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掀翻桌案為信號, 胤的人已經前去通風報信給了康熙。
室內,兄弟——人的戰場還在繼續,胤禔昨晚月復部挨了一拳,發揮失常, 胤的胳膊上還有淤青, 同樣也受到了影響。
在交手之中, 那踢腿, 那身高, 那招式習慣和感覺,還有隱隱陰人的虛晃一槍是那麼的熟悉, 熟悉到喚醒了胤禔對昨晚不美好的記憶!
康熙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快到來, 盛怒著命人拉開了他們兩。
「搞什麼?!大白天的在內務府打起來,能耐了!要打去練武場打去, 在公務之地逞凶斗勇,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
「兄弟兩個,兄不友, 弟不恭,看看你們兩個,成何體統!」
汗阿瑪一來, 該挨罵的還是得挨罵。
大哥和人打架有一點好,他不打人臉。
胤因為個子比胤禔矮,伸手打臉不劃算, 于是專攻下盤。
總體而言還是胤禔的武藝更勝一籌,胤到底也有一陣子沒有堅持專注地練武過了, 所以看上去就比胤禔狼狽了一。
即使被拉開,胤禔仍然喘著粗氣怒視胤︰「是你,昨天晚上是你!」
那只齙牙兔!
在君父面前, 胤已經收斂起了鋒芒,見胤禔氣到吐血的樣子,撇開了目光。
太子淡淡道︰「不管怎麼樣,——大在內務府對八弟下此重手,還讓那麼多人看見,你就不對。兄弟之間,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武藝強,八弟那瘦胳膊瘦腿的,也受不了你幾拳的。」
盡管表情淡淡,太子的語調微妙上揚,眼神仿佛在說︰打起來,打起來,你們有本事打得再狠一。
其他兄弟也紛紛趕了過來,胤匆匆去到胤身邊,拉開他袖子看他胳膊上的舊傷,怒極嚷嚷道︰「大哥下手也太狠了,你這是欺凌弱小。」
內務府的人紛紛作證︰「直郡王一臉怒容地沖進來,微臣嚇了一跳,與同僚們紛紛避開,誰想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直郡王掀翻了八貝勒的桌案!」
事情緣由為何,一時問不清,情況一面倒去,變成了直郡王前來找茬,而八貝勒反擊自保。
康熙狠狠皺眉,痛斥胤禔︰仗著武藝,欺辱弱小,欺壓幼弟,野蠻魯莽,下手太重,連親近的皇弟都下得去手,可見是個無情無義之輩!
于是,康熙禁足胤禔回府,罰其閉門思過——個月,罰一年俸祿。胤則領了閉門思過一個月的懲罰。
胤禔面色陰沉,理智告訴他現在必須得息事寧人,心里對齙牙兔耍弄他的怒意卻越燃越旺,瞪視胤如同仇人,只恨不得再給他兩拳。
康熙見他不知悔改,將他身上的職缺也給削了,立刻命人將胤禔請走。
離開前,胤禔冷冷地刮了胤一眼,仿佛用眼神將他給射個對穿。
那一眼看在康熙的眼里,只覺得拔涼拔涼的,心里原本還在暗暗埋怨胤做事不夠周全,太過沖動,這會兒又只覺得被老大記恨的——八挺無辜。
要不是為了拉他一把,何至于鬧成這樣,他倒好,卻恩將仇報,只一心以為胤在幫太子而與他作對。
兄弟之間的情誼,怕是在這場大戲之中決裂了,也不知道——八會怎麼想。
胤禔氣呼呼地走了,甩給胤一個「你給——等著,——還會回來的」威脅眼神,在康熙的鎮壓下,捏著鼻子由人看著回了府中關三個月的禁閉。
一年俸祿倒是小事,唯獨這——個月的禁足,實在令人難過,他這——個月在明面上不能與任何一個人來往,誰知道——個月後京城的動向又會變得如何?如此閑在家中閉門思過,比之「圈禁」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胤禔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齒︰「——八陰我。」——
個月後,他不僅要面臨君父的冷處理,便是去看了額娘,惠妃責備他,希望他能向胤道歉,與八弟重歸于好。
惠妃對胤禔苦心勸道︰「你八弟是在幫你啊,他是為了你好。你細思皇上近——時日的態度,可是當真惱了你?你又何必與老八置氣,還記恨到現在。」
滿心憋屈的胤禔只覺得眾叛親離︰「——知道他在幫——!」他也看出來了胤的急切,他在提醒他汗阿瑪已經盯上了自己,可是提醒自己,用得著用那種手段?
他又不能與人說八弟男扮女裝來引他入坑,還半夜來一出「侍寢刺客」嚇唬他,現在他看到戴著面紗的女子就頭皮發麻,都有心理陰影了!
胤禔咬牙切齒,恨那只「齙牙兔」。
之後的一個月,胤禔總是讓廚子給他炒兔子肉吃,泄憤似的啃兔子頭。
對老大與——八會打起來,其他兄弟都感覺很是驚奇。
胤祉不可思議道︰「八弟那樣的脾性,也不至于將人給得罪狠了,他做了什麼,惹來老大這樣發怒?」
胤禛皺眉︰「兄弟之間沒必要鬧得這般難看,還是去勸勸大哥和八弟。」
胤聞言,微妙地瞥了他一眼。
兄弟之間沒必要鬧難看,這話從老四嘴里說出來,怎麼就那麼諷刺呢?
康熙大發雷霆,將後續的尾巴都收拾干淨,一場兄弟打架斗毆的鬧劇,被康熙稱呼為「武藝切磋」,粉飾太平一般將此事定性為「兄弟比武」,告訴眾人「日後比武,必須要去練武場,別在室內打,白白砸壞了東西可不好。」
皇上扯了塊遮羞布,眾人為了皇家顏面,只裝作配合,此事過後,誰都知道八貝勒與直郡王鬧翻決裂了。
其余兄弟商議下來,便決定分別派出代表去說說和。
由胤禛去勸說胤,而保持中立態度又是太後養大的五阿哥胤祺去勸說胤禔。
胤禛前往胤府中,詢問胤︰「八弟可能告訴——,為何會與大哥鬧成這樣?」
胤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因為急切,勸說的法子激勵了一。」
胤禛沉默了。
勸說什麼,稍稍一想便知道了。
「——勸他別和汗阿瑪玩心眼,他怪我是在幫太子。」胤嗤笑一聲︰「四哥,野心會讓人變得剛愎自用。」
胤禛的表情仿佛在說︰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血氣方剛?
他以為胤那整日里笑眯眯的模樣,心機城府一樣不缺的人,一定是一個能忍的人,哪里會冒險干出這樣激烈的事來,還在內務府與老大打起來。
「——大不是會听勸告的人,你又何必激怒他?」胤禛不解道︰「反令自己受傷,得不償失。」
「——做事,問心無愧,」胤搖了搖頭,回答道。
胤禛深思起來︰「是為了這——日子——大去抄煙花柳巷,以線索指責太子之事?」
「不,恐怕不止如此,你在內務府管賬,與他會有所交集的,得是要銀子的事。」胤禛猜測的也大九不離十︰「——大假公濟私了?」
胤禛一臉了然,平日里較真到認死理的人,反而勸起了胤「看開點」。
「若是數量少,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鬧大了事情不好收拾。官場上並非非黑即白。」
他的神情仿佛在說︰你——沉浸寫話本里,官場混得少,見識不足,這——像初出茅廬的小子那樣有稜有角,較真認死理。
胤︰「數量大到引起汗阿瑪注意了,也太過貪心。」
胤見胤禛在工部錘煉過後,又去了戶部歷練,反問胤禛︰「現在這官場上的風氣,難道四哥就看得過眼了?人情往來,紅包賄賂,假公濟私,黨羽紛爭,你看在眼里,不覺得難受?」
胤禛啞然,他還真看不過眼。他緩緩道︰「一時的妥協,只是為了不影響大局,徐徐圖之,總有一日,能將吏治肅清。」
他眼眸深沉起來,提起官場上的所見所聞,心里悶得慌。
「不能操之過急了,」胤禛像是在勸胤,又像是在勸自己。
「那鬧成這樣,外頭都在傳你與老大決裂,以後遇見這事多忍一忍了,現在你後悔嗎?」
胤否認道︰「不後悔。」
胤禛︰「……」
行吧,當事人不後悔,他們這——置身事外的人也不好說什麼。
胤禛道︰「不後悔就成了,——贊同你的做法。」
「嗯,所以我不打算對大哥認錯,——等著大哥來找我認錯。」
胤禛︰「……那你恐怕等不到了。」
從直郡王府回來的五阿哥胤祺,沉痛地搖了搖頭,來與胤禛匯合時告訴他「——大氣還未消,吃了大虧,正是恨八弟的時候,現在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勸,還是過一陣子再說吧!」
同樣的後不後悔,康熙也問過胤。
「你看——大都不領情,你可後悔?」
胤笑了笑︰「不後悔,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兒臣還是回去做,只是會將事情做的更完美,不至于讓汗阿瑪煩心收拾爛攤子,到底還是沒有皇叔祖那樣的圓滑手腕,兒臣布局還是太生疏了。」
康熙眸中晦澀,低沉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是他們不知足。」
「兒臣知道您其實不太滿意兒臣露出了一——破綻給兄弟們,易容術也好,身份也罷,這——都會讓人懷疑兒臣的身份。或許大哥、——哥、四哥都已經有所懷疑了,兒臣到底還是暴露的太多。」
康熙不悅道︰「他們即使懷疑,也該從朕的態度里知道你是在為朕做事,如此老大還敢來動你,便是視朕顏面于不顧,朕今日罰他,將他計劃全都打破,已是給了他最後的警告。在之後他若是再做錯事,即使你求情,朕也不會再心慈手軟。」
換而言之,在之後汗阿瑪就要親自收拾大哥了。
胤嘆了一聲︰「兒臣知道了。」
許是知道已經暴露了自己藏錢之事,胤禔還是將那三成的錢還給吐了出來。
每當康熙覺得胤禔可能沒救的時候,他又一次回到了他的底線上,在底線上反復橫跳!
胤禔來還內務府錢的時候,眼神冷颼颼的︰「八弟幫我,心意我領了,你也確實沒有幫太子,但是……」
他不叫胤「八弟」,冷笑以口型對他說「兔子,給——等著。」
胤︰「……」
所以,他不是記恨我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沒錢拿,而是因為齙牙兔而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