衣,由修為較高的內閣弟子組成, 人數較少,負責巡守警戒,何處潮晦過重滋生髒物,便就地斬殺,若遇雷霆過急暴雨過重,——能摧屋毀牆,便引開風暴雨勢。

燭南不是第一次吹響海號,早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應對措施。

以往怒濤鎖海,一鎖便要鎖兩三個月,大家也習慣了。這次鎖海雖然來——突然,但在山海閣弟子有條不紊的安頓下,燭南城中的修士居民漸漸地也平靜了下來。一些修為不錯,在燭南住——比較久的修士,不分門派,跟著山海閣弟子一起,巡街道,疏水渠,通河門。

左月生又遠眺了一會靜海面,發現漁舟一條挨一條,在玄武附近的靜海停泊下來,沒有發生什麼騷亂……

還好還好,那條青蝠應該只是個意外。

門簾一掀,風鈴一響。

婁江走——來。

「老頭子怎麼說?」左月生扭頭問。

「閣主讓你這幾天待在無射軒,不要外出。」婁江回答。

「沒了?」

「沒了。」

左月生不敢相信︰「他沒說青蝠是怎麼回事?」

婁江搖搖頭。

「過分了吧?」陸淨歪過來個腦袋,「青蝠還是我們遇到的呢!要不是……呃,要不是……」他卡了一下,——不——道該怎麼稱呼的某個人含糊過——,「我們幾個現在——就在魚肚子里劃船了,身為當事人,我們有……對了,有——情權!」

他炫耀似的,顯擺從仇大少爺那里學的新詞兒。

「對!就是!」左月生一拍大腿,「我們有——情權,老頭子在哪?我要——見他!」

「……」——

情權又是個什麼鬼東西!

婁江熟練地壓下自己的無言以對感,沉著穩重地解釋︰「玄武突然龜息,閣主正在安頓九城內的各方商賈,還要派長老——排查靜海,事態緊急事務繁忙,暫時沒辦法見少閣主。不過,他委派了陶長老過來,應該一會就到了。」

說話時,他下意識地——看無射軒里的某個人。

忽然,婁江一愣︰「仇長老呢?」

「仇大少爺不是在軟塌上歪著嗎?」陸淨隨口答,回頭一看,也是一愣,「誒?!仇薄燈人呢?他剛剛還在那里啊?」

幾個人待在無射軒的望海閣上,半算子正在處理摔傷——他貌似摔了不止一次,不渡——尚正在清點自己的銀兩,而獨佔一窗的軟塌上空空如也,不僅仇薄燈不見了,師巫洛也消失了。

婁江大驚失色。

在他心里,太乙的這位——師祖約莫——于一個行走的大事引爆索——

看,他在枎城潛伏調查了一——多,什麼確鑿的線索都沒查到,太乙——師祖抵達枎城的第二天,枎城一夜血祭,前城祝葛青引燃天火,瘴月城開上神降臨。再——看,太乙——師祖抵達城的第二天,舟子顏啟動幻陣,與陶容長老師徒反目,百——苦郁爆發舉城入歧途……如今掐指算算,今天剛好又是太乙——師祖抵達燭南的第二天……而恰恰好的,又是在今天本該絕跡的青蝠出現在燭南靜海,鎮海的玄武提前——入龜息……

這個節骨眼上,仇薄燈突然失蹤了!

連帶某一個能與天外天上神抗衡不——名姓的家伙一起!

好比話本里,俠客怪杰即將掀天翻地前的鋪墊。

婁江回顧了下太乙——師祖掀過的天地,枎城,城祝葛青身敗名裂,至今跪在神木之前;城,城祝舟子顏自盡謝罪,山海閣將之除名……

燭南無城祝,由閣主掌城。

難道說,太乙——師祖這位「城祝殺——」是要晉升為「掌門殺——」了麼!

婁江冷汗涔涔,心驚肉跳,拔腿就要發動人——找。

「別是掉海里——了吧?」陸淨不——道他在——什麼,在望海台里轉了一圈,沒找到人,就趴到窗戶邊——,往下大喊,「仇大少爺!仇大少爺!要——撈你麼?還是給你扔一條繩子——哎呦!」

一——片灰瓦丟到他後腦勺上。

「左胖子,你家這閣樓——久失修了嗎?瓦片都掉下來了,」陸淨揉著後腦勺抬頭,「誒?仇薄燈?!你什麼時候跑上邊——了?」

婁江聞言,探出——半個身體往上看,只見仇薄燈坐在望海閣攢尖屋頂的絕脊上,——指撥弄著立于寶頂的相風銅鳥,某位不——名姓的——輕男子也在閣頂上。

婁江松了口氣。

也是,少閣主——他是狐朋狗友來著,「掌門殺——」這種事應該是不會出現的。

「你們……」

他剛——說話,就被陸淨勒住脖子,拽了——來。

「喂喂喂!」

「人家愛在屋頂上看風景,你就讓他們看——唄!」陸淨拖著婁江,——人摁到桌子前坐下,「來來來,喝酒喝酒。」

婁江一時間被他這「反客為主」的東道架勢鎮住了,下意識地拿起酒杯喝了兩口,剛入口就直接噴出來。

「這酒誰喝的?這是在喝刀子還是在灌火啊!」

「有這麼烈嗎?」陸淨揭開玉壺蓋子聞了聞,試著灌了一口,「我看仇大少爺喝起來就跟喝水一樣……靠,水水水!」

仇薄燈坐在絕脊上,听著望海閣里幾個人的對話聲,遠眺滄溟。

他其——沒有在看風景。

他是在听。

听相風銅鳥的歌聲。

山海閣所有樓閣門闕上都立有「相風」,它是一只銅鳥立在一片銅表之上,鳥足抓細柱是活樞,風吹來時,銅鳥會隨風而動。此時此刻,百萬相風銅鳥首尾皆昂,急旋不定,銅翼回轉的聲音與風被割碎的聲音匯聚在一起,恢弘浩大。

如萬鳥齊歌。

歌聲里,黑雲重重疊疊壓過蒼穹,翻滾弛卷,仿佛怒海倒懸。

「快下雨了。」

師巫洛坐在他附近的垂脊上,緋刀橫過膝蓋。

「下吧。」

仇薄燈半趴在寶頂石珠光滑的弧面上,看相風鳥一刻不歇地轉動。太陽已經被徹底擋住了,天地之間卻充斥著一種似有似無的光,映——他的眉眼半明半暗。

「也該下雨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雨點從天而落,一大滴一大滴,在灰瓦上打出深黑的圓印。雨被風刮著,一片一片地澆過房屋。雨里有道灰色的人影迅速接近,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來人清咳兩聲。

仇薄燈懶懶地偏頭︰「有何貴干啊?陶長老。」

「君長老托我將太一劍與您送來。」

陶容長老將——里捧著的劍匣抬高了一些。

「修好了?這麼快?」仇薄燈終于直起身,也懶——下——,直接一伸——,喊了聲「破劍過來」。

太一劍紋絲不動。

仇薄燈一挑眉︰「修好了自尊心回來了啊……行吧,太一!過來!」

太一劍應聲而至。

一路畢恭畢敬將太一劍捧過來的陶容長老︰……

從「破劍過來」到「太一過來」有什麼變化嗎?原來作為天下第一名劍,太一劍您的自尊這麼好滿足的啊?

陶容長老無言,索性移開目光,視線落到仇薄燈旁邊的撐傘人身上。沉吟稍許,他拱——行禮︰「能否與閣下單獨談談?」

師巫洛看了他一眼。

「我——看看左胖子他們在搞什麼鬼。」仇薄燈按住他的肩膀,「你們談吧。」

他沒——師巫洛說話,便直接回閣樓中——了。

師巫洛合上傘站起身。

隔著重重雨簾,陶容長老感覺到他正冷淡地注視自己,那種感覺就像被一柄刀的鋒刃指住,寒意里帶著森然的敵意——殺機。這個世界上,只有仇薄燈一人會覺——他是個——容易——足無措的——輕人,又或——說,他只在仇薄燈面前像個活人。

除此之外,他便是一——刀,一——不——道為什麼對所有人都懷著敵意——殺機的刀。

「我記——你,」師巫洛說,「你——過——正的不死城,還見過萬族鼎,也——過南疆。」

「能夠讓您記住,是敝人的榮幸,但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陶容長老壓下本能的寒意,略微欠身,「閣下,這邊請。」

雨漸漸大了,將燭南籠罩在陰沉里。

海號停止,但編鐘響了。

…………………………

仇薄燈——望海閣時,就听到左月生中氣十足地罵他爹,從一毛不拔,連個銅板的零錢都不給他算起,一直翻舊賬翻到不——心打碎了他娘的銅鏡,推他頂包……罵——情緒激昂,妙句頻出。

陸淨一邊給他倒酒,一邊火上澆油︰「你爹這干的也忒不是人事了。」

「就是就是!」左月生——桌子拍——震天響,「他——以為自己算什麼端正君子嗎?我呸,自己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有臉指責我長歪了!要不是指望著繼承他的私庫,看我願意喊他一聲‘爹’不!」

「父愛如山體滑坡,子孝如大雨滂沱。」仇薄燈評價。

左月生嫌陸淨倒酒倒——慢吞吞,搶過酒壺,一口干盡,「砰」一聲——酒壺懟到桌上︰「他自己一個人兩張臉,晚上跟我娘發牢騷,——一群橘子皮苦瓜臉的老不死罵——狗血淋頭,白天見了面還要虛偽地拱——堆笑,一口一個晚輩一口一個晚佷。他自己願意當後生——輩,那就——當唄!還——讓我也跟著喊那群老不死的爺爺。我親爺墳頭草高三丈三,他們也——給我爺作伴?」

婁江听——眼角直跳,心說少閣主這話要是傳出——了,轉天就能听到「山海閣內訌」的消息。

「我爹——你爹不一樣,不過感覺差不多,」陸淨一臉深有同感,「他當他的聖人——,憑什麼管我做——人。」

基于狐朋狗友的身份,仇薄燈覺——自己也該附——著說點什麼——

惜他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兩世為人,關于雙親的部分貧瘠有限……好吧,根本就是——于「零」,而其余長輩似乎都是百依百順,溺愛——令人發指,——來說出來不會對左胖子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只好給這憤憤不平的叛逆胖子倒酒。

「還有應玉橋那——子,仗著有個老不死的爺爺,還有自己有那麼一丟點修煉天賦,就牛氣——跟眼楮長到額頭頂上——一樣……我爹竟然還——讓我喊他一聲應師兄,師兄個屁,老子倒——當他大爺!」左月生拍著大腿,拍起千層肉浪,「這丫的,還帶人堵過老子,一口一個‘——少閣主討教一二’,他定魄我明心,這不是誠心——揍我嗎?我瘋了才跟他討教一二!」

「——陰損!」陸淨痛斥,「這姓應的果然一肚子黑心腸,這不明擺著——落你的面子嗎?這還能忍,你讓人揍他啊!」

「我也——找人揍他,——惜那時候婁江還沒——山海閣,丫的勉強算山海閣——輕代第一的……」左月生遺憾地嘆氣,「所以我只好買通了紅闌街的姑娘,在他過夜的時候,——他的衣服調包了。」

仇薄燈「欸」了一聲,好奇地問︰「你調包他衣服干嘛?在衣服里放跳蚤嗎?」

「放跳蚤也太——意——了吧?」左月生簡直不屑一顧,「我听說有種布叫‘夜絨’,要是踫到打雷天,會‘唰’一下燒——干干淨淨。我就——這種布給找來了,仿照他平日穿的衣服給他做了一打。燭南嘛什麼時候有雨什麼時候打雷,基本上都——以猜個八九不離十……嘿嘿,然後,某個雷電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應玉橋應大公子當街果/奔……哈!那有夠白的。」

仇薄燈——陸淨一起沉默片刻。

「不愧是你啊,月半同學。」仇薄燈拍拍他的肩膀,「妙計頻出,足智多謀。」

這麼猥瑣,這麼陰損的報復,一般人還——不出來。

陸淨也為之肅然起敬,徹底歇了篡位「仙門四害」的心……——這死胖子一比,他特麼就無害——跟——綿羊一樣!

碾壓——綿羊的胖子——意了沒多久,就又長吁短嘆起來︰「然後我就被老頭子結結——地收拾了一頓……要不是我娘攔著,他甚至——我扔到太乙——交流交流……見鬼,太乙那地方是人待的嗎?」

「左月半同學,鑒于不是人待的地方的師祖就坐在你面前,你最後斟酌下用詞。」仇薄燈提醒。

左月生舉——投降︰「我錯了!是太乙太過上——,清風滿堂,我這種扶不上牆的爛泥不應該——禍害太乙寶地的風水。」

「果然毫無節操啊……」陸淨嘀咕。

「但爛泥也有追求的好嗎!」左月生雙——「啪」地按在桌面上,威風堂堂地站了起來,「就算我再怎麼爛泥也是山海閣少閣主好嗎?!本少閣主就不能英武一回嗎?我——是在——認——地質問他,身為閣主,怎麼管理的宗門,怎麼讓青蝠這種鬼東西出現在靜海里!他跟打發三歲——毛孩一樣打發我,老是什麼都不告訴我就算了,還特地派、派個糟老頭子來盯著我,生怕我跑出——給他惹事……我就不能干點好事嗎?!」

婁江在外面嘆氣,心說要不是你老惹禍,閣主至于一听到你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又——給你收拾什麼爛攤子了吧……不過,這次閣主讓左月生待在無射軒不要出——,未必是因為擔心他在眾人忙——焦頭爛額的時候惹事。

里間的幾位二世祖則生動形象地展示了什麼叫做「幫親不幫理」什麼叫「不分黑白地站在狐朋狗友這邊」。

不僅你一言我一語地聲討起左大閣主的罪狀,還積極踴躍地給左月生出各種回敬他爹的餿主意……听——婁江心驚肉跳,覺——按照這個局勢發展,未來左閣主的日子恐怕要徹徹底底地不——安生。

左月生放了一堆未來要讓他爹如何如何的「豪言壯志」後,轟然趴到桌子上。

他酒量堪稱一絕,——仇薄燈的酒夠烈,幾壺酒下——,完全是靠一肚子火氣撐著。現在火氣散了,人也就倒了。

「左胖左胖。」陸淨拿扇子柄戳他,「——醉了?」

左月生不耐煩地揮開他的——,在桌子上轉了次頭,嘟嘟噥噥地︰「……一天天的,簡直像我是什麼見不——人的東西……你不待見我,我還不待見你呢……」

他一貫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沒節操,直到這個時候,才偶然地暴露出作為一個兒子,一個孩子委屈不滿的一面。

陸淨扭頭看仇薄燈,用口型說︰看來是——醉了。

仇薄燈點點頭。

「死胖子也不容易啊。」陸淨懶——找被子,扯了塊窗簾給左月生蒙頭蓋上,搖頭晃腦地感嘆,「雖然我——我爹關系也不怎麼樣,但少谷主不是我啊……他好歹一個少閣主呢,天天被東塞西扔的……」

「沒辦法,」仇薄燈翻了翻,找出壇還沒被左月生禍害光的酒,「他們左家代代單傳。」

「還不如我,當個徹徹底底混吃——死的紈褲。」陸淨同情了一會兒,轉而關心起另外的事來,「胖子這幾天算是被禁足了吧……我們是不是也——陪他呆這里?——還有個嘮嘮叨叨的婁老媽子寸步不離,簡直讓人生無——戀啊。」

「第一,我不是老媽子。第二,我陪你們待這里,我更生無——戀。」

分隔里外的活屏被人拉開了,

婁老媽子……哦,不,婁江站在門口,舉起一份剛剛收到的傳信。

「以及,閣主傳信,讓少閣主立刻趕到山海大殿,參加閣會。」

內間靜了片刻。

陸淨跳起來,——忙腳亂將蒙在左月生頭上的窗簾扯下;仇薄燈一邊直接一腳——凳子踹走,以「物理」——段強行——左月生攆了起來,一邊扭頭讓不渡——尚過來,給這死胖子來一套醒酒的《延華經》;半算子湊過來,自告奮勇要幫左月生算一算吉凶,被不渡——尚一——捂住他的烏鴉嘴……

人仰桌翻。

「我□□爹瘋了嗎?!讓我——參加什麼閣會啊!」

左月生剛剛還在嚷嚷他爹覺——他見不——人,現在卻一臉天崩地裂。

「商量山海閣生死存亡千——發展的會議啊!我——了能干什麼?給他們當筆錄嗎?就我這字也不能夠吧……見鬼了啊!所有閣老都會參加啊!全都是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啊!」

「慫什麼!」仇薄燈叱喝,「你堂堂山海閣少閣主,仙門四害之一,難道就不是人物嗎?陸淨!——尚!——給他收拾出個人樣!」

陸淨——不渡——尚一左一右,——人架起來往隔間里拖。

仇薄燈轉了一圈,找到張筆,蘸了蘸墨,找不到紙就從被陸淨扯下的紗簾上撕了一——塊,迅速筆走龍蛇。

「……閣主還說,讓少閣主你盡量簡樸低調……」婁江剛剛沒轉達完的半句話被嘈雜的嚷嚷淹沒了。

「穿這件行吧!白色翩翩公子!」

「不行不行,白色太素了!第一次亮相登台要穿——威風!」

「輕一點!陸十一,你是——我的腸子勒出來嗎?!」

「忍忍!你太胖了!腰帶捆不上啊!禿驢,過來搭——!」

「嗷!!」

「……」

婁江傻在門口,無人理睬。

「鐺鐺鐺——」

陸淨拽開隔間的門,——不渡——尚一左一右,將威風堂堂的左月生左少閣主推了出來——深黑的衣服上盤龍舞鳳,左袖一揮就是夔龍怒目,右袖一甩就是火鳳啼鳴,戴的是朝天冠,勒的是金腰帶,踩的是白玉靴。

活月兌月兌一個富貴一方的……

悍匪!——

里再拿個狼牙棒,就能大喝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過,留下買命財!」

婁江目瞪口呆。

他——說話,但壓根就沒人理會他。

陸淨鼓掌開道,不渡——尚威武喝彩,半算子亦步亦趨提衣擺……最後,仇薄燈——張——密密麻麻的窗簾布卷了卷,塞——左月生懷里,一掌拍在左月生後背上。

————人直接拍出了望海閣。

「哪個不長眼,就——名字記下來。」仇薄燈抱著——臂,懶洋洋地靠在門口,「回頭讓他死。」

「對了,記——挺胸收月復!吸一吸肚子,別——腰帶崩斷了!」陸淨大聲提醒,「還有上下樓梯的時候,別——靴子上的玉給磕碎了!」

不渡——尚舉起條剛潦草——好的橫幅,先是正面潑墨淋灕六個大字︰

酬銀共計五百!

後是反面張牙舞爪六個大字︰

左少閣主必勝!

左月生深吸一口氣,捏緊仇薄燈塞給他的布條,提起陸淨勉強扣上的金腰帶,踩著囂張跋扈的步伐,義無反顧地踏上戰場。

背後是狐朋狗友們「慷慨激昂」的送行聲︰

「——吧!——展現你身為少閣主的威嚴!——以少閣主的身份大殺四方!——那群老頭子的顏面扯下來!狠狠踩上兩腳,再吐上兩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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