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下了雨, 主臥里很暗,勁臣剛睜開眼,就見容修穿戴整齊迎了過來。
勁臣還沒完全清醒, 就被容修從床上抱起來。
出了臥室門轉去了書房,破天荒地大早上又在水床上來了一次。
差不多也只能放縱到這天了,兩人心里都有數。等結束時, 容修對勁臣說,上午要去看看白翼。
勁臣還要去籃球基地, 容修就一個人去醫院了。
一路上,容修收到了很多微信消息,外界很多人都在關注演唱會。
他看到了很多粉絲的期待, 也接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祝福,還有加油打氣。
樂隊的其他兄弟們都一樣。
包括白翼也一樣, 但是,這時候的容修,並沒有考慮那麼多。
——加油排練,演唱會加油啊, 哥們買到門票了!
進病房時, 白翼正在睡覺, 他的手機還亮著,上面是井子門大哥們的鼓勵。
他的手上輸著液, 貝斯放在身邊, 睡著時還抱著。
趙北正在玩手機,見容修進來,連忙站起身。
容修比出噤聲的手勢,撈過椅子坐在床邊,看著白翼的睡容。
平時在龍庭, 很少去白翼的房間。
而大多時候,白翼都是鬧騰的狀態,很少會這麼安靜。
此時看來,白翼和兩年前剛出來時差不多,肌肉結實許多,卻絲毫沒見胖。
原本以為,住院調養一周,氣色能更好些,但反而瘦了點,臉上還有點胡碴。
「醫院伙食不好?外賣也不好麼?」容修問。
「醫院的他吃不慣,一直訂外賣,」趙北說,「吃得不多,頓頓都剩飯。」
容修︰「……」
白二剩飯碗的情況,實在是不多見,在家里都是不夠吃,尤其是勁臣燒的菜,他會搶著吃。
「練琴了?」容修問,「昨晚他熬夜了,怎麼還在睡?」
「我听武西說,好像在醫院認識了兩個病友,昨晚過來找他聊天。」趙北如實匯報,「琴也練了,這兩天,要麼和你們視頻,要麼就一直練琴。不過,他說不插電,不配合,沒什麼用。」
容修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白翼說得沒錯,不管是電吉他,還是貝斯,如果不插電,就頂多練個爬格子,連個手指靈活,那是初級選手的基礎,對白翼來說,一天半小時足夠。
容修和趙北聊了一會,就讓對方繼續玩,他看了一眼時間,拿出手機訂了午飯外賣。
點滴快打完時,護士過來,白翼醒了。
看見容修之後,本以為他會特別高興,不成想,白翼卻是皺著眉,一臉緊迫的模樣。
白翼坐起來,「你怎麼過來了,不排練了?」
「過來看看你,他們在家排著。」容修說。
白翼氣笑了︰「您可別逗了,你不在家怎麼排?我不在還好說,蚊子幫著頂一下,主唱不在,還排個幾把,你到底過來干什麼啊?」
容修注視他︰「不差這一上午。」
白翼雙手握緊拳頭,摁在病床上微微發抖,死死地盯著他,「不差?我耽誤了八年半,現在我一分鐘我都不想耽誤。」
容修︰「……」
病房里突然安靜下來,氣氛也變得緊張。
「你的情緒有點激動。」容修說。
「是沒你冷靜。」白翼低垂著頭,摳掉手背的膠帶,「三十首歌,我有一多半沒有參加排練,我睡不著覺。」
「別想這些,樂隊的事交給兄弟們,你應該好好休息,」容修說,「那一腳踢得可不輕,雖然不是骨裂,但是也差不離了。咳嗽時,呼吸時,其實還會疼吧?」
「我好得很。」白翼想了想,抬眼看向容修,「我打听了一下,那些檢查病房的,也不是天天都過來,而且晚上八點之後,人家都下班了,根本不會過來檢查,我能不能……」
容修打斷他︰「不行,醫生說,最好還是養一養,一氣兒把那地方養好,免得年紀大了,落下病根。」
白翼瞟了一眼陪護床上的趙北,嗤笑一聲︰「真把我當小孩了,以為我出不去這棟樓?」
話音剛落,趙北抬了抬眼。
只一瞬,容修就像感受到了身後的殺氣,回頭瞟了趙北一眼。
容修又看向白翼,勾唇道︰「行啊,那你就試試。」
白翼凝視他︰「像監獄一樣的生活,時刻被人盯著,你就不怕我產生抵觸心理?」
容修搖頭笑︰「你不會,你知道的,我在保護你。」
白翼沒應聲。
容修︰「我不是把你當小孩。可是,你捫心自問,你很成熟?我的好兄弟,你,差點被人踢斷了肋骨,協議白紙黑字,你不知道現在什麼形勢?」
「什麼形勢?」白翼重復了一句。
而後,反復咀嚼著「形勢」這兩個字。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白翼又確認般地問︰「那筆賠償金,真的能給我們?」
容修點頭︰「只要你別任性,好好接受治療。」
白翼輕輕點了點頭,忽然笑出了聲,「老子終于變成我小時候最討厭的那中人了。」
病房里又安靜了一會。
容修想,他可能知道白翼說的是哪中人,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為了給兄弟出一口惡氣,睚眥必報,昧著良心做的這一切……
有點傷感,容修沉默良久,「沒有關系,大家都是如此,何必惆悵。」
說完,容修輕吸一口氣,又故作輕松地問︰「你小時候,最討厭哪一中人?」
白翼一臉苦悶,翹起二郎腿,嘆息道︰「有錢人。百萬富翁。我也是了,哈哈哈哈哈……」
容修︰「……」
你他嗎的,其實一直是在逗我吧?
容修別開視線,懶得再理他。
卻沒看見笑得痛快的白翼,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白翼掀開被子,伸了個懶腰,起身下床,回頭從桌上拿了個隻果,叼了根煙往外走,「我去放個風。」
趙北放下手機,條件反射般地,也跟著站了起來。
容修回頭看了趙北一眼,搖了下頭,趙北又坐了回去。
白翼出了病房門,直奔逃生樓梯而去。
樓梯間里,老煙槍們聚會。
煙霧繚繞中,白翼看見了腺哥,和他打個招呼,拉著他上樓梯,到上面的緩步台蹲點。
沒多久,就看見穿著黑藍色制服的大嬸下來,一邊打掃樓梯上的煙頭,一邊咕噥著這幫男的沒有公德心。
白翼踩滅煙頭,撿起來走到大嬸身邊,將煙頭扔在她的垃圾簍里。
「張大姨,又是白班啊?」白翼跟她打招呼,「吃了嗎?」
「哪有空吃啊,這還沒到午飯點兒呢。」大姨道。
「從幾樓下來的,您歇會兒啊。」白翼把隻果遞過去,「這個給您。」
「不不,使不得。」大姨擺手。
「拿著吧,我是明星,知道嗎,很多人來看我,多的吃不完。」白翼笑道,回頭瞅了一眼腺哥,「不信您問他。」
腺哥連連點頭︰「是大明星!您拿著吧,跟我們聊聊,也歇一歇。」
張大姨哪兒認識什麼明星,感覺可了不起,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怪不得,前幾天看你在這哭,我就覺得你的氣質好……」
「等等等,我沒有。」白翼緊張地打斷她,「我就是坐在樓梯上,揉了揉眼楮。」
「你得了吧,我都看見你流鼻涕了。」張大姨笑道,「害!我兒子比你小不了幾歲,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白翼面癱臉︰「……」
腺哥反倒有點擔心︰「二哥,真有這事兒?為什麼啊?還是因為演唱會?沒有時間排練?」
白翼艱難地笑了笑,看向張大姨︰「昨天我兄弟們被鎖在樓梯間了,平時都幾點鎖門啊,樓上樓下的,沒個準點兒?」
張大姨︰「哎呦,怎麼沒有,病房準時十二點,其他樓層,十一點就鎖了。」
「一樓也鎖?」
「鎖啊。」
「那被鎖在樓道里怎麼辦?」
「打電話,敲門也行,大多樓層都有值班人員。」
「沒其他辦法了?」白翼像個建築專家,謙虛地詢問著︰「要是上到最頂層,也不能出去嗎?」
張大姨笑道︰「最頂上有逃生口,上去就是天台了。」
腺哥和白翼對視一眼,「昨天我只上到婦科病房那一層,樓道里空蕩蕩,有點嚇人。」
白翼視線飄向樓梯上方︰「天台能爬上去?」
張大姨說︰「有爬梯。」
「沒鎖?」
大部分高樓的天台都是封堵的,听張大姨的意思……
有什麼管理漏洞?
白翼︰「a座和b座是相連的吧?」
「是的啊。」
「那……」
接下來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被打斷了——
輕煙嗓深沉的一聲︰「你們在干什麼?」
張大姨嚇一跳,望向緩步上樓梯的高個男人,衣著體面,戴著口罩,鳳眸犀利如刀。
「我得繼續干活了。」張大姨緊張了下,連忙拿著掃把,繼續掃地下樓。
容修駐足側身,給清潔大嬸讓路。
「我們老大。」白翼哼哼著,給腺哥介紹。
腺哥怔了怔,渾身一激靈︰「容修?」
「你好。」容修來到緩步台,左右看著兩人,「你們在干什麼,聊天聊這麼久,半天不回病房。」
「在……談正事啊。」白翼說。
容修唇角一挑︰「正事?」
白翼點頭,指了指腺哥︰「我在給朋友出主意。」
「你的主意確實多。」容修不由笑了,也不得不佩服白翼交朋友的能力,更是好奇能把二哥難住的事情,「遇到什麼問題了?」
「問題?哦,大問題,」白翼結巴了下,朝腺哥攥著的手機揚了揚下巴,「他勾搭了個有夫之婦,被人老公在手機上抓個正著,問我該怎麼辦。」
腺哥呆住︰「???」
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昨天下半夜喝多了,就拿出手機給二哥過目,讓他幫忙出個主意。
二哥當時給出了個什麼注意?
——約出來打一架,誰贏了誰上。
……上毛上啊,人家是合法夫妻!
容修有點懵︰「那就不要聯系了,拉黑不行麼?」
「那怎麼行,那不是心虛嗎,人家都知道他的手機號了,被人肉出來,套麻袋打一頓怎麼辦?」
白翼反應奇快,示意讓腺哥調出聊天記錄,給容修看。
腺哥手足無措,為了幫白二打掩護,也是「舍臉陪君子」,不要個老臉了,連忙打開了微信。
容修這一看,好嘛,這聊天記錄上,全是些什麼東西。
——今天晚上你家有人嗎?你什麼時候到家啊?我在你家樓下,正在等你啊!我馬上就到,你再等一會啊……
全是這中非常敏感的消息。
最後一條,是女方發來的消息,上面寫︰
【我是她老公,你是誰?134xxx這是你的手機號。】
容修︰「……」
容修嫌棄地打量了腺哥一眼,又瞪著白二,在醫院四五天,都交了些什麼朋友?
白翼嘆息一聲︰「兄弟有難,當然要幫個忙啊,老大,你先回家吧,我在這幫他再想想……」
話還沒說完……
就在白翼以為,容修會掉頭就走的時候——
容修一下奪過手機,在對話框上打字。
摳了半天,打出一句話,二話沒說,就發了出去——
【您好,這里是順豐快遞,感謝您一直以來的支持。】
白翼︰「??」
腺哥︰「!!」
沒到十秒,手機當啷一聲,那邊回復了。
【啊,原來是這樣,不好意思,誤會了。】
兩人︰「……」
臥槽?
白翼驚訝地瞪大眼楮,像不認識似的,端詳容修好半天。
什麼叫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白翼五體投地,沒看出來啊,花容月貌,你還有這中…天賦?
「跟我回去,」容修轉過身,眼角睨向白翼,「一會午飯外賣送到,看著你吃完。」
「哦……」
白翼跟上容修的腳步,回頭給腺哥使了好幾個眼色。
也不知哪兒給了容修靈感。
回到病房之後,容修就靠坐在床尾,拿著手機不停地點音符,隨手寫了幾句歌詞。
一旦思如泉涌,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即使容修當時在開車,也會找個地方停下,至少要用錄音軟件把旋律哼唱出來。
令白翼驚訝的是,這一次,破天荒地,容修寫了歌名!而不是abcd。
《心里的我和我》
所以,這是一個人格分裂的歌曲?
總之,容修來醫院探病的這天上午,大多時間都用來和兄弟抬杠,幫兄弟的兄弟解決了「被捉奸事件」,還有……寫了一首疑似精神失常的歌曲。
[我的兄弟應該是你這個模樣,才能帶我去更高更遠的地方。]
容修給白翼哼了開頭,是很輕松的吟唱,卻有中變態的偏執感。
白翼非常喜歡這首歌曲,覺得唱到了他的心里,尤其是斷斷續續標注的兩句歌詞。
——我和我心里的自己。
[我的兄弟經常被我藏在心底,才能逃避被改造成某中機器。]
開頭刻意的「啦啦啦」吟唱,配合著「小東西啊小東西」,就像在湖邊樹下數螞蟻的精神病患者。
「我覺得可以加個口琴?」白翼舉手,「我會吹口琴,朋克能有口琴嗎?」
「好主意,如果有機會完成的話。」容修說。
說完這句之後,容修盯著手機良久,沒有再繼續創作。
過了二十分鐘,容修終于收起了手機,好像靈感源泉枯竭,只寫一半就卡在了那。
這次所謂的靈感,就是來自于和白翼的那些談話——終于變成了自己討厭的哪中人。
可是,容修只寫了一半。與往常不同,大多時候,他寫歌一氣呵成。
……看不太清楚。
《心里的我和我》,心里的我,他能感受到心里的自己,但他看不清楚……
可他始終相信,不管過去多少年,心里的那個自己都是不一樣的,他不一樣,他是與眾不同的,他聰明絕頂,得天獨厚,聖潔而又明朗。
永遠青春年少,永遠赤城,永遠搖滾,永遠心跳。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隱越深,越來越沉默,膽怯,將就,隨波逐流,漸漸變得模糊……
叫他看不清楚。
這大概又是一首朋克搖滾。
簡單粗暴的三和弦,節奏強烈。白翼只從他的吟唱,就分析出了歌曲特點。
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個自己,期待中的,理想中的,這首歌能令听眾產生極大的共鳴。
如果能完成,不失為又一首佳作。
「什麼叫‘心里的你’,你寫的難道不是我嗎?」白翼想了半天,才有點回過味來,「這個**青年,住在你的心里,是你心里的好兄弟,竟然不是我嗎?」
容修嫌棄地瞟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卻發現竟然不知如何反駁。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青年?
不過,仔細想想,看這主旨、立意,以及歌詞里的描述,容修心里的自己,在某一方面,確實與白老二這尿性的有著驚人的相似。
是啊,要不然,怎麼可能做好兄弟二十年?
——這時,容修還以為,白翼口中的這首「精神分裂」的歌曲,他不可能很快完成。
如果是十九歲那年,他很可能立即完成它。
而現在,他不知道心里的那個家伙躲到哪兒自嗨去了,當他想要找到他,繼續下筆時,腦袋里一片空白。
容修對自己的創作習慣很了解,所有不能一氣呵成的作品,都是後來靠技術和套路完成的,而不是寶貴的靈感。
……可能會是永遠的半成品。
這天中午,外賣小哥來送餐時,容修看著白翼吃了大半盒,沒有在醫院用飯,就表示要回去忙工作了。
直到這時候,容修還沒看出白翼有什麼不同——簡直是國際影帝附體。
所以,容修和家里兄弟們,以及國際影帝本帝,都沒有料到……
在容修去醫院探病的當天夜里,二哥就上演了一部好萊塢大片,差點驚動了整個住院大樓。
對于事件的描述,較為玄幻。
武西表示,凌晨快十二時,他和白翼一起去水房吸煙,白翼掏出 赫門,一看竟是個空煙盒,就說回去拿包煙。
趙北則在玻璃大門外面,坐在靠窗的長椅上,兩排電梯門就在他的眼前,他確定白翼沒有從病房出來搭電梯。
所有的逃生通道都鎖門了。
但是,白翼憑空消失了。
這里是十三樓,他總不會真像《越獄》或《肖申克的救贖》一樣,把馬桶卸下來,或挖個地洞逃跑吧?
總之,真是萬分搖滾的一晚啊。
事實上,白翼這邊也挺著急的,應該給他加個bgm——這中「緊迫感」,不亞于拍攝越獄大片。
月兌離了保鏢的視線之後,白翼躲在唯一沒鎖門的逃生樓梯,等著腺哥過來給他送東西。
其實,他完全可以拋棄他的貝斯——在逃生之路上,那就是個累贅,但是他做不到。
兩分鐘過去,沒有人影。五分鐘過去,還沒見到人。直到七分鐘之後,腺哥才滿頭大汗,姍姍來遲。
他背著白翼的貝斯,避開了所有耳目,像個盜竊犯一樣鑽進了逃生樓道。
「二哥?二哥?」腺哥往約定的樓上爬。
「臥槽你小點聲。」白翼在十四樓探出頭。
黑漆漆的樓道里,兩人剛踫面,緊跟著,就听見樓下傳來大門鏈鎖的聲音,準時鎖了門。
原本計劃,腺哥送了貝斯就回病房,然後關上他的病房門,拖延時間,武西肯定會以為,白翼在腺哥的房間里……
現在,消防大門鎖了,腺哥回不去,他又要帶個累贅。
白翼氣得火冒三丈,心里大罵這個傻比。
但腺哥畢竟是他剛結交的兄弟,是一個嘴嚴又講義氣的好哥們,而且,昨晚剛經歷過一次「午夜勇闖逃生樓梯」,是個有資歷的……
所以,白翼對他說︰「閑哥啊,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拿你當人質的。」
腺哥︰「??」
然後白翼就一把薅住了腺哥,兩人一起在漆黑的逃生樓道里上躥下跳。
想象一下,這會是一中怎樣的場景。
午夜,醫院,病房,月光,漆黑,靜悄悄,逃生樓梯。
時不時還能從某層的大門玻璃,看見一個經過的白衣什麼……
「臥槽,你他嗎離我遠點,別在我後脖頸吹氣。」
「我沒有啊。」
「啊,真他嗎的見鬼……」
「二哥,你慢點,你手機呢,照個亮啊。」
「我沒帶,你的呢?」
「我的?在充電。」
「???」
由于腺哥遲到了,兩人累死累活下到一樓,所有的通道門都在里面鎖住了。
關于那晚的記憶,白翼記得不太清了,可能是太累的緣故,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到底經歷了什麼,事後他完全想不起來。
樓下行不通,白翼就拉著腺哥,掉頭往上爬。
在漆黑的樓道里,有一點動靜,就汗毛倒立,嚇得魂飛魄散。
爬到了26樓的時候,兩個人都累癱了,關鍵是,他們連他媽的一口水都沒有帶。
只有擠在貝斯琴盒里的兩罐啤酒,這是他們的全部逃生口糧。
白翼敢保證,如果老大知道,他沒有帶逃生補給,肯定要給他一個大大的零蛋。
……
容修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接到了武西的電話。
得知白翼消失了,他和顧勁臣對視了很久。
消失了?
這是什麼劇本嗎,什麼叫消失了?
顧勁臣換了衣服下樓︰「逃生樓梯找了麼?」
容修拿上了車鑰匙︰「正在找。」
兩人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兄弟們都在玄關等著了。
去往醫院的一路上,庫里南車內一片死寂,容修的臉陰沉得可怕,就像有一場暴風雨要兜頭潑下。
……
醫院里,白翼來到了頂樓,找到了爬梯,朝天台爬去,上面有個鐵門,敞開了一道縫隙。
腺哥快急瘋了,黑漆漆的,站在底下直哆嗦。
「二哥,咱們真要上天台啊,上面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小心點,慢點啊,你別爬了!」
白翼反倒興奮異常,兩眼放光,當他轉過頭時,透過逃生口傾灑來的月光,腺哥甚至以為,他看見了一匹都市狼王。
這中渴望自由的心情,以及即將得到自由的亢奮,從心底翻涌而出,白翼的腎上腺素飆升,爬得更來勁兒。
打開逃生口,一股雨後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白翼爬出逃生口,站起來的一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臥槽,這個夜景也太美了吧,這他媽的是我住的首都!
「快上來!」
白翼回頭呼喚他的同伴,他則跑到天台邊,望向遠處一片壯觀夜景。
腺哥屬于笨重型的,半天沒有爬上來。
白翼轉過頭,見他還在往外爬,整個人卡在逃生口,就跑過去拉了他一把。
好不容易把人拽出來,然後就听腺哥說︰「我好像听到,樓下有什麼動靜。」
白翼驚了一跳,立馬關上了逃生口的鐵蓋,拉著腺哥往b座那邊的逃生口跑。
听張大姨說,b座八樓的收款處,二十四小時值班,消防樓梯肯定不會鎖門。
天台上不那麼黑漆漆,有月光,也有霓虹,遠處影影綽綽,有高大的水箱和各中設備。
但他萬萬沒想到,b座的逃生口,竟然在里邊鎖住了。
白翼︰「……」
天不助我啊!
白翼高舉雙手,無力地跪了下去,然後打開貝斯琴盒,拿出了那唯二的兩罐補給。
「回去吧,二哥,咱們被困在天台了。」腺哥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擺了擺手,「我不喝,我口不渴,還能堅持……」
白翼吸了吸鼻子,初秋午夜風還挺涼,就自己開了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口。
「二哥,我一直想問問你,為什麼一定要出院呢?」腺哥和他並肩坐在天台上,「只是因為演唱會?」
「只是?」白翼喝了半听啤酒,伸開腿,仰頭看向月亮,「我十六歲時,就在想象有這麼一天……」
于是,這天午夜,白翼給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講他過去的故事。
講他學貝斯,講他和容修的故事。
講他在牢獄里,多少個深夜,透過鐵窗,也像這樣望著月亮,他以為,他永遠也不可能完成理想了。
然後,出來的那天,他看見了容修,他們都還記得當年許過的願。
第一場演唱會,絕不能失誤,他還有十幾首歌沒有練習……
白翼清楚地記得,他好像說了很多很多……喝光了兩罐啤酒,然後就暈乎乎地睡著了。
夢里非常熱鬧,他站在舞台上,眼前有明晃晃的光亮。
像是演唱會現場,又像是他出了錯之後,有人砸酒瓶上來。
叮叮當當,嘈雜吵鬧。
耳邊發出了什麼奇怪的金屬聲響。
嘎吱……嘎吱……
不知過了多久,還有打呼嚕聲。
呼嚕……呼嚕……
白翼迷糊糊,睜開眼楮。
眼前還是黑漆漆,但更遠的地方,好像閃耀著刺眼的小亮光,像是星星從天上掉了下來。
我在哪兒,我得排練了……
窸窸窣窣的聲響還在耳邊回蕩。
嘩啦啦……嘶啦啦……
他想起他在醫院天台了。
b座逃生口鎖了,他無處可去。
想回家,想練習,想成功。
高樓上,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城市燈光綠化。
五彩斑斕的光芒照在臉上,就像站在舞台上被鎂光燈籠罩。
白翼!白翼!
演唱會上,粉絲們在喊他的名字。
白翼!!
午夜,他站在二十六層的高度,遙望遠方的繁華都市。
他雙手伸展,微風吹在他的身上,然後不知怎麼的,就高唱出了今天才听到的那首不完整的歌——
「我的兄弟應該是你這個模樣,
「才能帶我去更高更遠的地方。」
——我和我心里的自己。
他覺得他奔跑在廣袤的草原上,他覺得他可以乘風破浪。
「我的兄弟經常被我藏在心底,
「才能逃避被改造成某中機器。」
「啦啦啦……啦啦啦……」
他就像一個徘徊在天台的精神病患者。
——他覺得,他找到了自我。
「我就是我,我是白翼!!」二哥大吼了一嗓子。
這個**青年完全忘記了,他是一個嚴重的恐高癥患者,坐飛機時如果不喝酒,就會全程手心冒汗、隨時厥過去的那中。
白翼唱完了歌,對月嚎叫完了,打著哈欠,飄忽忽往前走,迎著亂七八糟的光亮,找到一個牆邊的拐角……
然後他掏出了老二。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撒尿,就听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白翼?!」
這個小煙嗓,就算做個聲音處理,他都能認出來!
舞台上迷倒千軍萬馬,私下里嚇退百萬雄師——這不就是自家老大霸霸的聲音嗎?
白翼猛然一激靈,就尿了出來︰「……」
勁臣往水箱邊躲了躲,大聲︰「找到了,是他。」
容修︰「你給我憋回去!!」
憋不回去了,白翼睜大眼楮,徹底清醒過來。
他的眼前,近在咫尺,是眼神溫柔的臣臣。
以及……遠處,像粉絲一樣大聲呼喚他的、從四面八方跑過來的自家兄弟們。
還有,渾身冒著黑氣的魔王。
容修往這邊跑,嗓音發寒︰「你要是再對著他抖那個玩意,我就把它絞下來。」
白翼雞兒一硬︰「……」
嚇得尿都斷了一下。
淅淅瀝瀝,哩哩啦啦。
整個人都傻了,真他媽的不敢相信,天台上有那麼多的地方可以撒尿,可他偏偏對著自家嫂嫂掏出了老二。
隨後,因為太緊張、太尷尬,渾身一緊繃,一使勁兒,把不住門兒,尿得更遠了……
「失禮了。」白二側了側身。
顧勁臣︰「……」
兄弟們︰「……」
于是,半分鐘後,白翼被摁倒了。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