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剛登上舞台時, 樂隊成員們並沒有戴上斗篷的兜帽,不然歌迷們只能從他們的身形上分辨出誰是誰了。
暖場樂隊的李黎明他們, 熟練地幫容修打下手, 快速地捋線、連接樂器,大哥們只安心調試自己的效果器就好了。
容修一直用單塊兒,比幻神的綜合效果器麻煩些, 一塊連一塊的看上去很復雜,好在調試效果器參數對職業樂隊來說, 並不用太久時間。
幻神加入dk之後, 成了容修的專屬主音, 容修在小渡家登台時極少彈吉他,偶爾和幻神玩一回,就會引起歌迷們的尖叫追捧,兩人在舞台上同框雙吉他瘋狂solo, 實在是太牛逼了!
而剛才就在樂隊上台時, 很多歌迷都發現, 今晚的容修再次地拿了電吉他,不是fendermb, 而是一把黑白色的依班娜。
調試樂器時,錢芊在舞台上和觀眾互動、活躍著氣氛。
直到白翼走到麥克風立架前,觀眾們這才驚訝起來。
什麼?正打比賽呢, 熱身曲目,是要由貝斯手主唱嗎?
雖說只是熱身試音,但也有分數在, 評委們肯定也會稍微參考一下吧,況且還有場外組委會、專業搖滾大佬、特邀評委的投票呢!
容修怎麼想的啊?
大家都知道,白翼寫了三首歌,被音樂同好們笑稱為「男人賤歌三部曲」,眼下還沒有正式線上發行,網上卻已出現各種侵權行為,live視頻滿天飛,盜版試听、直播翻唱、免費下載屢見不鮮,明明已經注冊了版權,可是,容修和歌手工會並沒有出手遏止。
難道是宣傳?
舞台下方傳來歌迷們的竊竊私語。
人上一萬,無邊無沿;人上一千,徹地連天。
起初只是小聲嗡嗡,隨後下方越來越嘈雜,觀眾池一側的雷鳥樂隊粉絲群開始質疑並起哄。
彈幕里也一片震驚︰
【王冠比賽居然讓貝斯手唱歌???】
【臥槽這是什麼騷操作?!】【井子門完了】
【是對比賽的輕視,還是對雷鳥的不屑】
白翼站在麥克風前,調整了一下麥架高度。
錢芊已經退了場,站在舞台側邊評委席的附近,本想維護觀眾秩序,拿起麥克風,她才察覺到,音響師居然提前把她的麥克風給關了。
錢芊有點懵,回身尋找食草狼前輩,卻發現一直站在身邊的郎哥不知道去了哪。
容修和沈起幻帶著電吉他,來到白翼的左右兩側,冰灰的鍵盤也在稍後些的位置上準備好了。
向小寵的架子鼓比較醒目,畢竟這是一場架子鼓的較量。
一切就緒,男人們一襲黑袍霸氣就位,卻沒有立即開始他們的熱身獻唱。
觀眾池里越來越喧囂,就在這時候,舞台下方傳來一個男聲︰
——「請問容修,dk狂熱粉絲騷擾大松父母的事,你們是怎麼看的?」
這道聲音不大不小,在雷鳥那一側的粉絲群中,剛好蓋住了前排粉絲群的嘈雜聲。
搖滾人和媒體人向來是宿敵。每年《地下王冠》開賽之後都會記者雲集,即使平時不關注搖滾,也會分出精力打探一下賽間的新聞,主要是搖滾圈給群眾的感覺是離經叛道、反叛另類,搖滾明星一直以來都是壞小子的形象,直接和「丑聞」掛鉤,拿到他們的丑聞,上頭條妥妥的。
樂隊們想要奪取王冠,搖滾迷們想看精彩的比賽,而媒體記者則希望拿到能博人眼球的新聞。
如果能在比賽時,激起搖滾歌手的情緒,最好是打起來才好呢,那麼明天的微博熱搜、新聞頭條就必然是自己的啦!
舞台上的沈起幻望向突然發聲的方位,收回視線之後,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容修。
果然如同計劃中的一樣。
之前在休息室里,沈起幻對容修提過,在比賽過程中,可能會有記者對dk進行針對性采訪。
這種情況,在任何賽場上都很正常。
有勝負,就會有陰謀;有利益,就會有傷害。
「那就讓他們把狐狸尾巴露出來。」容修當時說。
容修厭惡戰爭,更不喜敵暗我明。
而戰爭的背後,除了無窮的傷亡,還有無盡的利益。
與其站在原地等著對方不知何時朝自己丟來手 彈,不如主動吸引火力,給對方制造「絕佳機會」。
白翼早已千錘百煉了,再次首當其沖成為了吸引火力的戰士。
盡管很多人都有心理準備,畢竟這是#白翼出獄復出#之後第一次登台,但觀眾池里還是靜了一會,緊接著,就「轟」的炸開了鍋。
可想而知,兩邊粉絲一直憋著火,雙方頓時掐了起來。
後排一大群沒票的、剛從二道門硬闖進來的井子門歌手們見狀,二話不說就和雷鳥的男歌迷們對上了。
「請安靜!請安靜!」錢芊焦急地朝小渡家音響師比劃手勢,可是,話筒依然沒有聲音。
錢芊索性大聲喊道︰「各位,請保持安靜,現在不是媒體采訪時間!觀眾朋友們,有請我們的歌手……」
主持人維護現場歌迷秩序,電視台演播室或許管用,然而在live house卻絲毫不起作用。
甜美的嗓音一下就淹沒在鋪天蓋地的起哄聲中。
趙光韌和蒼木早就得到了消息,他們知道容修心里有數——熱身曲目由白翼完成,在上台之後爭取立刻接受媒體的采訪,這些都是容修的主意。
不過,在看到舞台下方的動蕩、听到對家歌迷們的起哄時,兩人當時就後悔了。
真的要這麼玩嗎?
現在取消記者提問環節還來得及嗎?
觀眾池里嘈聲一片,而舞台上的男人們卻沒露出多余表情,他們仍然挺拔地站在高處。
容修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來到了白翼的身邊,一雙深邃的眼楮看向了發出提問的記者。
在雷鳥粉絲們的前排,脖上掛著藍色證件,這是《地下王冠》觀賽采訪的通行證,小渡家沒有理由拒絕大賽媒體人進門。
容修平靜地看向那位二十四五歲的小伙子。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那人見對方注意到了自己,便開口再次問道︰「請問,白翼,大松當年受人指使、謀害你兩個家人的性命,卻逍遙法外九年,這件事您是怎麼看的?」
在場歌迷們憤怒地瞪向那名記者。
大約只有站在舞台上的樂隊兄弟們才能看見,容修的身形稍往前挪了下,完全出于本能意識,他用身體的一側,擋在了白翼的身前。
下意識地,想為兄弟擋住所有的炮火。
不等白翼開口,容修把麥架移到近前來,對那名記者說道︰「國家一定會對不法分子做出公正審判,我們相信法律,並尊重任何審判結果。如果,一定要問我們看法,那麼,我只能告訴你︰時隔九年,已經過去九年了,他依然願意站出來自首,並指認真凶,我們恨他,也感謝他。」
那位年輕的記者默了默,又問︰「那麼,您知道dk的粉絲人肉大松的父母的事麼,人肉事件在微博上已經是熱搜前五了,對于粉絲的所作所為,您是怎麼看的?」
遠處的蒼木表情異常嚴肅。
身為官方後援會的最高管理者,蒼木所代表的就是粉絲,他很清楚這種問題有多坑。
當然不能支持粉絲,人肉行為是違法的,但眾目睽睽之下斥責、批評自家粉絲也並不明智,畢竟對方並未作出傷害二老的事情,只是堵門質問了幾句罷了。
容修扶了一下話筒,說道︰「昨晚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我和白翼,還有另外兩位兄弟,經歷過失去家人的痛苦,感謝粉絲們對我們的關心、愛護,和同情,但是——」
說到這里,容修頓了片刻,眼神掃過了舞台下方的直播鏡頭,環視台下的粉絲們,重又落回到那名記者的臉上。
容修的嗓音格外柔和︰「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是,我不想用好壞、對錯、黑白來評價支持我的人——不是怕得罪粉絲,我只是想起,尼采說過的一句話︰出于‘愛’所做的事情,總是發生在善惡的彼岸。」
記者張了張口,一時間沒接下一句。
蒼木猛地舒了口氣,這個回答很好,姑且先不管人肉大松父母的是不是粉絲,至少容修的回答讓其他粉絲們的心里熨貼。
因為愛啊,都說一粉頂十黑,那不也是因為狂熱喜歡嗎?
愛豆知道大家是因為「愛」就行了,有時候因為一時沖動在網上說錯話,自己事後是知道的,大不了以後收斂點就是了。
「我知道,網上有很多粉絲支持我,同情我,」白翼上前半步,對話筒說,「有的妹子說,二哥家破人亡了,殺人凶手逍遙了九年,回來自首了,還不用償命,為我鳴不平;有的哥們說,讓凶手全家都不好過。還有人說什麼養不教父之過。我看見很多人為在我打抱不平,真的,謝謝你們……」
白翼後退一步,朝舞台下方鞠了個躬。
然後,他看向了容修,嘴角扯起一抹難看的笑來,「當年,大松失蹤之後,我和容修幾個兄弟,也去找過大松的父母……」
白翼給大家講了講當年在崇文里作妖的事,講了講那半個月來,他們是怎麼折磨兩位老人家的,而二老又是怎麼待他們的。
舞台下方的觀眾靜悄悄地听著。
白翼說著,看向台下的那名粉絲,「大松犯了罪,按法律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我毫無怨言,和大松的父母沒有關系,這是法律上的。另一方面,大松逃亡了八年半,我進去了八年半,那兩位老人被外界指責了八年半……如今,大松伏法了,二位老人又要過著有兒子不如沒兒子的生活,到閉上眼楮那天,兒子能不能出來還不一定——我覺得,這已經是對為人父母的他們,最大的懲罰了。」
白翼說完,小渡家現場靜悄悄的,連一直爭執的粉絲們也不說話了。
容修用目光掃視著幽暗的全場,「網絡上有很多人——不要對號入座,我是說,很多人——他們自詡‘正義的使者’,永遠站在道德制高點,善于激起民眾情緒、惹起話題爭端。然而,我卻認為,真正的‘正義’是能夠化解仇怨的,能夠讓人心平氣和的,能夠撫平人們心靈創傷的——法律制裁了大松,大松心服口服,接受國家的管教和改造,但是,如果我們去騷擾他無辜的父母,他一定會懷恨在心。如果我們那麼做,和指使他犯罪的華雲霆有什麼區別?」
說著,容修突然話鋒一轉,深邃的目光犀利起來。
「但是,我始終不相信,我dk的粉絲,會做出傷害無辜老人的事——」
容修一句話,令全場震驚了下。
容修環視觀眾池,神色愈發地深沉,眸中那抹深邃也越加發寒,他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臂,朝身後的背景牆大熒幕指了一下。
與此同時,大熒幕里出現了一個無聲的畫面。
在場的觀眾們仰頭朝led大屏看去,那是一個夜間的視頻,拍攝得非常清晰。
「是微博上的那個人!」周贊贊第一個喊出了聲,「那個人肉大松爸媽的……狂熱粉絲。」
場下觀眾嗡嗡作響,大家討論了一番,大家從視頻里看見那個小伙子,從一輛出租車下來,兩手揣兜,小跑著進了一家公司。
「那個樓是金州演藝?」觀眾池里有人說道。
雷鳥那邊的粉絲們臉色不太好,因為雷鳥樂隊目前就正在和金州演藝合作。
這時候,環繞音響里傳來一個男聲︰「人肉是違法的行為,這個人已經在一小時前,于河北金州演藝總部,被警方帶走接受調查。」
粉絲們回頭回腦尋找說話的人,有人轉身望向二樓監听室。
顧勁臣站在落地窗前,對話筒說︰「希望dk粉絲們不要恐慌,不要模仿那人的不法行為,那位自稱dk狂熱粉絲人肉大松父母的人,並不是官方後援會的成員。」
舞台下頓時混亂起來!
食草狼在音響師身邊,接過那個剛從顧老師手里拿到的u盤,在視頻播放之前,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視頻。
直播間更是炸了,網友們可以去度娘。
什麼?所謂的dk狂熱粉絲,竟然進了金州公司的大門?金州演藝是什麼?那不是雷鳥的現任東家嗎?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那位記者,比賽還沒結束,您想去哪?」勁臣站在二樓監控室,透過玻璃窗,望向剛才提問的記者。
那名記者臉色微變,他正在喧鬧的人群里慢慢往後退。
听見勁臣的問話,他愣了愣,仰頭望向佇立在二樓窗邊拿著話筒的顧勁臣。
「這位記者先生,對于你今晚破壞比賽流程、惡意損害dk名譽的行為,dk官方將會依法取證公證,並將采取相應的法律手段,首先向您發出律師函。」
記者臉色大變,轉身往二道門的方向走去。
觀眾池里傳來後排男粉絲們一陣起哄聲。
這群井子門歌手們最近跑了不少白場,一直由錢塘派活兒,捧著容哥的飯碗,今晚沒有門票,硬闖進門之後,根本擠不到前邊,眼瞅著幫不上容修什麼忙,正急的抓耳撓腮。
正好這時,見一直咄咄逼人問容修和白翼問題的記者從人群里擠出來,哥幾個干脆圍過去,堵住了門,噓得那人面紅耳赤——
「想走?沒門兒!比賽沒比完呢,大記者,你想走哪切?」
「沒听顧影帝說嗎,你想走哪去,等著律師函知道嗎?」
「站這,敢動一下,關門打狗。」
「欺到咱二哥頭上了,今兒不比完賽,不許跑!」
對,等著接律師函吧,還有金州,雷鳥,欺人太甚,賽前搞事情,根本沒有王冠精神!
直播間彈幕刷得飛快,井子門和東四雙方粉絲們又罵開了。
容修站在舞台上,遙望向遠處對面的二樓,這雙壞眼楮讓他看不清楚對方,但他還是對那個方向微微頷首表示了感謝。
這一回,顧勁臣的反應和行動,甚至比自己更快一些。
容修垂眸笑了下,在他忙著給隊員特訓抽不出空時,調派了張南去查那位「狂熱粉絲」,張南在調查過程中表示,已經有人一直在跟著這個事了,那四個人是顧家的人。
舞台側邊評委席也很熱鬧,三位評委正皺著眉小聲交談,茶幾上的手機亮著的,坐在中間的那名中年評委正在對組委會匯報什麼。
而員工通道口那邊,走廊里,能看見候場室的那扇門一直半敞著,坐在屋里的雷鳥四人臉色極差。
「什麼狂熱粉絲,跟咱們有什麼關系?」雷鳥主唱低吼道,「金州一直和dk有仇吧?」
「不說粉絲的事,」戈強緊繃著下巴,「那個記者你不認識?」
雷鳥主唱眨了眨眼︰「他以前就是咱們東四的娛記啊,現在做自媒體,如果他不想搞事情,我提建議也沒有用啊。」
「強詞狡辯。」戈強雙手攥拳,手背上青筋明顯,氣得眼楮發紅,半天沒說出來話。
「老大,這是比賽,關乎前程,你別有婦人之仁行嗎?」
「……」
雷鳥樂隊只有戈強一人是京城土著,他費盡心思才找到三名搖滾高手、組成了一支和原樂隊水準差不多的團隊。
但是,事到如今才發現,一支樂隊的成功,「水平」有時並不是第一重要的。
突然很想念過去的兄弟們,戈強坐在候場室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食草狼歸位之後,兩位主持的麥克風也開了,兩人維護了觀眾秩序。
「現在真相大白了,」白翼扶著麥克風,說道,「我就知道,咱家妹子都是善良的好姑娘,兄弟們都是講原則有義氣的,欺負老人的絕不是咱們dk的人!」
「說得對!二哥,咱們兄弟光明磊落,絕不會干那種丟人現眼的事!」
台下的歌迷們大聲地應和道。
「剛才容修說的那些,也是我的想法——我的女乃女乃和小妹,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覺著,她們如果在天有靈,一定不願意我一直心里有恨,不希望我一直放不下,」白翼說,「我知道,網上有很多人在抵制我,從良鄉監獄出來的時候,張管教告訴過我,千萬不能把未來的路走得稀碎,我知道這條路很難,但我還是站在舞台上了……」
「二哥!別忘初心!我們都支持你!」
「白翼!你對得起任何人!別放棄!」
觀眾們尖叫起來。
「的確,我文化不高,不會說太多好听的,就像你們說的,我對得起任何人,也許吧……可是,我知道,我至少對不起一個人,就是……」
dk後援會的姑娘們實在忍不住了,對著雷鳥那邊的粉絲尖叫著,有的妹子眼楮都紅了。
白翼上前固定好麥架,對著話筒說︰
「我對不起……年少時的自己。」
舞台燈光漸暗,挑高7米的舞台天花板上一片漆黑。
剛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會不會影響dk的發揮?那個討厭的記者逼問二哥九年前的事,會不會讓二哥表現失誤?
網上視頻的車禍照片有多麼震撼人心,讓人心酸不敢直視,當時的容修和白翼就在現場,這些年他們是怎麼過的?
他們只是想重新站在舞台上,像十年前一樣,為什麼那麼艱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敵視,明明擁有一樣的目標和理想,大家一起好好的玩音樂,一起追逐理想不好嗎?
dk女孩們心思單純,她們很多時候、很多問題都想不明白,但她們心中唯一明確的就是——
「容修!白翼!幻神!冰灰!小寵!我們永遠支持dk!加油!」
漸漸地,頭頂上空亮起了星星點點的月光白燈光,猶如深夜里的繁星。
容修和沈起幻,一人主音,一人旋律,兩位國內知名的吉他手,今晚為他們的貝斯伴奏。
小渡家的千萬高端音響中,傳來了賽前熱身歌曲的前奏,冰灰的鍵盤很快跟了上去,听前奏,並不是白翼的那三首原創。
憂傷的旋律讓舞台下的觀眾們徹底安靜了下來。
白翼扶著麥克風,那把沒有太多技巧的江湖嗓,穿過話筒,傳達到每個粉絲的心里——
「曾經說過不會抽的煙,都已經吸進肺里好幾年
「曾經的夢想天真無邪,後來滿腦子都是為了錢
「每年生日閉眼許的願,
「能有幾個可以靈驗?
「人總會變,
「——抱歉。」
一句「抱歉」,白翼對台下微微頷首垂眼。
黑暗中,男人們一襲長及曳地的黑色長袍,他們沒有戴上兜帽。
柔光白的燈光下,那黑袍素的很,但細看來,卻繁復華麗,層層疊疊,堆領和兜帽,剪裁精致,往下延伸,從男人們的下頜、頸下,一直遮到了腳下……
夜染的黑,禁欲的黑,黑得神秘,黑得讓人著迷。
吉他和鍵盤的伴奏,緩和簡單的鼓,非常接地氣的、二哥的口水歌style。
唱到這里,白翼笑了起來,那笑是自嘲的、無奈的、妥協的,他調侃地看向左右,看容修,又看幻神。
他唱︰「都說生命可以不分貴賤,可有人生來,就被叫做少爺。」
容修-真少爺-沈起幻︰「……」
兩位大少爺正專注地為白翼伴奏,見對方調皮,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然後白翼抬起眼,眺望遠處二道門方向,笑著唱︰「有人只能看著地面,抬起頭,卻是些骯髒的嘴臉。」
「勵志要走在社會的前列,
「可總是敗在勢力的面前,
「肺腑之言,
「——抱歉。」
一句接著一句的「抱歉」,歌迷們不知道二哥到底在對誰說,但是,很多姑娘的嗓子都哽住了。
不得不承認,現場演出,共鳴的重要性,歌詞樸素易懂,在場和白翼年紀差不多的搖滾老炮們太多了,他們听到了心坎里。
他說︰「我想忘了從前的一切,做一個凡事不問的俗人。」
他說︰「我想從今天起,遠離人群,做一只狡猾的狐狸。」
在很多粉絲妹子的心里,二哥的確一直以來都嘻嘻哈哈、油嘴滑舌的,真的像只壞狐狸一樣。但是,直到後來,大家才知道,二哥才是心里最苦的那個。
從二十一歲到三十歲,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光,他在鐵窗中度過。
多少的夜晚,白翼看著水池里映著的那張臉,覺得自己長大了,也越來越陌生。
八年半,三千多天,從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三十歲的自己。
他用了所有的青春,思考了很多很多的道理。
還有思念,思念生離的兄弟,思念死別的家人。
白翼的板寸又長了些,白發也愈發地明顯了,冰灰曾經建議過他,說有一種發色叫「女乃女乃灰」非常時髦,但是白翼始終沒有去染發。
記得那天,出獄的事曝光了,兄弟們都告訴他,要他堅強,大家願意與他共進退,他也只是笑笑。
深夜里,他照著鏡子,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
正如此時,他靜靜地站在麥克風前,不再有玩世不恭的笑,有的只是真誠的傾訴——
「那天我雙手合十,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
「我用了一半的青春,來思考做人的道理,
「——對不起,
「年少的自己。」
舞台下方的馮佳佳听見那三個字之後,她緊緊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哭出來。
她一直都是白翼的粉兒,不管白哥發生什麼事,不管網上有又什麼丑聞了,她都會在第一時間無條件支持他,並且留言告訴他︰白翼,你對得起任何人。
但是,白哥剛才說了,他對不起的那個,是九年間的自己。
一襲繁復華麗的黑袍,身披柔白色燈光,黑與白的踫撞,仿佛是對「過去」的隆重祭奠。
他唱︰「對不起,年少的自己。」
他唱︰「行千萬里,別忘了初心。」
誠心誠意,讓人動容。
這首歌太接地氣了,也是口水歌的魔力,輕易就能唱進大眾心里去。
乍一听十分打耳朵,因為歌詞直白,直抵人心。或許,不適合單曲循環反復听,但現場唱一次,很容易引起共鳴。
第二遍a段時,台下的兄弟們依然只是仰著頭,望著舞台上那個男人,沒有一個人跟著他一起唱。
直到容修和沈起幻開口,為白翼合聲的時候,舞台下的歌迷們似乎才從沉浸中回過神來。
——對不起,年少的自己。
此時,每個人在心里,好像都想到了一些對不起自己的事。
曾經錯過的人,曾經做錯的事。
傷感的旋律,直擊心靈的副歌,一遍一遍,翻來覆去……
抱歉。
抱歉。
對不起,年少的自己。
《生而為人》
行千萬里,別忘了初心。
熱身曲目,不是大歌,和雷鳥的選歌比起來……沒法比。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場下的觀眾們,有那麼一瞬間,忽然忘記了雷鳥剛才唱的熱身歌曲是什麼來著……
仿佛被洗腦了一樣,滿腦子的旋律都是︰對不起,年少的自己。
直到電吉他和鍵盤伴奏停下來,dk姑娘們才鼻子發酸地鼓起了掌。
沒有金屬禮,沒有尖叫吶喊,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那,仰著頭望向舞台上的男人們,給予他們鼓勵的掌聲。
彈幕里有姑娘說,听哭了,因為畫面感實在太強了。
【不知道為什麼,听二哥唱這首歌的時候,特別的有畫面感,幾乎能想象到這八年半,二哥是怎麼在獄中度過的,他得多煎熬多難過啊】
【可憐了我的二哥】【心疼他】【復出吧,加油dk】【肯定能復出的,容哥他們承受的已經太多,真的夠了心里難受……】
直到一首歌完全結束,舞台下才發出了聲音……
周贊贊和同學們在前排一起大聲地唱了一句︰「對不起,年少的自己,行千萬里,別忘了初心。」
「二哥!你是最棒的!別忘了初心!」
食草狼和錢芊對視了一眼,兩人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趙光韌也緊握雙拳,難怪容老弟臨時更改參賽曲目,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容修選歌向來劍走偏鋒!
熱身歌曲結束之後。
舞台上的樂隊成員們已經開始調試效果器了。
照理說,這時候才應該是比賽流程安排的采訪時間,但是經過剛才的不愉快之後,似乎沒有哪個娛樂記者願意自找沒趣。
況且,大家還沉浸在「對不起,年少的自己」里沒有走出來呢!
食草狼再次提示記者群,大家可以對dk提問,依然沒有人願意舉手。
容修快速調試好了他的十六個單塊效果器,抬眼朝舞台側邊的食草狼望過去。
然後容修站起身,來到麥架前,唇角帶著笑意,「怎麼了,我被記者朋友們嫌棄了?」
娛記姐姐們聞言也忍不住笑︰「沒有呀!」
「那倒是問啊,我都準備好回答問題了,」白翼準備就緒,背著貝斯說道,「還是說,你們被我的歌聲驚呆了?」
台下一片哄笑,直到這時候,現場的氣氛才稍微輕松了些。
「不是驚呆了,是征服了呀,白翼,你的歌聲太觸動人心了,我都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啦。」一位記者妹子笑道。
「那就照著台本兒問啊,」白翼一本正經地說,「咱倆之前不是對過台詞嗎,我小抄都打好了。」
記者妹子臉通紅︰「什麼時候對過啦?!」
觀眾們大笑︰「二哥流弊,連比賽也不放過,還在撩妹嗎?」
「到底問不問,」容修臉上沒表情,調整了麥架的高度,「快點,比完賽,吃宵夜,肚子餓了。」
眾記者︰「……」
「我有個問題,想問二哥,」站在前排的周贊贊舉起手,「可能影響不太好,但是我太好奇了,不知道該不該問……」
容修︰「那就別問了。」
周贊贊︰「……」嗚。
白翼忙道︰「快,準備比賽了,快問。」
周贊贊︰「二哥,听說,號子里有很多大佬,你一定認識很多社會大哥吧?你說,真正牛逼的社會大哥,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干嘛啊?」
白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瞧你問的,當然是坐牢啊。」
歌迷們愣了下︰「!???哈哈哈哈!」
氣氛終于又火熱起來,容修看向準備就緒的樂隊兄弟們,給出了準備完畢的信號。
食草狼︰「我記得,之前我問過你一個問題,你說會在舞台上回答我。」
容修︰「當然。」
——雷鳥主唱說的話,你們听到了嗎?
——我會在舞台上回答你。
舞台燈光變幻,變成了猩紅。
歌迷們看見,台上的男人竟然全都戴上了黑袍的兜帽。
容修帶著他的黑白色依班娜,站到了麥克風立架前。
黑色兜帽遮著他的側臉,隱約露出了五官,在燈光下神秘而又惑人。
作者有話要說︰ ……
ps︰《生而為人》尚士達
勁臣唱的︰《revolution》the score組合。
謝謝寶貝們的留言,我在後台都收到了,好好的讀過了,就是回復太難了,每回復一條都要輸入驗證碼,還轉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