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小楚，別睡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河瞬間清醒，立刻坐直，動作迅速仿佛閃電。
辦公室里有人被驚了一下，隨即笑道︰
「這畢業生直接考進來的好苗子就是不一樣，看這精氣神，看這腰板……」
筆直筆直的，跟棵小白楊似的，哪像他們，天天縮在這派出所里，腰也不好，背也不好……
楚河瞬間回過神來，看著大家身上的衣服，還有桌上的帽子，心中就有數了。
——好家伙，這回是個警察！
滿意滿意。
萬萬想不到，雖然她沒能當成星警，但是在如今這個新的小世界，也跟這行沾了邊兒！
念頭飛快的閃過，而一邊叫醒她的年輕警察把帽子戴好，執法記錄儀檢測一下電量︰「別磨嘰了，出警了。」
楚發達精神抖擻，姿態昂揚，仿佛隨時就要干出一番大事業︰
「什麼情況？」
殺人放火搶銀行？她摩拳擦掌，做好準備！
……
她臉色這麼鄭重，一旁比她資歷更深一些的年輕警察李年海忍不住笑了起來——
唉，誰不是從這時候過來的！
于是一句話打破她的幻想︰
「沒啥大事兒，就附近香榭豪庭，有人報警高空墜物，咱得去處理一下。」
楚河︰……
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她表情明顯苦悶起來——誰耐煩去小區跟業主唧唧歪歪啊，不搞點大事情，這警察當的也太無聊了吧。
「覺得沒意思啊？」李年海笑著瞅她。
「有意思你得去當特警之類的，再不，特種兵選拔你怎麼沒去呢？」
這話帶著玩笑的意思，畢竟他們如今只是普通的片警，距離那些太遙遠了。
楚發達于是心頭更加郁悶——那是她不想去嗎？
是原身她不爭氣啊！
現如今，警校也畢業了，內部公安考試也過了，分配到這江城。
這里是江州最繁華的省會城市，哪怕只是普普通通一個片警，有編制，就已經是許許多人擠破頭也過不來的了。
楚河黯然嘆氣的樣子逗笑了李年海，對方騎上小摩托︰「趕緊的，那邊還在吵架呢。」
……
香榭豪庭離他們派出所不遠，騎著摩托車，兩人用了不到5分鐘就已經拐進了小區。
這才發現，所謂的高空拋物，是不知道有哪家往樓下扔空牛女乃盒，恰巧一樓是個帶院的戶型，直接掉院子里了。
這可能不是第一次了，對方忍無可忍，直接破口開罵，然後報警。
兩人下車的時候，一樓大媽還站在院子里雙手叉腰︰
「樓上那個不出聲的鱉孫兒听著，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忍很久了——行，沒人承認，監控也沒拍到，沒關系，我報警，咱們樓上多少戶，那出事了一塊賠償……」
這麼一說，原本安靜的大樓，3樓窗戶就被人拉開了︰
「我這3樓明顯不可能吧，還用賠嗎？」
十幾樓也有人在往下喊︰「又不是我扔的，憑什麼我賠呀？」
楚河來了點精神。
——就喜歡這種搞事兒的。
她湊近李年海︰「這要賠多少錢？」
李年海也小聲說道︰「一個牛女乃盒，賠不了錢，按咱們的處理方式，第1回警告，罰款的話……沒有。」
……
李年海干片警也不過4年，如今已經混成了老油條，這會兒心里頭門清。
「罰款這回估計罰不成……」
很多時候，社區關系處理就是這樣子的。
「畢竟這樓上住戶太多了，要是扔個重物，咱們可以挨家挨戶的罰，因為太危險了」
「現在就這個空盒子……」
國家律法如此，很多條款並不適用于這些未造成傷害損失的事件。
高空拋物倒是有明確規定，但問題是，這會兒拋下來的是個盒子，按照法律規定，未造成既定傷害和損失，那就只能做警告處理。
李年海心知肚明。
「這報警的也是想讓我們提醒提醒……其實也沒指望罰款……」
……
楚河瞬間沒了勁。
抬頭看著這一棟高樓，25層樓，七八十戶——「挨家挨戶進行教育？」
李年海瞬間嘴角發干——「最近查的嚴。」
言下之意，就得這麼干。
放在平時，那就是得在小區張貼公告，還得聯合物業……
——啊，腦殼痛。
……
楚河才不干這事。
她走進院子︰「是您報的警嗎？」
院子里叉腰怒罵的大媽此刻終于停下嘴，看到是個年輕小姑娘，穿著制服干練又漂亮，脾氣倒是稍小了一些，但仍是氣不過。
「警察同志，我這也不是故意給你們找事，關鍵我買這院子住進來，回回都有人往下扔東西——紙團空盒子塑料袋，還有些亂七八糟的……」
這沒傷害，但是膈應人啊！
她好好搞個後花園，還得防著天降垃圾……這誰受得了？！
楚河倒是很快進入狀態，這會兒根據培訓內容下意識回了一句。
「您別這麼說，有問題找警察，報警是應該的。」
李年海如今也想看看新人能不能盡快帶出來，這會兒就站在一旁沒吭聲。
大媽也不愛跟他那張年紀輕輕就老油條的模樣說話，反而拉著楚河，指著地上的盒子︰
「你看你看，氣人不氣人？我在這晾衣服呢，一個盒子【 】就掉地上了。」
楚河看了看地上那個牛女乃盒︰「你沒動過吧？」
「沒，」大媽搖頭︰「還不知道有啥惡心玩意兒呢，我沒踫，這太氣了，就直接報警了。」
楚河點頭︰「很好。」
她說著，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天氣，隨後舉起右手感受一下風向，再接著看了看這棟樓，確認了樓層和高度。
她在這里來回查看，神情姿態很是專業，李年海忍不住點頭。
——雖然有點太鄭重了，但是新人嘛，要的就是這份認真的態度，不錯不錯。
這念頭剛轉過，卻見楚河已停下腳步，此刻抬頭看著樓上。
「今天天氣穩定，風向東南1~2級，風速每秒2.1米，盒子落地的地點是在這個位置——」
她拿起盒子感受一下︰「空盒子16克。」
這一連串的數據說出來，哪怕沒听懂她想要干什麼，但也不妨礙大媽覺得她專業，剛準備順嘴夸贊，就見楚河豁然抬頭︰
「15樓中間戶，從客廳窗戶扔下來的。」
15樓中間戶的窗戶那面牆壁是內凹型的，減少了她確定的難度。
這話一說，現場兩人都傻眼兒了。
……
大媽難以置信，隨即就是驚喜，再接著又是憤怒——
「小姑娘真專業哈——我就知道是十幾樓扔的，我罵的時候還沒人出聲呢！我今天非得叫他們的嘴臉，小區大家都看看，搞不好前頭也都是他們扔的……」
說著怒氣沖沖就要拉楚河他們上去。
李年海已經目瞪口呆，這會兒忍不住湊到楚河身邊小聲問道︰「真的假的？你這就能算出來了？這怎麼算的？你可別瞎胡扯，小心人家投訴你……」
楚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套幾個物理公式不就行了嗎？」
李年海的表情明顯是噎著了。
好半天他才神色古怪的哼哧︰「心算啊……」
楚河納悶︰「就這麼明白的數據，不心算還要練草稿嗎？」
李年海︰……
我覺得你在嘲諷我，而且我有證據——這是草稿就能算出來的嗎？
這明明不是片警該有的技能！
……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電梯，大媽走在前頭氣勢洶洶， 當當就開始敲15樓中間戶的大門。
「開門，我知道有人在家！」
好半天，才有個年輕女人警惕的打開門︰「你干嘛？」
大媽已經進了屋子，而對方看著兩名警察則瞬間後退一步，李年海笑了笑，跟楚河將證件展示出來。
「你好，女士，我們接到報警，有人高空拋物，所以過來問一下。」
女人的眼神更警惕了，而臥室則沖出來一個男人同樣氣勢洶洶︰「高空拋物關我們什麼事？跑我家來問什麼？」
楚河將手中的牛女乃盒子遞了出去︰「我手上有騎車手套，這個盒子掉下去後沒人踫過，如果報警人願意的話，可以申請指紋檢測——我想，應該能跟你們倆的對的上。」
李年海則又加了一句︰「你們也別想瞞著我們，能找過來就有證據……」
能有啥證據？小楚說的靠不靠譜還兩碼事兒。
這是他老油條的話術了。
片警平時處理事當然不能太死板板，有沒有證據的，看這兩人表情就知道事兒不對，干脆順水推舟。
接下來，就是大媽的戰場了。
兩名柔弱的片警實在插不進去，最終只能當背景板，然後昏昏沉沉離場。
……
李年海從兜里模出那張高空拋物宣傳頁，貼在15樓的電梯口（應大媽強烈要求），後續這家還會被物業通報批評……但這就不是他們的處理範疇了。
總之。
他騎上摩托時還嘆了口氣︰「當片警，要不是出于武力值考慮，其實真的可以放寬要求，招一些社區大媽。」
她們的社區戰斗力那叫一個強啊。
楚河面無表情吐槽︰「非專業武力值較量，一般人打不過她們。」
就報警人大媽那個揮斥方遒的架勢，一般人也拿不出來呀。
李年海無話可說。
……
楚河在這派出所干了一段時間，內心已然麻木。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對星警這個職業有幻想了。
但凡有個機會，她能考到別處去，這派出所就真不想呆！要不是琢磨著還沒有找到長庚……
每天全是些雞毛蒜皮的——
夜宵攤打架的，某家小孩把車劃了，男女朋友深夜打架，還有，醉鬼，醉鬼和醉鬼。
簡直了。
分分鐘想打人的節奏。
但偏偏由于她表現出眾，總能用學霸的方式找出關鍵點——最神奇的是，還能從傷痕中判斷出對方是怎麼出手的，什麼角度……
他們就提前畢業幾年，現在警校都教這玩意兒了嗎？！
一眾老油條們感受著最近處理事情的效率，不由心花怒放。
唯一有一點。
——小楚脾氣暴躁，不能讓她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太久，不然她就要發毛……
前天夜里，一對情侶在這里折騰吵架，偏偏還來來去去就不分手，煩得恨不得拿刀砍人。
恰巧小楚剛處理了兩個醉鬼回來，直接當著情侶的面，把手里的不銹鋼飯盒捏扁了。
——反正最後這對情侶是偃旗息鼓了。
但是，局里更老的油條黃本偉，也就是老民警老黃，那可是捏了把冷汗。
——現在到處都是監控，執法記錄儀還得常開，萬一人家要投訴說恐嚇什麼的？
小楚這好苗子，不就要受懲罰了嗎？
年輕人啊，還是得練練，沉不住氣。
——不過話說回來，這頭腦，這武力值……咋當初就沒被選拔上呢？
但左右一想，行吧，片警安全度高，穩當。
……
而楚河卻忍不住有點焦躁。
來這里一個多月了，至今沒有通過電子方式看到任何一本「原著劇情」，難不成這個小世界打算讓她自由發揮嗎？
這人多的，可海了去了，得發揮到什麼時候？
難不成她老老實實當片警，長庚就能一頭撞過來不成？
最郁悶的是，片警工資低的可憐，她手里捏著新鮮出爐的2000多塊錢，直覺滿心郁悶。
畢竟，實習期按規定9個月，工資就2000，多出來的是補貼——加班補貼。
事多錢少人還煩，加班一天又一晚。
說的就是她！
太貧窮了！
而且，為什麼每次來的小世界自己都這麼窮，白富美的角色她楚發達可以勝任啊！
天底下富婆那麼多，多她一個又怎樣？
楚發達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
……
……
「來來來，明天早上大家安排一下時間，去天海大道的體檢中心，上頭規定要做毛發檢測……」
向來只在辦公室里埋頭干活的局長對大家招呼一聲。
老黃納悶︰
「我們做什麼毛發檢測？」
李年海卻是看了新聞的︰「你忘了，最近省里頭的要求，所有公職人員都得毛發檢查，查吸毒。」
成本低，快捷方便，一次取樣多次檢測，還沒辦法做手腳……據說其他省市也已經開展起來了。
行吧，警局里老煙槍不少，但檢測這個還沒人害怕。
……
楚河把腿架桌子上正玩手機呢，剛發布完消息的局長看到，忍不住眉頭一皺。
「小楚，把腿收回來——上班呢，像什麼樣子？待會有人進來看到了怎麼辦？」
楚河倒是老老實實把腿收回來，然而卻開口道︰「局長，你上回說加班給我補一天假，什麼時候補？」
局長老臉囧囧︰
「補，明天就補……這不是最近人少嗎？」
偏偏事多。
以至于片警里的骨干小楚同志都連續加班了，局長笑得跟朵假花似的︰「明天吧，明天就給你放假……」
楚河︰……
一個個的可都是人精。
明天上午做檢測，按道理來講，肯定得有半天在排隊的，還放假……
不過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做，在確認長庚有沒有錢之前，她也不想勞心勞力……
放假就放假吧。
再去網上溜達一圈。
……
毛發檢測果然是排了半天的隊。
附近幾個派出所全安排過來了，楚河在全程攝像的情況下被剪下了幾縷頭發，簽了字就瀟灑的離開了。
——只要檢測不出來她身體細胞過高的活性就好。
不過檢測出來也沒什麼，反正都壓制在普通人的極限範疇。
但是，從身體上取下部分組織是一件大傷元氣的事情，中午得吃頓好的補一補。
楚河腳下一撇，拐進了附近一家人氣滿滿的飯館。
尖椒牛柳，玉米排骨，番茄雞蛋，泡椒小黃魚。
再來5碗米飯。
楚河在周圍顧客若隱若現的目光中開始動筷子——
味道不錯，就是這個分量實在比不得學校食堂。
……
家庭餐館並沒有招太多人手，如今已經快2點了，店里就只剩兩桌。
僅有的服務員端著水壺來來回回從楚河旁邊走，時不時看著她標準勻稱的身材，再看看旁邊摞著的三個空碗，眼神是止不住的驚訝。
隔壁坐了一桌喝酒的大老爺們，張口暴富，閉口發財，帶點醉意，仿佛整個江州都是他們的。
楚河處理醉鬼已經有一段時間，這會兒實在不想多看，只能暗自慶幸——今天休假。
就算醉鬼鬧事，那也是李年海和老黃來處理。
嘿嘿嘿。
……
正放下心來，隔壁桌上有男人搖搖晃晃的從她身邊經過。
楚河筷子微頓。
下一刻，她眼神瞬間掃過整個店內的人手和布局，突然站起身來，抬腳就將剛經過的男人踹趴在地上。
緊接著上前兩步，利落用膝蓋頂住對方腰椎，隨即反剪他的雙手！
這動作疾如風快如電，一群還在推杯踫盞的大老爺們兒愣了好久才瞬間站起來，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
而此時終于有人反應過來——
「你他媽干什麼！」
「草，你有病啊！」
「找事是不是？！」
眼見有人啤酒瓶子都拎起來了，服務員和炒菜的老板縮在一旁，楚河眼神一肅︰「都不許動，警察！」
她其實順手想掏證件的，突然想起來今天休假沒帶。
干脆當做沒這回事，膝蓋只微微用力，趴在地上的人頓時「嗷」的一聲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