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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零章 看戲看到自家頭上

呼延圖是外客,自然不能帶入內院,姜裘將他引到外院書房拜見姜二爺。念在呼延圖在牢里救過大哥和凌兒的份上,姜二爺對他很是客氣,起身行禮,請他落座,上茶。

「養病」的姜松得知恩人來了,連忙讓人抬他到了外院。因姜松是後來又服毒,所以不敢大張旗鼓地稱呼呼延圖為恩公,只以兄弟相稱,熱情邀他留下,「呼延兄弟既然來了,不妨在府里多住幾日,你我兄弟好生聚一聚。」

高眉骨、深眼窩、高顴骨、直鼻梁的呼延圖容貌異于中原人,笑起來也帶著高原人的豪邁,「某受姜裘大哥邀請,進府教姜凌少爺武功,少不得給大哥添麻煩。」

姜松喜出望外,「如此甚好,甚好。」

得,自己還沒說啥呢,大哥就把事情訂下了。姜二爺掃了一眼姜裘,想教他兒子習武,也得看看這廝有幾分真本事!

姜裘連忙上前客氣幾句,請呼延圖耍金鞭給兩位爺瞧瞧他的分量。

呼延圖早有準備,抬手便把插在後背包裹內的兵器拽了出來,握在左右手中。

見呼延圖的兵器色黑如炭,長而無刃,形似兩截帶竹節的鐵棍。姜二爺覺得自己被騙了,「這就是金鞭?」

呼延圖應道,「這正是某的兵器,四尺八稜雙鞭。」

姜二爺再問,「你說這是‘金’鞭?」

「是啊!」呼延圖不曉得是姜二爺耳朵不好使,還是自己沒說清楚,特意提高了音量。

姜裘見二爺理解岔了,便解釋道,「二爺,鞭可以用銅、鐵、鐵木、鋼等鍛造。若您相中了,老奴便托人給您打造一對真正的金鞭。」

「爺才不要……」姜二爺嘟囔道。

「好生看著!」姜松瞪了二弟一眼,說是金鞭就是金鞭,哪這麼多廢話。

……爺才不要拿著兩根棒槌!姜二爺心里把話說完,才抬手叫了個「請」字。

呼延圖提雙鞭到屋外,劈、掃、扎、抽、劃、摔、刺等呼延家傳的金鞭招式一招接著一招使出來,將雙鞭舞得呼呼帶風。因姜裘叮囑他一定要舞得威風、打得瀟灑,所以在收勢時,呼延圖大喝一聲,飛身而起順勢而落,以力劈華山之勢抽斷了院中的一塊黑色長石!

「哈!」

「啪!」

「好!」姜松鼓掌。

「啊!」姜二爺怒吼。

姜寶仰面望天,這蠢貨耍鞭就耍鞭,抽斷二爺花大價錢買回的石床作甚?真當他自己是在街口賣藝耍把式麼。

完全不知自己惹了禍的呼延圖,滿意地看著整齊斷開的長石,深吸一口氣以自以為的瀟灑豪邁步伐晃悠到姜家兄弟面前,持鞭行禮,「某獻丑了。」

姜裘也沒想到呼延圖會抽斷二爺的床,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場。

姜松極力真誠地贊道,「呼延兄弟雙鞭舞得威風,好!」

不就是拿著兩根棒槌上躥下跳麼,哪兒威風了?分明就是蠢!他的石床啊……姜二爺氣得說不出話來。

跟著大伯前來偷看的姜凌,兩眼放光地沖到呼延圖身前,「姜凌早就听說呼延家的金鞭能破重甲、碎護心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姜凌能借先生的金鞭試一試麼?」

呼延圖在牢里時就相中了姜凌,也是為了他才應下姜裘的邀請。听姜凌這麼說,連忙將左手的鞭送到他的手上,親切叮囑著,「這個沉,握緊別砸著腳。」

「我提得動。」金鞭入手,姜凌雙手高舉過頭頂,再狠狠劈下,「哈!」

「啪!」

見書房門前地上砌得整整齊齊的石磚,硬生生被姜凌劈碎了三塊,姜二爺氣得鼓起腮幫子,姜松則驚訝佷兒的力氣。

「難怪我師傅說一力降十會,凌生今日算是開了眼!」姜凌喜極,一不留神連自己的真名都喊了出來。

中原人不喜流星錘和金鞭這等笨重兵器,沒想到姜凌這麼識貨,呼延圖自然喜出望外,「這是二十五斤的金鞭。你年紀尚小,先用十斤的鞭開始練……」

練什麼練!再練下去,爺的府里還能有一塊好地方麼!姜二爺重重咳嗽一聲,提醒兒子,「凌兒不是用槍麼?」

姜凌興奮地揮舞著金鞭,「藝多不壓身,兒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哈!」

哈你個大頭鬼!

姜二爺臉都黑了,「快放下,這玩意砸著腦袋你就成傻子了!」

姜裘見二爺不喜歡金鞭,連忙給呼延圖使眼色,「二爺,少爺說得對,藝多不壓身,多會兩樣也是好的。呼延先生還會什麼兵器?」

他只會用鞭啊,呼延圖撓撓頭,不知該如何回答。姜凌立刻向呼延圖使眼色,「先生不會射箭嗎?」

「射箭?當然會啊。」射箭誰不會,也算個本事麼?呼延圖不解。

姜凌立刻吩咐姜財,「取弓箭、草靶!」

見二爺又要跳腳,姜裘連忙道,「此處不是練箭的場所,請二位爺移步外院,呼延兄弟的騎射非常厲害。」

往外走時,姜裘低聲叮囑呼延圖,「待會兒騎射時,姿勢一定要帥氣。」

怕呼延圖再誤解了「帥氣」的含義,姜裘又補充道,「你的馬速快些,待馬背對箭靶時回身射箭,可能射中?」

「能啊。」呼延圖不解,「某為何要射箭?」

當然是給二爺看的。姜裘嚴肅道,「若你想在姜府待得舒坦,務必要將弓拉滿,收勢時端坐馬上緩緩收弓,臉一定要繃住,不準笑也不四處看。」

待到了二進院一處空闊的院內,呼延圖試了幾張弓箭的力道,挑了一張最稱手的,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子,催馬在院子內繞圈。馬越跑越快,待到馬離草靶最遠時,呼延圖忽然調轉馬頭背對箭靶,然後他松開馬韁繩,踏馬鐙轉身,拉弓射箭。

「嗖」地一聲,箭帶著風聲直奔草靶而去,正中草靶要害。呼延圖端坐馬背,繃著臉目不斜視,緩緩將弓收回背在身上。雖然他覺得這樣像個傻子,但為了待得舒坦,都照做了。

「好!非常好!爺要學這個!大哥,我要學這個!」這一招回頭射箭實在是帥極了,姜二爺想著自己射出這一箭時眾人目瞪口呆的模樣,樂得手舞足蹈。

見二弟喜歡,姜松也跟著開心,「好,好!」

若兩軍對戰,哪來的功夫擺這些花架勢。姜凌心里這麼想,嘴上卻道,「待父親學成,定能在校場技驚四座,令康安城百姓刮目相看。」

「那是自然!」姜二爺長袖一甩背在身後,在春風中翩翩若仙人下凡塵。

呼延圖徹底迷糊了,他進府不是來教姜凌鞭術的麼?怎改成教姜二爺騎射了?姜二爺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能拉得開弓麼?

正這時,姜猴兒快步跑了進來,「二爺,陸雪明接了案子,已趕往衙門。還有,孔全武奔著咱們府上來了!」

嗯?姜二爺瞪起眼楮。孔全武莫不是想從姜家討銀子吧?真是看戲看到自家頭上了!

孔全武進來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老天爺瞎了眼啊!松佷兒啊,你兄弟怎麼會跟你過不去呢?你是看著他長大的,他什麼脾氣你還不明白嗎?他不是那樣的人啊!」

姜松提醒道,「武叔,這案子是聖上口諭,京兆府尹大人審的。」你說老天爺瞎了眼,不知這老天爺指的是哪位?

孔全武用髒兮兮的帕子擤了擤鼻涕,才唔囔道,「叔沒那個意思,你可別亂說。松佷兒啊,你可不能不管你兄弟啊!」

姜松一臉謙虛好問,「叔您說,要我怎麼個管法?」

孔全武立刻道,「你也知道指揮使衙門大牢是個什麼地界,咱們不盡快交上罰銀,你兄弟就要在里邊吃苦啊!把罰銀交上後也得使銀子四處打點,才能讓他少吃些苦頭。你叔我這些年不中用,看病吃藥把府里的銀子都用光了。松佷兒能不能周濟給叔一些,等叔緩過來,一定連本帶利地還給你!」

他還真是來要錢的,怎臉皮就這麼厚呢!側坐的姜二爺嘆了口氣,「您說的是。」

孔全武剛露出喜色,便听姜二又繼續道,「親人在牢里,確實很費銀子。我大哥在牢里待了幾天,就已經把我家的銀子掏空了,送進去的銀子不少都進了孔能的口袋。」

孔全武立刻繃著臉道,「楓佷兒,話可不能亂說。「

姜二爺也繃起臉,「案情都在京兆府衙門外的告示牆上貼著呢,您沒去瞧瞧?」

孔全武的老臉掛不住了,又舊事重提,「你們不想知道你爹俺大哥被冤枉的實情了?」

姜松听二弟提起過此事,早有準備,故意詫異問道,「張文江大人還沒傳您去問話?」

孔全武瞪圓腫泡眼,「張大人傳俺干啥,俺又沒做錯事!」

「我已將您說的刑部大火案另有隱情的事告知了張大人,張大人很是重視,說是會上報萬歲……」

「沒有隱情!啥都沒有!俺啥也不知道!」孔全武跳起來,作揖求饒,「松佷兒……不對,姜大人啊!俺那不是想著這麼說你們能幫幫俺嗎?當年的案子三部同審都沒查出蹊蹺,俺哪知道啊!」

姜楓哼了一聲,「不管有是沒有,您跟咱們說沒用,得去跟張大人講明白才對。」

「俺不去!」孔全武吼道,「你們這倆混小子,是騙叔的對不?」

姜松嘆了口氣不說話,姜二爺笑眯眯地看著孔全武也不吭聲。孔全武真嚇著了,邊說邊往外退,「你們不幫也就罷了,做什麼這麼寒磣人?你爹活著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你們這麼欺負你叔,對得起你爹嗎……」

待孔全武走了後,姜楓哼道,「拿這招誆娘親也就罷了,還敢來咱們面前折騰!哥,你真跟張大人講了?」

姜松搖頭,「這等無憑無據的事,豈可亂講。」父親的案子若無鐵證,是無法翻案的。便是自己提起孔全武的話,張大人想必也會裝作听不到。

姜二爺放心了,興致勃勃站起來,「哥,我跟著出去看熱鬧。」

姜松本攔著,可想到二弟這些時日確實辛苦了,便叮囑道,「別惹事,天黑之前必須回來,不可在外逗留。」

姜二爺歡快應了,回內院更衣,準備出門。早就等爹爹回來的姜留在門前探腦袋,「爹,留-兒-也-去。」

「你去作甚,你姐呢?」姜二爺伸開雙臂,讓薛卉幫他整理衣衫。

「彈-琴。」

「你哥呢?」

「耍-鞭。」姜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與姜子牙的打神鞭類似的武器,不過她跟在哥哥身邊新鮮了一陣兒便沒興趣了。

「你五姐和表姐呢?」

「她-們-跑-得-快,留-兒-跟-不-上。」

姜二爺見小閨女可憐巴巴的模樣,便彎腰將她抱起來,「好,跟爹一塊去!」

姜留沒想到,跟著爹爹出門看熱鬧的第一站,便是自己的外婆家。

看著孔全武進了王家的大門,姜二爺斜靠在車內的軟凳上,懶洋洋地道,「瞧著吧,他進去兩炷香的功夫,肯定會出來。」

「大-舅-母-不-幫-忙?」姜留覺得孔氏還是挺顧娘家的。

姜二爺給閨女塞了一片芝麻騰,「孔家現在就是個無底洞,多少銀子都塞不滿。你大舅母雖然蠢卻不傻,除了孔能這個已經救不出來的親弟弟,她還有倆兒子呢。」

姜留提醒道,「鋪-子,嫁-妝。」這也是她跟爹爹出來的目的——怕孔全武把主意打到她和姐姐的鋪子上。

姜二爺掐了掐閨女的小臉,「別跟你姐似的,總惦記那點東西!」

她就這麼點家底,能不惦記麼,姜留鼓起腮幫子。

姜二爺樂了,「嫁妝是有數有賬冊的,你大舅母動不了。賣鋪子換錢得需要些時日,孔全武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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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子,留-兒-的!」姜留再次強調。

姜二爺點頭,也沒因閨女年紀小就糊弄她,認真解釋道,「你娘留下的藥鋪和脂粉鋪子,現在是由書夏的爹王恪打理,王恪還算本分。爹也托人幫你盯著呢,跑不了。」

爹爹常年在康安城游走,人面很廣,他找的人應該很靠譜。姜留笑彎了眼楮,「爹,吃-糖。」

姜二爺探身將閨女手里的糖咬了去,嘟囔道,「留兒別急著嫁人,在家多陪爹幾年。」

姜留點頭,「女兒不嫁人。」

姜二爺哼了一聲,「若不想嫁人,惦記嫁妝作甚!」

「給-爹-買-糖。」姜留甜甜地歪著小腦袋,她是來自千年後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從來沒想過靠男人過日子。她要自己養活自己,養活自己的爹。

姜二爺頓時眉開眼笑,「爹後半輩子的糖,就靠留兒買了。」

「好!」姜留認真應下。

「二爺,出來了。」戴著大斗笠的姜寶小聲提醒車內說笑聲越來越大的活寶父女。

姜二爺立刻禁聲,挑起車簾往外瞧見孔全武氣哼哼地往外走,上車時臉陰沉得厲害,看這樣孔氏是不肯幫忙了。

他接下來會去哪兒呢?

姜二爺吩咐道,「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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