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端了茶送上來,囡囡也乖巧地在淑媛身邊坐了。本來劉三娘要打發她出去玩,怕她吵鬧影響淑媛。淑媛說無妨,她還挺喜歡囡囡的。
囡囡有不同于莊戶人家女孩的那種文靜, 嬌滴滴的,卻很有家教。
看過了賬本,淑媛暗暗皺了皺眉,最近一些日子,她很少到前院去,但是之前她是看過的。
這賬本有些不對勁兒。
淑媛就想要到前院再去看看。
淑雲卻過來,告訴她夏氏急著回去。
「怎麼這麼著急?」淑媛不解。
「剛才小慧姐把繡的門簾拿出來,不小心弄髒了。」
「弄干淨不就行了。」淑媛就說。
淑雲左右看看,似乎有些不好開口似的。
「是淑慧的事,那就不是小事。四妹你趕緊看看去,我收拾收拾就過來。」劉三娘就說。
「好吧。」淑媛只能先放下賬本的事,往上房屋子里來。
在堂屋里,她就听見了淑慧的哭聲。
這是怎麼了,難道出了什麼大事。自打定親以來,淑慧好像長大成熟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麼動不動就發脾氣,就哭,遇到事也能商量商量了。
淑雲打起簾子,淑媛邁步進屋,就看見夏氏和吳氏面面相覷地在炕上坐著。淑慧的身前是一堆撕破了的布。 宋老太太也在旁邊坐著,滿臉的陰雲。
「怎麼了?」淑媛過去詢問。
宋老太太沒說話。吳氏不敢說話。
「東西都壞了,咋辦,咋辦?」淑慧哭著說,臉都漲紅了,她是哭的氣急。
宋老太太就心疼了,一邊拍著淑慧的後背哄,一面就沖夏氏說,讓夏氏趕緊給想辦法。
淑媛看向夏氏。
夏氏苦笑著跟淑媛解釋。她給淑慧改好了衣袖,試過很合身,本來就想回慶豐,突然想起來要看看淑慧自己繡的嫁妝。
淑慧就去櫃里拿出來給她看了。
淑慧自己繡了一些門簾、枕巾、包袱皮之類的小件,布料都是夏氏挑最好的買的。夏氏看來,自然喜歡,就拿起來看。
炕上放著針線,還有剪刀。
娘倆個交接著看的時候,不小心就把門簾的一角給戳破了。
這也並不是什麼大事。
可淑慧就不讓了,立刻就哭了,她還賭氣把那門簾給撕了。夏氏阻攔者,勸解著,卻更讓淑慧生氣,一氣之下,又撕破了一對枕巾。
「跟我生氣,咋地都行,自己費心費力繡的東西,就這麼給撕破了,這誰能不心疼啊。」夏氏就說。
她這麼一說,淑慧越發哭的厲害,然後又掙扎著,要把其余的東西也給撕了。
眾人忙攔著,當然沒讓她得逞。
夏氏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求救地看向淑媛。
「就這幾件對吧。」淑媛就把撕破的繡品撿起來, 「我拿回去,過兩天,保證給你拿回來一模一樣的。」
宋老太太听她這麼說,臉色就緩和了下來︰「這也行。」
「不行。」淑慧卻不同意,「啥一模一樣的。我不要別人繡,我要自己繡。」
「這還來得及嗎?」宋老太太就說,而且多費眼楮,費力啊。
「我就要自己繡。」淑慧堅持。
宋老太太就不說話了。
淑慧再次任性起來,誰說什麼都不成。 這是宋老太太給慣下的脾氣,沒想到今天突然又發作了。
淑媛看了看,這幾件繡品都是用的最好是絲絹。興隆莊這里沒有,快雪堂應該還有一些。
這倒是不難,不過,淑媛轉念一想,不能這麼由著淑慧,尤其是淑慧馬上就要嫁人了。
「你要自己繡,就自己繡,我們不管了。」淑媛就拉著夏氏要走。
淑慧著急了,但她不會說什麼,就放大了聲音哭,眼淚更是斷線的珍珠,且不要錢的一樣, 里啪啦往下掉。
宋老太太心疼,夏氏也心疼。
「這麼哭,眼楮都要哭瞎了。」宋老太太就說,然後指責地看著夏氏和淑媛,「你們真狠得下心。」
「女乃,到現在還這麼慣著。嫁到人家去可咋辦!」淑媛干脆明白地說了。「就這事兒怪誰啊。別說不是我娘給弄破的,就算是,那是她娘,她就這麼甩臉子,還糟蹋東西,這都是哪家的規矩。」
「這事不能由著她。」淑媛又說,「她得給我娘賠禮。這些繡品的事, 怎麼解決,也不能由著她。」
淑慧哇地一聲,哭的越發慘烈,眼看著雙眼往上一插,就要暈過去了。
宋老太太和夏氏都慌了手腳,就開始數落淑媛。
淑慧她不是假哭,她是真哭。她從來不作假,從來都是特別傷自己的那麼一種哭法。
「你還不趕緊想法子。要不,我給你賠禮,我給你磕一個。」宋老太太的頭發都亂了,氣勢洶洶地對夏氏說。
這其實是說給淑媛听的。
「媛兒,你這是要你姐的命,要你娘的命啊。」夏氏就哭著對淑媛說。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淑媛想要撂下不管,可又不能真的不管。
「得了,都別哭了。」淑媛就說,「咱趕緊回去,讓人把布送回來。要自己繡是嗎,那你就自己繡。」
「那你就趕緊去啊。」宋老太太忙就喊。
淑媛抽身出來,淑雲隨後出來,手里拿著那幾塊撕破的繡品。
劉三娘正好趕來,詢問了緣由,又看了那幾塊繡品,就有些為難︰「這絹布難得,我也沒有。」
「我那應該還有一些,我去拿來。」淑媛就說。
「那可太好了。」劉三娘看著淑媛,帶著微微的歉意。
她剛才是故意落在後面的。
嫁進宋家這些日子,淑慧是怎樣的左性,鬧起來是怎樣的無法收拾,她已經知道了。 她落在後面,一方面是不願意沾上,更多的其實是怕淑媛、夏氏尷尬。
她還沒有同樣的布料,幫不上淑媛。
「三嫂,你不用送我,進屋去幫我勸勸。」淑媛就說。
「哎。」劉三娘立刻答應了。
淑媛和淑雲就上了馬車,回慶豐。 一路上,小姐妹倆難免抱怨幾句。
「這些日子都挺好,還以為從今往後都改好了,沒想到,還是那樣。」淑媛說,「 現在還這麼慣著,講道理都不讓講。咱女乃是真疼小慧姐,還是要害了小慧姐啊。」
如果不是宋老太太無原則的溺愛,淑慧不會這樣。
「可是,小慧姐都要哭抽了,也挺嚇人。」
淑媛嘆氣,再嚇人,這次也不能縱容。 不狠狠地教淑慧做人的道理,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若是讓別人來教淑慧……社會可是相當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