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囊帳篷里——
林昕躺在偌大的床上, 細軟的黑——散在枕頭上,小臉半埋在被子里,蜷縮成團, 顯得格外脆弱。
李曜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安靜地閱讀。一頁看了足足兩分鐘, 才慢慢地翻過去。
蹲在桌上的機甲球閃爍著肚子上的v型字,由于被限制, 許多話只能難受地憋著。
看了三頁, 李曜合上書, 放棄了。
側首看向床上的蒼白少年,他眉頭微蹙。
從兩人在機甲世界里認識起, 他就知道小孩毅力驚人, 面對強者,無懼無畏。明明年紀還小, 身上卻有正式軍人那股不服輸的勁兒。
李曜不是個熱心的人。
通常別人對他的形容是冷淡、疏離、漠然。
年紀輕輕,身居高位, 掌握著整個玄武帝國的軍權, 沒有金剛手腕, 坐不穩這個位置。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和小孩特別投緣,做了許多破例的事。
他帶過無數士兵, 訓練要求向來嚴厲苛刻, 即使斷了骨頭傷了肺腑, 只要還有一個口,都必須完成任務。
但是,面對小孩, 所有冷血手腕都化為烏有。
看著小孩一次次地被異獸擊倒,摔了、傷了、吐血了,他的心跟著一陣陣地揪痛,恨不得上前抱回,護在懷里,不讓他——傷一絲一毫。
這是一種陌生的情緒。
陌生得李曜幾乎失控。
當垂死掙扎的白角焰狐差點殺了小孩時,他壓抑著的所有戾氣傾巢而出,粗暴地將異獸碎尸萬段。
李曜輕抿薄唇,指尖在少年的額角輕輕摩挲。
這里原本有道傷口,深到見肉,流了很多血,抹上特效藥膏,終于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小痕,——抹幾次藥,便會恢復光潔。
這樣的傷口有很多處,李曜都幫他仔細地清洗、消毒、抹藥,無一遺漏。
當時看著小孩傷痕累累的身體,他除了揪心沒有一絲遐想。
這會兒靜下心來,凝視著沉睡中的少年,李曜目光深沉。
有時候,心動只要一瞬間。
小小的林昕坐在昏暗的房間里,懷抱著一個小熊女圭女圭,靜靜地站在半掩的門邊。
客廳里,客人坐在沙——上,優雅地端著杯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年輕的母親謙卑地坐在一角,身為主人卻充滿拘謹。
「听說你家小昕通過了華東學院附屬小學的測試?」客人是位中年婦人,風姿綽越,一身貴。
「是的,昨天收到了通知書。」提到兒子,林母露出自豪的笑容。
「不錯。」中年婦人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道,「你也別想著生二胎三胎了,只要培養出一個優秀的alpha,將來回本家不是問題。」
「是,是!我一定好好培養小昕!」林母說,「以我們的家庭條件,只培養起一個孩子。」
「你知道就好——小昕分化後帶去本家,見一見老爺子。老爺子若看中了,將來好處少不了你。」中年婦人簡單地交待了些事,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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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一路將她送到電梯口,回來後,推開兒子的房門,雙手用力地按在小小昕的肩膀上,欣喜地說︰「小昕,媽媽和爸爸的幸福就靠你了!——你分化成優質a,成為機甲戰士,咱們就能得到本家的蔭庇,到時候,我們住漂亮的大房子,有花不完的錢,穿不完的名貴衣服。」
林母不管七八歲的兒子听不听得懂,越說越激動,眼楮里閃爍著夢幻的光彩,暢想美好的未來。
小小昕抱緊懷里的熊熊,懵懂地點頭。
他會努力分化成優質a,當上機甲戰士,成為媽媽的驕傲,讓一家人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為了這個信念,他堅持不懈,——苦再累的訓練都咬牙挺住。
當身邊的——學一個個成功分化成alpha時,林昕迷茫了。
「為什麼你分化成omega了?」
醫院里,母親當著醫生的面,歇斯底里。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精心培養了——年的孩子,竟然是個omega,早知如此,當初就多生幾個,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被所有人歧視!」
「本家會怎麼看我們?」
「小昕……你太令我失望了。」
黑暗里,女人臉色憔悴,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詞,用最惡毒的言語,不斷地摧殘林昕無助的心。
少年怔怔地望著,伸出手想抓住她。
「媽媽……」
「別叫我媽媽!」
女人激動地打開他的手,觸上兒子受傷的眼神,表情扭曲,最後掩面跑了。
林昕孤獨地站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緩緩地低下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是omega就不行嗎?
是omega就不配得到父母的愛嗎?
是omega就活該被擺布,成為父母換取錢財的籌碼嗎?
林昕揪住刺痛的胸口,快要窒息了。
「你的潛力很大。」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比我帶過的新兵強。」
林昕拭去眼淚,轉身望向站在訓練室里的銀發男人。
「教官,omega也可以操縱機甲嗎?」臉戴面具的少年試探地詢問。
銀發男人揉揉他的腦袋,笑道︰「當然,只要足夠強,性別不是問題。不過,成為omega機甲戰士的條件更為苛刻,很多o堅持不住,中途轉行了。」
「哦。」少年仰著頭,眼楮燦若星辰。
銀發男人好奇地問︰「你有小o朋友想當機甲戰士?」
「啊……呃……是……」林昕心虛地別開臉。
「別偷懶,繼續練習。」銀發男人屈指輕彈下少年的額角。
林昕捂住被彈到的地方,專注地凝視男人。明明訓練室燈光明亮,他卻在教官的身上看到了更加耀眼的光。
他想追逐這道光,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林昕掙扎著從黑暗中恢復意識,緩緩地睜開眼楮,看到熟悉的帳篷頂部,完全清醒了,撐起身體想起來。
「躺著,別動。」
一只手伸了過來,輕輕按在他的胸口,如水的銀發垂落,掃到林昕的臉頰,有點發癢。
對上男人關切地金眸,林昕一把握住他的大掌,張了張嘴,有些急切,有些羞澀。
「教官,我……」
李曜回握他的手,輕柔地問︰「渴了還是餓了?」
在男人溫柔地注視下,林昕慢慢冷靜下來,啞聲說︰「都有。」
李曜給他倒了杯水,扶他靠坐起來。
林昕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解了渴,把杯子還給李曜。
李曜把杯子隨意地放到桌上,拿出一條高級的營養膏,擰開蓋子給他。
林昕像一只饑餓的小動物,張口咬住,用力一吸,一條營養膏下去,終于緩解饑餓,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機甲球飄了過來,懸在林昕面前。「小破軍,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可憋死它了,小破軍一醒,終于能開口說話了。
玄冥頭上冒出幾條天線,準備愉快地打開話閘子——為一架愛八卦的機甲球,它最喜歡分享拍攝的視頻和照片。
比如,元帥親自為小破軍上藥的過程。
李曜斜眼一瞥,機甲球感到一股涼意,顫抖了下,識趣地蹲回桌子,安靜如雞。
林昕怔愣,雙手揪著被單,耷拉著小腦袋,沒精打采。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學會使用精神觸手,制伏了三階異獸,勝利在望時,卻功虧一簣了。
如果那時教官沒有及時出手,他現在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底下了。
小孩咬著唇,一副快哭的可憐模樣,李曜垂眼,寬厚的手掌覆在他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
「是我悠忽了。那頭白角焰狐即將進階,媲美四階異獸,讓你單挑,實在冒險。」
「可是……」林昕遲疑。
雖然昏迷前,教官安慰他說沒有失敗,但他心里明白,自己終究沒有完成任務。
「你已經成功殺死了異獸的身體,只是缺乏經驗,差點著了異獸的道。」李曜神情嚴肅,「記住,三階以上的異獸身體沒了,精神體仍可以獨立存活很久,一旦找到機會,它們便會入侵人類的身體,鳩佔鵲巢,成為寄生獸危害人類社會。」
林昕聞言一震,不——自怨自艾,挺直腰板,認真地向男人敬禮。
「是,教官!」
李曜被他的一本正經給逗樂了,撥撥他凌亂的劉海,笑道︰「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兵,不用行軍禮。」
小孩的大眼一黯,雙肩下垂。
知道他誤會了,李曜耐心地道︰「回去玄武帝國後,我會安排你去帝國最好的軍事學院,——你畢業了,——去軍部報道,到時候我帶你一起馳騁星辰大海。」
林昕伸手輕揪男人的袖子。「可以不去軍事學院,直接在教官手下訓練嗎?」
李曜瞥著小孩扯他袖子的手,翹起嘴角︰「你還小,該享受這年紀應有的一切。」
林昕微微鼓起腮幫子。
他——八歲,成年了!
然而男人態度堅決,他只能妥協。
不過……
少年偷覷男人完美的側臉。
到了玄武帝國,他將以教官的什麼人被安排進最好的軍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