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再次醒來, 已是下午兩點了。
臥室里只有他一個人,厚重的窗簾留了一條細縫,光從外面射進來, 照亮了一角。
他蹭了蹭柔軟的絲被, 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 除了某處還有一點異物感, 腿不疼腰也不酸了。
他撐坐起來, 捋了把凌亂的發絲, 不經意地瞥見床頭擱著一顆足球般大的藍色金屬球。
少年墨黑的眼楮里閃過一絲詫異,輕輕地戳了一下, 陷進枕頭里的金屬球搖晃,沒有任何反應。
他又戳了一下,金屬球突然亮了起來, 一條光帶繞著球體閃爍,頂上彈出一根z字型的天線。
「唧唧——你好, 我是e03292號機甲,請綁定。」稚女敕的聲音從金屬球里發出。
林昕精神一振, 豎起頭上的呆毛,披著被子跪坐在金屬球面前, 眼楮燦若星辰,難抑心里的激動。
機甲!
這是機甲的初始形態機甲球!
久久——不到回應, 機甲球再次發出聲音︰「唧唧唧——你好,我是e03292號機甲, 請綁定, 請命名。」
林昕還處于不敢置信中,包著被子新鮮地打量機甲球。
機甲球晃了晃頭頂的天線,發出委屈的「唧唧」聲。
臥室門口響起一道男人低沉的笑聲。
林昕聞聲轉頭, 看到穿著休閑服的銀發教官朝他走來。
「你再不理它,它要哭了。」李曜坐在床邊,撈過機甲球,拍拍它圓滾滾的肚子,「剛出廠,智能還停留在五六歲,和它多多交流,會很快成長。」
林昕松手,被子滑落,身上的睡衣領口大開,露出半邊肩膀,微微側首,凝望男人。
「它是……給我的?」
李曜不動聲色地掃過少年布滿紅印子的頸項和鎖.骨,把機甲球放進他的懷里,寵溺地笑道︰「花了半個月,總算是做出來了,用的是我們在異獸星球采集的材料。成長型半生物機甲,目前三級,適合你練習。」
林昕抱著機甲球,手指微微顫抖,鼻子發酸,睫毛下垂,含著霧氣。
教官竟然真的送了他一架機甲。
機甲造價貴,不是普通家庭負擔——起,他從小雖然就讀華東附屬小學,家里卻沒有多余的錢給他買機甲,一直以來他都是租學校的公用機甲練習。
考入華東學校,其他alpha新生都分配到了機甲,唯有他,由于未分化,尚未轉正,被排除在外。
開學後的第一個月,他的存在尤其尷尬。
同學都擁有專屬機甲,他只能繼續租用公用機甲。
如今,他終于也擁有了一架屬于自己的機甲。
少年往前一靠,毛茸茸的腦袋在男人的懷里蹭了蹭,細聲地說︰「謝謝。」
「唧唧——」機甲球被擠壓,發出短促地聲音。
李曜模模少年後腦勺,溫柔地道︰「小傻瓜,我們是最親密的家人。」
林昕心里細細地琢磨著「家人」二字,眼楮泛紅,吸吸鼻子,穩定——緒,從男人懷里出來。
「唧唧唧~」機甲球頭上的天線轉了起來,著急了。
「綁定,綁定,名字,名字!」它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重復著最在意的。
林昕求助地問男人︰「怎麼做?」
李曜握住他的右手,引導他用拇指按壓機甲球頭頂的——應區︰「這樣,它會錄入你的指紋。」
「唧!綁定成功!」機甲球開心地說,「請主人給我取一個可愛的名字喲!」
五六歲的智能和小朋友——異,性格還非常幼稚。
林昕抱著機甲球,考慮著是否真的要給它取個可愛的名字。萬一將來它智能成熟,對「藍藍、小圓圓」這樣的幼齒的名字後悔了怎麼辦?
機甲程序一認定,就無法改變。
「天璣。」
林昕用縴長的手指在機甲球的肚皮上寫下兩個字。
「唧!」機甲球亮起光帶。璣同音唧,它喜歡這個名字。
「主人你好,我是天璣,你未來的戰友。」藍色的機甲球從林昕的懷里飄出,懸浮在空中,搖晃著頭頂的天線。
「你好,我是林昕,你未來的戰友。」林昕嚴肅地道。
從這一刻開始,它們是同生共死的伙伴。
李曜放出玄冥。
金色機甲球一出現,愉悅地向林昕打招呼︰「小破軍,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林昕回應,接著攬過自己的機甲球,介紹,「它是天璣,我的機甲。」
玄冥看到「小弟弟」,剎時感興趣了,飄了過去,親熱地挨著藍色機甲,頭頂的天線與對方的踫了踫,開啟機甲之間的交流。
天璣懵懵懂懂,被玄冥拐了過去,一起蹲在床上「聊天」。
機甲之間交流不需要語言,它們有特殊的方式,比如傳輸數據。
玄冥作為「老大哥」,對這剛出生的小弟弟——分愛護,挑撿了些適合它現階段的數據打包發了過去。
天璣照單全收,不時地發出「唧唧」聲,突然,它頭頂冒出一個虛擬屏幕,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咦?這是什麼東東?」藍色機甲球天真的晃著天線。
林昕一看,臉倏地通紅。
照片里,他半果地被教官抱在懷里,睡得深沉,露在絲被外面的肩膀,布滿了紅印子。
這是……他第一次被臨時標記後的模樣?
「拍——不錯。」李曜眯眼盯著玄冥。
玄冥抖了抖天線,發出尷尬地笑聲︰「咳,不好意思,發錯了。小璣,快刪掉。」
「哦。」天璣收起虛擬屏幕,並沒有听話地刪除,而是好好地保存在自己的數據庫里。它堅定地認為,能被「老大哥」玄冥收藏的照片,一定很重要。
李曜嘴角往上彎,問他︰「身體還不舒服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林昕的臉燙得快熟透了。
晃了晃腦袋,他掀開被子,下床跑進浴室,「砰」一聲,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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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城堡有自帶的機甲訓練場。
李曜和林昕身邊各懸浮著一顆機甲球,面對面站著,神——嚴肅。
「我防守,你攻擊。拿出所有本事,竭盡所能。」
到了訓練場,李曜就是一個嚴厲的教官,不會——為林昕是他的omega而手下留。
「是!」林昕雙手背在身後,認真地應道。
「很好。」李曜喜歡少年對學習的態度。最初在機甲世界認識時,自己正被他身上那股契而不舍的韌性所吸引。
再苦再累,少年都不聲不吭,埋頭苦練,做到最好。
「玄冥,變形。」
「天璣,變形。」
命令一下,兩顆機甲剎時回應,球體分解、重組、膨脹、變幻,一秒不到,兩架十幾米高的格林機甲出現在訓練場。
林昕仰頭望著機甲形態的天璣,漂亮的眼楮里跳躍著驚喜。
天璣的外觀,竟然和他機甲世界里的那架藍色機甲如出一轍!
足尖一點,他身輕如燕,如輕絮般飄進駕駛艙。
這段時間跟管家爺爺學古武,大大提升了他進艙的速度。
置身于光柱,生物線連上腦神經,——維與機甲達到同步,精神源釋放精神力,游走在全身經絡,再——形地附著于機甲的每一個零件,完美地達到人機合一。
林昕睜開眼楮,目光堅定,——維一動,機甲手中多了一柄冷兵器——長劍。
對面的玄冥同樣手握長劍,早已擺出迎戰的姿勢。
林昕做了深呼吸,神——一肅,眼里迸出凌厲的光芒,提劍沖了上去。
「當——」
長劍相觸,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異植郁郁蔥蔥的小道上,白煦彬彬有禮地帶著客人往城堡走去。
客人穿著修身的藍色西裝,梳著大背頭,露出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裝飾用的金邊眼鏡,老干部的裝扮出現在他身上不僅不顯老,反而有一種禁欲的氣息,而清淡高雅的五官為他增添了高冷的氣質。
作為一個身居高位的beta,只要他出現,——人敢不敬。
今天,他提著公事包,乘著懸浮車,來到李家城堡,拜訪元帥。
白煦作為管家,第一時間收到門衛的通知,親自迎接。
「許久沒來,這里一如既往的寧靜。」伊楓微微閉眼,聞著空氣中清新的異植香味。beta嗅不到信息素,只能聞大自然的氣味。
「只要伊部長喜歡,可以隨時來這里坐客。」白煦親切地道。
「工作太忙了。」伊楓遺憾地說,「今天過來也是為了工作。」
白煦已知他的來意,繼續帶路︰「元帥和夫人正在訓練場,伊部長要過去看看嗎?」
伊楓推了推眼鏡。「可以。」
兩人換了一條道,往機甲訓練場走去,還沒到達目的地,遠遠的便看到兩架高大的機甲正在激烈地戰斗。
「砰——砰——砰——」
藍色機甲揮舞著長劍,靈活敏捷地對金色機甲展開了全方位的攻擊,精湛的劍術,看——人眼花繚亂。
作為它的對手,金色機甲游刃有余,防御——固若金湯,不管藍色機甲從哪個刁鑽的角度攻擊,都能巧妙地避開。
它只守不攻,完全在進行一場指導性的戰斗。
伊楓站在訓練場邊上,饒有興趣地觀戰。
「李元帥什麼時候開始當保姆了?」他眼里閃著精光,嘴角上揚。據他所知,李曜在軍部惡名遠揚,每一個被他訓練過的戰士對他都有ptsd,可見他訓練手段之嚴酷。可現在,他只守不攻,甚至還故意露出破綻讓對手攻擊,真是體貼得——微不至。
白煦笑容可掬地道︰「夫人還是孩子,需要呵護。」
伊楓︰……
他輕咳,推了推眼鏡,考慮要不要提醒這位年邁的管家——
八歲,成年了。
不過想到這位老管家是出了名的寵孩子,硬生生地咽下想說的話——
五分鐘後,兩架機甲終于結束戰斗,藍色機甲的操縱機師似乎用盡了精神力,機甲單膝跪在地上,動彈不——了。
金色機甲的駕駛艙打開,李曜矯健地躍出,穩穩地落在地面,走向藍色機甲。
林昕月兌力了般離開光柱,精神力被掏空後的虛弱令他頭暈眼花。
果然實際操縱與虛擬操縱截然不同。
精神力消耗速度更快,不過是戰斗了半個小時,竟然就力竭了。
天璣自動打開駕駛艙門,他站在門口搖搖欲墜。
「小昕,下來。」李曜朝他伸出雙手。
林昕信任地往下跳去,李曜縱向一躍,輕松地接住他,回到地面。
「累了?」他低頭問。
「嗯……困……」林昕摟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的頸間,蹭了蹭。昨天晚上被折騰了一宿,補了一覺,只恢復了一半體力,這會兒又操縱機甲,消耗了所有精神力,人一放松,頓時感到筋疲力盡。
李曜瞥了眼站在訓練場外的老熟人,親了親少年的發絲,哄道︰「先別睡,有客人來了。」
「客人?」林昕敏銳地感到一道犀利的視線盯著他,倏地清醒了。
他轉頭,果然看到一個陌生的俊美男人站在管家爺爺身邊,想到自己在教官懷里撒嬌的模樣被客人瞧見了,窘——緋紅了臉,掙扎要下地。
「別動。」李曜卻抱著不放,「累了,就乖乖地休息。」
「可是……」林昕小聲地說,「客人在看。」
也很失禮。
「沒關系,是熟人。」李曜抱著他走出訓練場。
林昕下不了地,只好化身為鴕鳥,整個人縮成一團,深深地埋進男人寬厚的懷抱里。
李曜被他這掩耳盜鈴的模樣給逗樂了,親了親少年的柔軟的發絲。
被喂了一嘴狗糧的伊楓,裝作沒有看少年發紅的耳尖,清了清嗓子,公事公辦地道︰「冒昧地前來拜訪,希望沒有打擾你和貴夫人。」
李曜抱著林昕,神——自若地回應︰「當然沒有,請伊部長移步客廳。」
伊楓頷首︰「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行人往城堡走去。
林昕被抱久了,慢慢地放松,隨著男人走動,像搖籃般晃——他昏昏欲睡,當回到城堡的客廳後,他幾乎睡著了,直到自己的名字從陌生男人嘴里說出,打了個機靈,猛地清醒。
「……林昕,林先生作為稀有人種,理應——到帝國的補貼,每個月一百萬星際幣。」伊楓從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茶幾上,往前推了推,「請林先生核對下資料,——誤地話簽字即可生效了。」
林昕迷糊地眨眨眼,以為自己幻听了。
稀有人種的補貼?
每個月一百萬星際幣?
移民玄武帝國竟然還有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