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 直到黑天,白翼也沒有回來, 沒有回復沈起幻的微信,打電話也沒接。
容修在露台上,一邊喝茶,一邊幫勁臣背台詞,時不時望向龍庭小路的遠方,文藝範兒十足,目光放遠,無比惆悵。
老實說,只是因為路燈下灰突突的,他什麼也看不清。
直到夜里九點多, 容修去地下室排練。
勁臣實在不放心,堅持著跟隨容修下了樓,留在大客廳看劇本, 等待小白回來。
男人們排練時心不在焉,大家都擔心得不行, 尤其是兩只崽。
冰灰彈琴時手指炸開,他的腦中全是武林高手走火入魔的畫面。比如, 金毛獅王暴躁時,周芷若黑化時, 還有梅超風。
這個心理活動很明顯,容修側過頭時, 看見冰灰頭發支稜著, 鍵盤上的九陰白骨爪在亂撓。
崽崽的架子鼓打得也很焦慮,幾次趕了節奏,好像他敲得快一點, 時間就會過得快一點,二哥就能早點回家似的。
而沈起幻也破天荒地彈錯了兩個和弦,那張算盤臉上,始終是地下通道貼膜的認真表情。
中場休息時,兄弟們開了簡短的會議,互相傾訴了心聲。
男人們表示,今晚很擔心二哥,沒有心思排練,生怕二哥會悲痛欲絕,抑郁苦悶,想不開做傻事,自殘自盡……
漏洞百出的排練,隊長卻並沒有毒舌,連責備也沒有,容修反而感到很欣慰。
在容修看來,這種兄弟情誼,對團隊合作來說,比個人技術更加難能可貴。
于是,容修也不急著排練了,討論了一下「不朽自由專場」的選歌,又拿來他和勁臣一起創作的《家園2》歌詞,和大家一起討論怎麼精修。
而就在大家為二哥的抑郁危機捏了一把汗時,二哥正在純k抱著酒瓶子狂放地嚎叫。
旁邊是島島樂隊的方維維、蚊子、鞠帥他們,也就是dk樂隊的官方替補,和恆影與dk簽了正式合同的。
二哥摟著他的替補貝斯手蚊子,用叮囑下一代的語氣對他喋喋不休。
不知道為什麼,蚊子從二哥醉醺醺的胡話里,听出了交代遺言的味道,還有種老父親要為兒子做主的怪異感覺。
當晚,哥兒幾個從二哥的嘴里,听到了三十八次「歐陽繁星」的名字。
剩下的就是翻來覆去的一句︰「我不想去……老子他媽的不去……」
然後,二哥抱著酒瓶和麥克風,趴在唱吧包廂的沙發上,干嚎了無數遍︰「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二哥自己的腦海中,殘留的畫面是……
他好像站在一個大茶幾上,對著自家老大一邊沖鋒.槍掃射,一邊大喊‘代表月亮消滅你’,一邊對著自家吉他手大跳月兌衣舞……
而腦內最後的印象是,他對自家大嫂傾訴了埋藏心中十年的秘密……似乎又被捆起來了?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上午九點多。
白翼渾身都疼,四肢腕子上有勒痕,額頭有個包,嘴角也有點腫。
該不會被一拳打在腦袋上了吧?
推開臥室門,听見小客廳有說話聲,兄弟們好像都在。
白翼出了臥室,還沒看見人,就氣勢洶洶抱怨了一句︰「不是說好不打臉的嗎?團隊決定我服從,服從就是了,為什麼還要挨打?」
二樓小客廳一片安靜。
兄弟們沒理他。
沈起幻坐在沙發上,正在用手機處理錢塘娛樂的事,冰灰和崽崽在吃長身體的牛女乃泡麥片。
宿醉得頭嗡嗡疼,白翼晃悠著走過去,環顧一圈低頭不搭理他的男人們。
他在沈起幻身邊坐下來,下意識地往樓梯上方望了望。
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白翼揉著太陽穴,不由奇怪地問了出來︰「幻幻,不晨練了嗎?都這個點兒了,老大還沒起來嗎,一直沒下樓?」
被點名的幻幻手頓了頓,猶豫地張了張口。
沈起幻略帶疑惑地瞅著他︰「老白,你斷片了?」
「怎麼了?」
白翼眨巴眨巴眼楮,撓了撓後腦勺,仔細尋思片刻,確實不太記得了。
兩只崽也抬起眼,用一種「你再好好想一想」的眼神看了白翼一會。
白翼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地瞥了沈起幻一眼,「喝大了,從出來我也沒喝過這麼多,不太適應了。你們懂的,喝大了的二哥,就不是二哥了……」
沈起幻打斷︰「挺二哥的。」
白翼尷尬了下,往幻幻身邊貼了貼︰「好吧,還有點兒印象,先不說我惹老大生氣,我好像記得,我對你跳月兌衣舞了?不過,你生什麼氣啊,吃虧的是我啊!就算月兌光了,也還行吧,難道身材不好看嗎?」
沈起幻糾結地打量著他︰「挺好的。」
冰灰一言難盡地說︰「可你還抱著幻大哥不撒手親了半天,說是他是你的吉他手,還說要帶他私奔。」
白翼睜大眼楮︰「??」
沈起幻艱難地︰「你……呃,也親了小寵。」
白翼老臉一紅,故作鎮定地反問︰「哦,你們介意?這是很正常的,givefine,和慶祝差不多。」
冰灰︰「你用笤帚對大哥突突突掃射半天,還在他的咖啡杯里吐了,那是顧大哥從英國帶回來的情侶咖啡杯,老大的臉都綠了。」
白翼屏住呼吸︰「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冰灰低頭吃麥片︰「杯子還在樓下的鍋子里,已經快煮一宿了。」
「操!我這麼勇猛?」白翼感嘆一聲。
沈起幻︰「這不算什麼,最主要的是……」
說到這,兄弟們一齊抬頭,用一種「全被你搞砸了」的目光瞅著二哥。
沈起幻組織了一下語言,瞟了一眼樓梯的方向,小聲道︰「你拉著勁臣人生商談,說了些……十年前的事兒。」
白翼腦袋嗡嗡響,理直氣壯起來︰「以前人生商談時也沒少說啊,臣臣全都知道的,長嫂如母知道嗎,可能是就快要去掃墓了吧……」
沈起幻憐憫地瞟了他一眼︰「不是,你說的是老大和臣臣的事。」
白翼一臉懵逼︰「什麼?」
沈起幻︰「容修對你傾訴過他破了處的事吧?你跟臣臣說,老大雖然不記得他,但對和他的那夜回味無窮,還說那年他十九……你還說,當年容修跟你一起寫了歌,就是寫勁臣的。然後,容修把你從茶幾上扛下來的時候……
白翼臉色煞白︰「??」
斷片的腦袋里,出現了零碎的畫面。
當時容修扛著他,二哥一邊撲騰跳下來,一邊嚷嚷︰「明明對人念念不忘,還裝個幾把毛的逼,你最看不慣你這樣,說句心里話能死啊……」
更詳細的,他沒想起來。
沈起幻也不說清楚,白翼一臉驚悚,看向兩只崽,等著崽子們做補充。
崽崽紅著小臉兒︰「我不知道,幻叔不讓我听,昨晚你講得太仔細了,就像色/情小說一樣。」
冰灰喝光了碗里的牛女乃麥片,小聲道︰「不過我很好奇,大哥當年真的是那麼說的,對你講得那麼清楚?」
白翼嘴角一抽︰「……」
其實,二哥的嘴巴是非常緊的,連睡覺時都是拉鏈嘴,夢話也沒說過,從來沒有在背地里說過別人的秘密。
事實上,當年容修確實對他傾訴過那晚的事,在白翼的追問下,容修還有一句沒一句描述了干那事兒的細節和感受。
那時女乃女乃剛出事,兄弟們的心情都很晦澀,充滿了報復社會的反叛情緒。再加上容修找不到人,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只記得人家十九歲……當時也確實是憋悶,于是,在小渡家排練時,樂隊一起寫了宣泄般的歌曲……咳……
所以,昨晚二哥爛醉如泥,對勁臣說了當年的事,主要是容修當時的心態,還有描述——
他十九,很白,很軟,咳,長相不記得,只記得,很有感覺,令人難忘,之類的……
肯定難忘,不然也不會寫了不止一首歌,有一首還是兄弟們一起創作的。
當時,大梁老虞也在場,在破車庫練習時,騷氣的搖滾旋律中,容修彈奏了一句,很好听,大家就一人一句,一發不可收拾……
沈起幻似笑非笑︰「《他十九》?」
白翼整個人都傻了︰「我說了?」
沈起幻︰「是的你說了,說了很多,勁臣還問了你很多。」
白翼︰「什麼?他問什麼?我回答了?我的記憶力這麼好嗎?」
沈起幻︰「別小看大腦,人的記憶很微妙,他問的……更具體,更仔細……」
白翼懵了︰「然後呢?臣臣什麼反應?容修听到了?然後……」
小客廳安靜了一會。
二哥腦袋里一片混亂,這時也不想唱「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了,也不怕自己再挨一頓胖揍,他更擔心的是……
容修和臣臣不會因此發生什麼矛盾吧?
兩人到現在還沒下樓,會不會吵架吵到大天亮……
事實上,昨晚被白二折騰了一場之後,回到臥室時,容修還在想怎麼對勁臣解釋。
當時年少輕狂,二十來歲的搖滾青年,把「戲果兒」當成家常便飯的二哥告訴他,這是被果兒戲了啊,所以他並沒有隱瞞兩人的**,還和樂隊兄弟們一起寫了歌。
「沒有不尊重的意思。」容修這麼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不過話沒說完,容修就被勁臣摁在沙發上,跪在地毯上給容修「吃」,昨夜影帝很瘋,沙發臍橙到落地窗。
勁臣在他身上俯在他耳邊,嗓音發抖地問︰「那時候,想我了?」
並不問別的,也沒有生氣,反而異常的愉悅,反復地問容修,當年想我了?
先生想過我麼,真的像小白說的那樣,想了很久麼?
不是為責任,只因為是我,和我做很舒服,所以才想很久?
影帝不像影帝,所有的體面和矜持,都拋到了腦後,一聲聲喚著容修,一聲聲問些不知羞的,似哭似笑瘋得緊。
非要容修親口回答他,那年事兒後到底是怎麼想的,回味無窮都回味了什麼。
在他耳邊沒邊兒地叫,還反復地問︰「當時我讓你感覺到舒服了嗎?」
問得容少校的俊臉終于染了紅,惱羞成了凶暴,把人摁在落地窗,在勁臣身後撞得他顫的字不成句。
所以,兩人都起晚了,容修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鐘了。
勁臣比他早起,收拾了臥室,這次鬧得比較凶,連地毯上也染了汗和污。
在衣帽間換衣服時,勁臣問他︰「威尼斯回來,天涼快點了,一起裝修書房?」
說完就怔住,那會兒他應該進組拍賀歲片了,兩人一起閑暇的時光其實少之又少。
容修倒是不介意時間︰「等空下來,都行。」
從衣帽間出來,勁臣為他整理了褲腳,「小白醒了吧,是不是快出發去那邊排練了?」
容修看了一眼時間︰「我下樓看看。」
勁臣站起身,擔憂地提醒︰「之前說好的,考慮到小白的心情,你不要生他的氣。」
容修點頭︰「知道了,只要他別給我作妖就行,不作不死。」
勁臣失笑︰「不會的,他還能怎麼作?頂多喝點兒酒,作不出什麼花樣兒的。」
容修勾唇︰「作不出花樣?他花樣百出,能把人氣死!昨天他把島島拉出去,那邊不排練了?演唱會不辦了?」
勁臣緊張了下,忙保證道︰「小白不會那麼做了,我已經叮囑幻幻批評他了,昨天他受了刺激,以後肯定不會了。」
容修面無表情︰「……」
這種媽媽盲目溺愛孩子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容修並不是亂說,與白翼二十來年的兄弟情誼,了解程度可見一斑。
下到二樓時,看見沈起幻和兩只崽,正在小客廳背譜,最近的工作量實在是大。
「老白呢?」容修問。
沈起幻朝小走廊揚了揚下巴,「剛才出來轉了一圈,又進屋了。」
除了傷心低落之外,主要是嚇的,听兄弟們講完了他「酒後吐真言」,直接又嚇回到了被窩里。
容修來到沙發邊,想了想,對沈起幻道,「你去喊他,他該出發了,去連煜那邊。」
沈起幻仰頭打量他︰「我覺得,你去比較好。」
容修冷著臉︰「我不去。」
幻幻微笑︰「難道以後不當兄弟了?」
容修︰「……」
容修怔了一會,抬步就去白二的臥室門前。
敲了敲,沒听見回應,說了一句︰「我進來了。」
推開進去時,聞到一股酒氣,容修往屋里走。
遮光窗簾開了小縫,漏了不明亮的光,沙發上扔著昨晚在客廳亂月兌的衣服,被窩里鼓出一個人型。
听到動靜,白翼掀開被子,瞅了一眼,看到進來的是容修,又用棉被蒙住頭。
容修走到床邊站定,垂眸盯著裹著被子的白二,沉默著沒有開口。
臥室里一片寂靜。
過了一分多鐘,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白翼又等了一會,額頭都出汗了,實在忍不住了,掀開被子,扭頭往上看,瞪著容修。
兄弟倆四目相對,白翼勾了勾唇角︰「干什麼,來攆人了?不用你喊,我一會就走。」
容修皺著眉頭,想了一想︰「不是,我就是進來問一問你,餓沒餓?」
白翼愣住︰「?」
容修︰「問你呢,餓了麼?」
白翼深吸一口氣,鼻孔翕張著,眼楮一瞬間就紅了。
他就知道,容修不可能不管他,不可能那麼狠心不要他,心里還是惦記兄弟。
白翼坐起來,哽咽點頭︰「餓了,可餓……」
容修轉過身,往門口走︰「那就趕緊起來,臣臣乏了,早餐不做了,你去買早飯吧,跑著去。」
白翼︰「?????」
說完容修就出去了,白翼坐在床上一臉呆滯。
下到一樓,看見容修坐在大客廳沙發上,勁臣坐在旁邊。
听見腳步聲,勁臣抬起頭,微笑對他打招呼。
想起昨晚對臣臣說了胡話,白二老臉一熱,有點臊得慌。
掃了一眼兩人坐著的距離,好像並沒有吵架的意思,白二放下心來,心里卻仍然沒有底氣。
于是快步往玄關走,「我去買早飯。」
「跑鞋。」身後傳來容修的一聲,「抓緊時間,吃完你就出發。」
白翼︰「……」
去龍庭那邊的茶餐廳,買了平時最愛吃的早餐,全家的份兒,回來的一路上啃了兩個肉包子。
白翼進了家門,見兄弟們已經坐在餐桌前等著了。
他把一堆早餐放下,坐在容修對面,男人們靜悄悄吃飯,白翼又吃了兩根油條。
白翼打量著容修的臉色,幾次想開口,卻都沒有問出來。
直到容修吃完放下了筷子,勁臣把濕巾遞給他。
白翼張了張嘴︰「老大,我不想去……」
容修垂著眸子,細細擦著手指︰「快吃,吃完出發,你快遲到了。」
白翼癟了癟嘴,撒歡的小狗一樣,站起身,來到他身邊︰「容修……」
容修就不搭理他了,像沒听著一樣。
白翼墨跡了半天,容修眉心微蹙,最後勁臣及時地使了眼色,他才趕緊回到座位上。
兄弟們悶頭吃飯,沒一個敢抬頭插嘴。
白翼喝光了豆漿,放下餐具,靜靜凝視著容修的臉。
眼前這張臉比十年前成熟英俊,剛認識容修的時候,他們一個十三四歲,一個還不到十六歲。
那時候一切都剛剛開始,他們一起為樂隊取名dk,而白翼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可能無法勝任dk的貝斯手工作。
也許天賦論是對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多少音樂天賦,只是小時候輸給容修之後,奮發圖強,憑了一腔熱血,再加上容修不停地教導,才能夠進步飛快。
其實,正如容修所問的︰你怕什麼?
白翼心里很清楚,他不想去連煜那邊,也有不想展示的成分在。
連煜對他的水平太了解了,但那是十年前。
一時一個變化,那時候網絡教程什麼的也不發達,現在的年輕人學習多快啊。
那天在排練室,容修讓他下台觀摩那一刻,他差點罵了出來,我他媽的是京城小伯頓,連觀眾都不能把我攆下台!
而昨晚喝大時,他則在反復問自己,十年以後,京城小伯頓的皇冠,真的還在自己的頭上嗎?
也許從一開始皇冠就不存在,dk也不是非二哥不可。
其實,害怕的因素有很多。
比如,不知道那邊的排練風格怎麼樣,貝斯的任務是不是很重,自己是否能勝任、能完成?
尤其是看到歐陽繁星的視頻之後。
猛然就有一種「馬上就要被超越了」的疲憊感,生平第一次理解了那句「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
「不朽自由」是十五年老牌樂隊,排練時一定很嚴苛,任務量巨大,貝斯手與其他成員的配合,肯定會更艱難。
而且,歐陽繁星的貝斯水平並不比他差。
白翼一眼就能看出,從對方solo視頻中,就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那種殺氣,對方演奏了他的經典曲目,甚至比他彈奏得更快。
而自己,連《家園2》都不能完成配合,他連自己都嫌棄了自己,真的能勝任ivocal最佳樂隊的貝斯工作?
白翼對著浴室鏡子,自嘲地笑了笑,轉而又露出二哥標志性的邪氣笑容。
就是在這樣的忐忑心情中,白翼開著老奧迪,來到了排練的地方,離派對的別墅不遠。
排練室里,連煜樂隊的成員們到齊了,正圍坐在小茶幾前吃早(?)飯,男人們哈欠連天,哪兒還有昨天瘋狂派對的帥氣模樣。
連煜問他,吃了嗎?白二放下貝斯,點頭說,吃了。
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就搬個凳子坐在旁邊。
鼓手正和吉他手聊昨晚的妹子,鍵盤手正用手機看股票行情。
眼前的氣氛和場景,與白翼腦補的畫面不太一樣。
以致于來的一路上,打的月復稿,關于和鼓手、吉他手配合方面的,見面時都沒有用上。
畢竟在吃飯,大家都沒有聊工作。
所以,白翼也沒有提起選歌的事情,在他看來,這件事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是在dk,「選歌」甚至要討論兩個小時也不嫌多。
因為容修會考慮很多,賣點、噱頭、現場表現力、情緒共鳴……除了這些,還有歌曲是否能讓成員們展示優勢特長。
而連煜也和小時候不太一樣。
以前在演出之前,連煜吃飯時,都會捧著譜子狂背,現在則變得更加的游刃有余,從容淡定極了。
連煜十分感興趣地,和二哥聊了聊正在熱播的《極限生存》。
白翼並沒有透露很多,只簡單講了講錄制期間時,島上的天氣情況,除了像蒸籠一樣熱,就是下一場雨,添點兒水繼續蒸。
然後男人們就問起了島上的美女們,節目播出後,女生們頗受觀眾們的關注。
鼓手︰「一直拍?一個月?想干那事兒時怎麼辦?」
白翼︰「啥事兒?」
吉他手︰「那幾個美女都不錯啊,不是素人嗎?對明星不感興趣,還是你們對美女不感興趣?錄節目不允許?」
白翼︰「倒是沒說不允許,這不是允不允許的問題吧,那都是正經姑娘啊!」
鍵盤︰「噗,所以一個月,二哥你就躺在星空下,對著大海自x嗎?」
白翼︰「……」
身為「破車庫一代果兒王」,白翼居然老臉一熱,對這種話題十分不適應。
自己到底落後成什麼樣了?
這是被老大溫水煮青蛙了,調/教成新一代古董了?
不愧是老牌樂隊,娛樂就是娛樂,吃飯就是吃飯,排練就是排練,聊騷話也這麼光明正大。
二哥肅然起敬!
自家老大要是能過來看一看,觀摩學習一下人家愉快的樂隊生活就好了。
于是,二哥坐得也放松了些,心中卻無比警惕,他等待著,一會排練時,突然畫風一轉。緊張嚴肅的大反轉。
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但——
進到排練室時之後,連煜只給了他一份譜子,是不朽自由上一張專輯的主打。
「另一首你決定。」連煜說,「來段貝斯solo?我記得十年前你在破車庫演出,經典solo都挺炸的,選一首沒在小渡家登台演過的,來一段?」
這要求倒是不高,白翼無所謂地聳肩︰「先和一下你們那個,我這邊想一想。」
于是,就開始正式排練了,他久等的時刻終于到來。
但——
一個小時過去了,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緊張氣氛。
而且,說不上哪兒不太對。
「不朽自由」是十五年老牌樂隊,樂隊練習都是有一個套路流程的——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完成自己的擔當部分,不是新歌就更加容易配合。
主要就是白翼要熟悉一下低音線,按照譜子彈奏就好了。
演奏完第三遍之後,白翼基本上已經熟練了,卻並沒有「常規性」地被隊長問到,是否有更好的旋律線或riff想和一下,大家一起試一試。
畢竟貝斯是白翼的強項,容修經常會問他很多很多很多……
這邊並沒有那些溝通,白翼思考了下,也情有可原——
這是一首已經上市的作品,所以他在演奏時緊張考慮的問題,也沒有派上用場,只要按照錄音上編曲演奏就好。
而且,白翼注意到,這首歌並不是「不朽自由」任何一位隊員的原創,作為獨立樂隊,不用自家的原創作為主打……
這令白翼感到不可思議。
于是,排練第一首歌的時候,二哥就站在角落里 ,嚼著口香糖,專心致志地在思考「我是誰」、「我在哪」這種哲學問題。
順便想了想第二首的選歌。
他想起一首他和容修都很喜歡的貝斯經典——小時候演出時,一直沒有機會唱,長大了又覺得來自動畫片有點幼稚。
彈奏了五遍之後,中場休息,白翼就把想法說了。
是一部從八十年代就開始連載的漫畫作品,漫改動畫之後的主題曲。
他以為會有一番激烈的討論,搞不好還會打一架,因為那是一首完全凸顯貝斯的歌曲,而且時間長達八分鐘。
不成想,連煜並沒有問關于歌曲的更多細節。
不朽自由的男人圍在二哥身邊,首先問的是︰
連煜︰「英文歌?不行,換一首,我英文不好,兩天不夠,粵語還行。」
——你可以注釋音標啊!再說了,都十年了,你怎麼還沒學啊?在老大和臣臣的教導下,我現在都會說很多短語了!
鍵盤手︰「和弦走向怎麼樣?」
——咱們是玩搖滾樂隊的啊,別搞那些流水線套路了吧,鍵盤手不是應該玩自己的小花哨嗎?
吉他手︰「網上有簡譜嗎,你找一份。」
——簡譜??????
吉他手︰沒有簡譜我怎麼彈?
二哥︰「……」
白翼之前的忐忑心情慢慢消失,連對ivocal最佳樂隊的天然敬畏感、崇拜感也一點點不見了,表情漸漸轉為懷疑,笑容也漸漸消失。
怎麼這樣啊?
事實上,大多樂隊都是如此,只是dk樂隊不太一樣吧?
當樂隊最後決定用一首中文搖滾歌曲,代替二哥喜愛的jojo主題曲時,二哥一臉呆滯地點頭同意了。
連煜表示,間奏會有一段貝斯solo。
到時候,只要二哥拿出以前瘋勁兒,貝斯炸場就好了,就像星星在專場時那麼做的,樂隊會給出個人秀的時間。
白翼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這麼個炸場法兒啊。」
連煜歪頭打量他︰「不然呢?肯定是solo啊。」
白翼︰「……」
此時二哥抱著貝斯,維持著「京城小伯頓」的尊嚴,按照隊長的要求,將這首歌曲的 彈奏得妥妥的。
總之,排練三小時,基本上就是這麼個情況——
主唱︰差不多了吧,下一首?
鍵盤手︰這個和弦走向有點像xxx。
吉他手︰這個solo有點像xxx。
鼓手︰動次大次動次大次……
貝斯手︰ - -
或者——
主唱︰這里我要和粉絲互動。
吉他手︰我給你鋪滿一點。
鍵盤手︰我給你鋪個弦樂。
鼓手︰動次大次動次大次……
貝斯手︰ - -
……
白翼的狀態,其實和在龍庭排練時差不多,站在角落里嚼著口香糖。
但就是感覺哪里不太對,又形容不出來,大多樂隊都是這麼排練的。
二哥揉著額頭暈乎乎,休息時拿出手機,給容修發了微信。
【白二】︰老大,老大,老大……
「什麼事?」幾乎沒有等幾秒,容修就用語音回復了他。
白二哼哼︰「藍瘦,香菇。」
容修︰「好好排練,排好了,沒問題了,就早點回來休息……」
說這話時,听上去有點著急,又像克制著,語速快而生硬。
白翼繼續對著手機嘀咕著︰「老大,老大……」
容修︰「什麼事?」
白二︰「藍瘦。」
容修︰「……」
「老大,老大!」
「嗯……」
「我心里難受。」
容修沒有再回復他。
過了一會兒,白翼趴在錄音室沙發上,抱著貝斯,又發了一堆,容修一直沒再回復。
看了一眼時間,自家樂隊這會兒大概在排練吧?
容修當然沒有時間搭理他。
兄弟們也沒有時間。
白翼思緒萬千,兄弟們應該在小渡家,那個小星星應該就快過去了。
容修是不是給他編了最好听、最適合的riff?
崽崽是不是在問他低音線,幻幻能不能和他配合默契……
容修的確在小渡家,不過,和白翼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沒那麼開心。
此時,小渡家辦公室。
「所以說,網絡賭博,不可取。」
蒼木嘆了口氣,趙光韌也一臉糾結。
容修則握著手機,雙手有些顫抖,看上去比半小時之前更憤怒了。
勁臣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他剛才只是去隔壁安靜的房間讀了一會兒劇本。
勁臣就問趙光韌,出了什麼事。
老趙嘆著氣,語氣里還帶著佩服︰「半小時,輸了20萬。」
勁臣︰「??」
是的20萬,半小時之前,他還有20萬,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容修︰「……」
事情是這樣的——
其實,白翼離開沒多久,容修就匆匆帶著樂隊兄弟們去小渡家了,沒有留在自家地下室排練。
兄弟們都知道,家里二哥不在,容修不想在地下室,觸景生情?
大概是為了避嫌,第一次和外人合作,容修還堅持帶上了顧勁臣。
和歐陽繁星約定的排練時間是下午,兄弟們在井子門吃了午飯,就回到小渡家等著。
而從吃午飯時開始,容修就不停地關注時間,看上去有點焦慮。
還看了兩三次微信,打開兄弟群,又看白翼有沒有留言,不太集中精力。
盡管容修克制並掩飾了,大家還是看出了他在擔憂。
白翼出去排練,容修放不下心,他很少會這麼焦慮。
下午的時候,接到了白翼的微信之後,容修似乎更焦慮了。
有種「兒行千里」的既視感。
一會兒樂隊還有重要的排練,于是,為了減輕焦慮,順便轉移注意力,容修突發奇想,讓趙光韌給他下載了一個游戲。
老趙就問︰「什麼游戲?」
容修想了想︰「老白常玩的,緊張刺激,轉移注意的,我玩一會。」
老趙就給他下載了一個。
不過半小時而已。
此時,辦公室內,氣壓極低。
容少校氣勢駭人,雙手顫抖,像有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輸了20萬,這游戲也太……放肆了……
大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容修環顧四周兄弟們。
沈起幻嘆氣,兩只崽崽仰脖瞅他,像是嗷嗷待哺,身邊還有愛人要養……
勁臣笑了下,手放在他手背上︰「沒關系,二十萬罷了,偶爾玩玩也沒什麼,你只是太擔心小白了。」
容修緊繃著表情︰「……」
容修思考了許久,終于開口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樂隊全員禁止網絡賭博,這個也不行,告訴白老二,如果再玩這個,腿打折。」
兄弟們︰「……」
說完,容少校二話不說卸載了那個「賭博app」。
容修揚了揚下巴︰「20萬的歡樂豆,輸就輸了,還是排練比較重要,干活!」
兄弟們起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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