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房間里，陳凝白獨自站在那里，臉色陣紅陣白。
她來到這個世界，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還是在幾千萬人面前！
小助理在一旁囁嚅道︰「凝凝，你剛才說話我提醒你了，你怎麼不听啊？」
陳凝白瞪著她，突然伸手扇了過去！
只听「啪」的一聲，小助理捂住臉，眼淚迅速的涌了出來。
而陳凝白踩著高跟鞋，也氣勢洶洶的往回走了——
一個小直播間。
能攀上明星直播是他們的福分，謝總親自安排的，也敢下自己的臉面？！
呵！
……
小禾苗工作室的大樓里，品牌方的人臉色沉沉。
「禾苗主播，今天的帶貨我們都簽好合同了，但是如今這樣子，怎麼收場？」
要知道他們天價營銷費用都打出去了，熱搜公關稿以及庫存準備全部到位。
每一分鐘停滯燒的都是錢。
而如今直播還有三個小時卻突然停下，損失的，可不只是在今晚躍躍欲試的高端護膚品品牌啊！
然而小禾苗卻是一派篤定。
「大家先听我說，今晚咱們直播間邀請明星的發言，你們也听到了。」
「如今這個市場，容不下這樣的思想，如果我今晚執意要直播，相信我，效果不會好的，甚至銷量根本不會起來。」
說完了最壞的後果，他也給大家鼓勁︰
「我以前的帶貨成績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不是信任，咱們也不可能簽下合同，對不對？」
「我簽合同，自然也不想賠錢，我工作室那麼多人要養，不可能跟錢過不去的。」
「如果大家相信我，今晚加大備貨量，我敢跟大家承諾，明晚直播間，一定會來一次不亞于雙11的大爆！」
「雙11我帶貨的價格是多少？現如今又是多少，大家回去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如果想要終止合作，行，可以，違約金我這邊會賠的。」
倒是高端護膚品線的負責人一口拒絕︰
「禾苗主播，我相信你！不過今晚的計劃失誤，我也得回公司匯報。明晚上，我一整個倉庫等著您！」
他們主打的女性市場，全都是與今晚陳凝白的理念相悖。
對于敏感點的把控，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強一些。
而對方這麼多錢都不怕，其他負責人看了一眼，也都升起了信心。
于是大家伙匯報過後，紛紛又主動與小禾苗握手︰
「希望明天直播一切順利。」
「放心吧。」
小禾苗笑著點頭。
等到人一走，他又趕緊吩咐︰
「快，聯系宣傳的人，熱搜和通稿都及時準備好！」
陳凝白這次，如果沒有大資本下場去壓，這事兒她好不了！
就算能月兌身，娛樂圈她算是混不起了。
而等到明天事件發酵成熟，觀眾們憤怒需要宣泄渠道——
一是網上去罵，二就是轉為對他的共情，來他直播間進行補償性消費了。
此刻，小禾苗卻仿佛見到了自己再次奠定地位，往前提升一大步的絕佳時機！
工作室的人也都是激情滿滿——目測是兩個通宵了，為了金錢，干啊！
尤其是員工里的幾個女孩子，還在直播時，白眼都已經翻到天上去了，也就是給人家打工沒站起來罵罷了。
如今看小禾苗這個狀態，別提有多高興了！
而在這時，身邊的助理將平板遞給他︰
「哥，你看這件事要不要也放一下？估計會炒得更熱。」
畫面是一段監控視頻。
小助理的委屈和陳明白的囂張跋扈，展示的淋灕盡致。
尤其是那響亮的一耳光。
小助理偷偷哭完又放下手往門外走的時候，一邊臉頰明顯腫起來了。
他也厭惡的皺起眉頭。
「——陳凝白到底有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
……
「踏馬的，陳凝白到底有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
天娛集團的營銷部，此刻，所有人都在崗。
窗外天光大亮，冬日清晨的陽光格外璀璨，照的空氣中飛舞的微塵都在雀躍。
而陽光穿過窗戶，也同樣能清晰的照見大家臉上粗糙的毛孔，和泛著油光的皮膚，還有部長稀疏的頭發和嘴邊一圈的燎泡。
此刻，他再也顧不得平時的謹慎和小心，拿著一疊文件瘋狂的砸在桌子上︰
「這破工司還能不能好了？！能不能？！」
可謂歇斯底里。
——他們只是個拿工資的，為什麼要操心這種事？為什麼還要連夜熬通宵？處理一遍又一遍？
網友對于公司，對于公司經紀人和藝人的謾罵，這兩天簡直如同龍卷風一樣！
經紀人的事情尚未平息，不知多少人在集團官網下瘋狂差評，並懷疑他們是一丘之貉，並不斷艾特朝陽警區來追根究底——
這已經夠焦頭爛額了好嗎？！
等到謝總要求的聲明一出，評論一關。好家伙，已經不只是在罵了，簡直是全網開嘲諷。
那話里里尖銳的刺，剌著他們心肝脾肺腎都揪成了一團。
營銷委屈——這又不是他們的鍋？
就問問，什麼營銷手段，能把這種劣跡壓下去？
他們也只是個拿工資听話的工具人啊！
可就一天過去，這可倒好，公司覺得熱搜上的不夠勁爆，決定再來一個。
一場直播，整個公司的未來怕都是斷了一半了——
那個傻逼啊啊啊！！！
部長內心的小人已經抱頭瘋狂大叫了。
陳凝白昨晚說話前，看沒看直播間的觀看人數？
小禾苗原本日常直播的觀看人數穩定在5000萬左右，可昨晚上，這個數到最後下播時翻了一倍！
這還是因為時間太短，沒能發酵足夠。
等到今天，直播錄播再次觀看的人數就已經達到了3000多萬——這才多長時間？
一晚上。
這一個早晨還沒過完呢！
一眾男男女女毫無形象地癱坐在椅子上，單看他們的精神面貌，這哪里像是娛樂公司，簡直像是個盯梢三天的狼狽狗仔公司！
部長再也不顧辦公室里的僅剩的女同志，伸手模出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行了，再待下去，我這年紀輕輕的怕不就得腦梗了。」
女同事趴在桌子上，整個人仿佛散架了一般，也顧不得把老大趕進衛生間去抽，神色懨懨道︰「我得滿一年，履歷才能好看一些……」
跳槽不難，難得是提工資，提履歷。不然一年內頻繁跳槽，新的公司就會很有看法了。
無情職場啊，對于他們這樣的中庸人士，就一個字——
「熬。」
此刻听了部長的話，同事想了想，猶豫起來︰
「錢哥，現在交辭職不劃算吧！再過幾天就過年了，咱們也就還有兩天在崗時間，後天下午的年會當場派發年終獎——現在提辭職，萬一財務那邊卡了，不可惜嗎？」
部長冷笑一聲，手里夾著煙在辦公室指點江山——
「你就說咱們這情況，年會咱們是在加班，還是在領獎金？」
「你再看看公司微博下的評論。以謝總的脾氣，你確定今年還有獎金嗎？」
「別工資還得倒扣，那可真吐血了。」
「憑什麼？！」
同事也拍桌子了︰
「就特麼我們這樣子通宵加班的，加班費怎麼算都還沒整明白呢。還扣工資？」
他們公司營銷部是沒有加班費的。
準確來說，大部分部門都沒有什麼加班費。
只有任務，任務和任務。
但是工資基數是原先老謝總在的時候就定好的，總體不高不低吧，做熟了的人都想熬個人脈履歷，難免就不會輕易挪窩了。
可要這麼說的話——
部長冷笑一聲︰「你就說，自從劉秘書走後，謝總辦事兒還有腦子嗎？！」
就這破聲明，劉秘書如果在，說什麼也得攔下來！
「而且，劉秘書之前比咱們還老黃牛呢？你知道咱們這位謝總給多少工資？50萬年薪……特麼簡直離譜！」
集團員工工資需要保密，不過人都走了，財務裝模作樣透露兩下，再加上劉秘書人緣夠好……
這就不算秘密了！
「他現在去了漢棋，年薪直接300萬起步！是，人家漢棋不搞營銷，可我可以去周氏其他集團啊！我就不信了，還能比這里更差！」
正說著，內線電話響了。
部長一看來電顯示，整個激昂的狀態便平靜下來了︰「行吧，我去挨罵了，你們先睡會兒吧，該吃飯吃飯去，我報銷。」
說完就往門外走。
走到門口，又轉回來重新坐下︰
「不行，我先把辭職信提交上去……」
……
謝榮昭果然在大發雷霆︰
「叫你們寫個聲明，你們就這水平！」
「底下罵人的話沒看到嗎？我說了鎖評論區，為什麼不鎖？我說了——」
「謝總。」
營銷部長此刻一改之前的鵪鶉模樣，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您仔細看看，這些都是大家轉發我們集團官微，然後再開的評論。」
想評論，那方法不多了去了。不在公司底下的評論區，還省得被刪被拉黑呢！
謝榮昭沉默一瞬。
「還有，今天熱搜是怎麼回事？我們公司的藝人就是你們營銷的責任。現在熱搜搞成這樣子，我他媽養你們吃閑飯的嗎？」
那份憎惡模樣，就差指著部長的鼻子罵了——可這也沒差呀。
這幾年，自己挨的罵還少嗎？他才30呢，夠不上中年失業的標準，出去了照樣有公司要，怕個球！
于是也干脆抬起下巴，同樣跟著年輕有為的謝總對著干︰
「謝總，我還想問你呢！經紀人出那麼大的事，非讓我們寫這狗屎聲明，你特別是不上網吧？知不知道現在網友們需要的是什麼？」
「還有昨晚上直播，這我們熬了一通宵，加班費都沒給我們算呢，你還好意思在這里罵？！」
「自己的女人自己不看好，1億多人的嘴，怎麼堵？我拿什麼堵？！你就是一人給一塊錢，也能讓公司破產了。」
謝榮昭給公司藝人單獨扒拉好處也不是頭一次了，公司上下，大家心里都有數。
至于說能讓公司破產……這倒是真的。
娛樂圈掙錢，但也得看什麼情況，更何況一億多的現金流，謝榮昭拿得出來嗎？
公司有價格，更多的是資源價值高。
再說了，這也就是個假設——網友缺您那一塊錢呢？
部長沒說話，但是眼神的挑釁卻是相當明顯。
——從來沒有下人敢這樣以下犯上！！！
謝榮昭簡直是出離憤怒，他站在那里，呼吸漸漸粗重，身子甚至都開始顫抖起來！
眼看著太陽穴青筋暴起，部長腳底抹油︰
「謝總，我不干了！辭職信已經交上去了，你愛簽不簽吧！」
扭頭直接走了。
走到門口，又怕謝榮昭真的不簽，耽誤他領工資，于是接著道︰「你要不簽，我就找勞動仲裁去！」
這回是真跑了。
跑出兩三步了，才听「砰」的一聲，一只琺瑯煙灰缸砸在了厚重的門上。
倒沒碎，只不過掉進了地毯中咕嚕滾了兩圈，反而顯得那沉悶的聲音更讓人生氣了。
而謝榮昭的怒吼也跟著傳來——
「來人！來——保安呢！保安給我把他抓起來！打——給我狠狠的打，把他的腿給我打斷！」
他把話喊了出去，兀自喘氣不止。
然而樓層保安站在那里，動也不動，只一雙眼楮瞪得老大——
謝總這麼硬嗎？！眾目睽睽之下都敢這麼說！
大家伙兒又悄悄把眼神投給那個跑的更快的營銷部部長身上——兄弟，你干啥了把謝總氣成這瘋樣？
也有人悄悄把手機收回去了。
……
助理不在身邊，也不耽誤陳凝白回去。
她坐在保姆車的後座上吩咐開車，司機隨口問道︰「薛助理呢？」
「怎麼？」
陳凝白抬起眼楮冷冰冰看著他︰「一個助理，我還得等他不成。」
司機閉上了嘴。
車子緩緩發動，陳凝白想起今晚直播的過程，說的話，都是在自己預期和構想內，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雖說按照如今很多女孩離經叛道的思想來說，她說的話估計會引起許多人的反對，可能會被罵。
但是，這世界上安安分分的好女孩多的是，當父母的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乖巧懂事，孝順听話吧。
還有那些男人。
嘴上不說，心里怎麼可能不想呢？
她這麼干，可能會引起一部分人的反感，但是也會有更多位高權重的人欣賞自己……
這麼一來，值了。
再說了，自古以來就是這樣，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才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