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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前一日沈茴與裴徊光去街市采買貼身用具時, 曾遇見個穿金戴銀的姑娘。那姑娘盯著裴徊光走了——,差點跌一跤,最後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腳, 掩唇嬌笑。

她叫崔寶靈, 是容陽郡守催多則嬌養的小女兒。

崔寶靈開開——地穿過游廊, 去敲紅映的房門︰「紅映,紅映,你在不在?」

不多時, 丫鬟過來開門, 請她進來。

崔寶靈走進屋,才發現白霜也在屋里。

——白霜與紅映,正是那一日郡守打算送給裴徊光的那一身白與一身紅的兩個女人。當日, 紅映當眾獻舞,最後沒有被裴徊光收下, 顏面盡失, 如今已是心如死灰,只等幾日後郡守的生辰宴結束後,離開這里, 去尼姑庵一輩子吃齋念佛。

白霜卻要幸運些,在紅映被訓斥之後, 郡守並沒有——敢將她送給裴徊光,僥幸回來。她與紅映一樣,都是借住在郡守家中的表姑娘。

對于郡守的親女兒崔寶靈,白霜與紅映一向是恭恭敬敬的, 而且是哄著她,萬萬不敢得罪一星半點。

「寶靈怎麼得空過來了?快坐。」紅映勉強扯出笑臉來。

崔寶靈雙手托腮,一臉憧憬︰「母親說整個容陽的男郎, 我可以自己挑夫君!」

白霜與紅映對視一眼,自然都有些羨慕。然後說了些祝福的討巧話,甚至又提了幾個容陽貴公子的名字。

崔寶靈可以自己選夫君這事兒,白霜和紅映之前就知道。她們兩個還知道崔寶靈眼光很——,挑三揀四,並沒有哪個郎君真的入了她的眼。

「表姐是不是有——儀的人了?」白霜問。

崔寶靈紅著臉笑了笑,才說︰「我昨天傍晚遇見一個人。那個人站在人群里,所有人都變得像乞丐一樣難看。你剛剛說的王家四郎站在他身邊,給——提鞋都不配!」

白霜和紅映都有些意外崔寶靈會這樣評價一個人,又不由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得眼高于頂的崔寶靈這樣高的評價。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反正……反正那人矜貴、俊逸,就像站在雲端上的——一樣高不可攀,讓人忍不住想要仰望的存在!」崔寶靈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形容驚鴻一瞥見到的仙姿郎君,她急得跺了跺腳,「你們能想象這樣的一個人嗎?」

白霜和紅映沒說話,可是听著崔寶靈的形容,兩個人竟是同時在眼前浮現一個人的身影。只是那個人雖高不可攀,卻是高——在上踩在雲端上的……玉面惡鬼。

兩個人沉默著,絕對不敢提那個一面之緣的人的名字。好像提一提那個人的名字,都要畏懼打顫。

紅映更是因為想起那天宴席上的經歷,臉色開始微微泛白。

崔寶靈還在一臉憧憬地繼續說著︰「我已經派小廝去盯著了,知道了那個郎君的住處。可惜了,居然娶了妻。但是他的妻子好丑的,小孩子只要看一眼就——被嚇哭的那種丑!所以也沒什麼關系,等我把——那個丑八怪妻子處理了,——讓父親給我安排這門親事……」

沈茴悶頭吃著晚飯,偷偷抬起眼楮打量了一下裴徊光,又收回視線,低下頭繼續吃飯。

松桃已經離開了。沈茴也用無恥的手段,將裴徊光攔了下來,沒讓——去隔壁找萬順鏢局的鏢頭的兒子還是佷子什麼的算賬。

「咱們什麼時候啟程離開?」沈茴找一個話題。

「後天早上。」裴徊光只吃了一點東西,就把筷子放下了。

裴徊光臉色不太好看——

都已經把沈茴故意扮丑了,臉上貼了那麼大的一塊疤,居然還有人想打她的主意?

嘖。

沈茴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能猜到裴徊光的想法。她在桌子下的小腳,輕輕蹭了蹭裴徊光的小腿。一邊給自己夾花生豆,一邊一本正經地說︰「就算本宮毀了容也有人覺得本宮好,這證明掌印選擇本宮選對啦,更是證明掌印的眼光很好呀。」

嗤。

裴徊光瞥著她,語氣不咸不淡︰「娘娘又說玩笑話。從一開始就是娘娘來招惹咱家,之後像塊狗皮膏藥似地黏著咱家不放手。嘖,是娘娘賴著咱家,可不是咱家選中了娘娘。」

沈茴握著的筷子夾著花生豆一動不動好一——兒,才瞪了裴徊光一眼,說︰「住口吧您,還讓不讓人吃頓順——飯了!」

她悶悶將花生豆塞進嘴里,使勁兒地咬。

裴徊光以手支頜,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沈茴氣呼呼的樣子。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茴越來越頻繁地頂嘴忤逆——,甚至是斥責。而——,竟越來越覺得這個樣子的沈茴,該死地好看。

好看到,想咬。

天色很快黑下來。沈茴梳洗過後,重新換過干淨的月事帶,揉著小肚子往寢屋去。她擔——昨天晚上那樣丟臉的事情——發生,多穿了一條寢褲,還是不太放心。

沈茴拘謹地坐在床邊,望著裴徊光走進來。她試探著說︰「掌印,今天晚上分開睡吧?我肚子痛呢,怕影響你也跟著睡不好呀。」

裴徊光在沈茴面前站——,居——臨下地瞥著她,問︰「娘娘傍晚的時候說肚子疼得厲害,——咱家怎麼樣才能好來著?」

沈茴不吭聲了。

她坐著,裴徊光站著。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裴徊光的手上——空無一物的手。

沈茴愣了一下,才問︰「戒指呢?」

她抬起頭來,睜大了眼楮望著裴徊光,——問︰「戒指呢?」

她指著隔壁的方向,將一雙明眸瞪圓︰「是不是被她偷走了?」

裴徊光默默听她問了三遍,——望著沈茴的眼楮,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呀。我問你戒指呢?」沈茴輕輕去推裴徊光,第四次問他。

裴徊光慢慢俯來,雙手撐在沈茴身側的床榻上。隨著——俯身的動作,縴細紅繩墜著的黑玉戒從他服帖緊身的殷紅衣襟里滑落出來。

忽然出現的黑玉戒,在沈茴的眼前,輕輕地晃蕩著。

「娘娘的東西怎麼可能被旁人拿走?」裴徊光噙著溫柔的眸子凝視著沈茴,——抬手,修長瑩白的手指捏著黑玉戒,重新藏進衣襟里。

「日後,別人連看都不能看一眼。」——說。

沈茴怔怔望著裴徊光的胸口,目光凝在他殷紅衣襟下,藏著黑玉戒的輪廓。好半晌,她才將目光不自然地移開。她將規矩放在腿上的雙手拿開,放在身側撐著床榻,不小心踫到了裴徊光的手指,她急急忙忙將手縮回來一點。她撐著床榻,身子慢慢往後挪,從裴徊光的籠罩下,向後逃開,一點點挪到床里側,躺了下來。

沈茴心里亂糟糟的,听見裴徊光轉身去熄了屋內的燈。瞬間黑下來的環境,反倒讓沈茴稍微松了口氣。黑暗里忽然又傳來裴徊光的聲音——

在床外側躺下,聲音貼著沈茴的耳朵。

「嘖嘖,娘娘這緊張的模樣,也太像少女春心漾動了,還真把咱家當夫君了。」

沈茴硬著頭皮說︰「接下來兩個月,大到性命安危小到吃飽穿暖,全要倚靠掌印。本宮自然要好好守著掌印。」

裴徊光用指背慢條斯理地磨蹭著沈茴的臉頰,沒有說什麼——

對沈茴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

一切好似,本該如此。

沈茴心里亂得一塌糊涂。仿佛降了一場雨,又被動物的小爪子踩了個泥濘不堪。她將自己的——衣向上掀開一點。模索著拉到裴徊光的手腕,搖了搖,嗡聲說︰「小肚子疼。」

「好。咱家給蔻蔻親親就不疼了。」裴徊光模模她的頭——果真湊過去親親她的小肚子,——頸上的黑玉戒滑落出來,落在沈茴的身上,帶來一絲——身上的涼意。

沈茴擔——自己做的月事帶不夠好,——半夜酣眠時再弄髒床褥。這一晚,她睡得不是很踏實。也不像往常那樣于深眠時會軟著身子小幅度地挪動磨蹭,反而是規規矩矩地,一整夜幾乎沒怎麼動過。

身邊睡的人規矩起來,像個「死人」了,按理說,裴徊光該睡得更安——些。

可,——反倒沒怎麼睡好——

覺得,這可能是因為鼻息間總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兒——總是對血腥味兒,極其敏感的。

一片漆黑里,裴徊光睜著清明的眼眸。半晌,——探手進棉被,模索了一下,輕輕一拉,將沈茴腰間系的月事帶解開了。

沈茴這一夜沒怎麼睡好,她在睡前告訴自己——早點醒來,免得——將床褥弄髒。她也的確醒得比以往早一些,天還沒大亮就醒了過來。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時間還早,不——吵醒身邊的裴徊光。她揉著眼楮,慢吞吞地坐起來,動作小心翼翼的,爭取不發出一點動靜來吵到裴徊光。

她揉了一——兒眼楮,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這才發現床榻外側是空的,裴徊光並不在她身邊。

「這麼早就醒了呀……」沈茴呢喃自語了句,動作慢吞吞地掀開被子,想著——去隔壁盥室換月事帶。她習慣性地去檢查床褥,卻在見到床褥上的血跡時,瞬間清醒過來,困倦全無。

「怎麼又弄髒了!」沈茴前一刻還睡眼朦朧的迷茫眸子,慢慢睜大、瞪圓,滿滿不敢置信。

她慌忙去檢查,才發現系在腰上的帶子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了。

「怎麼——這樣……」沈茴快哭出來了。她再看一眼身邊空了的床榻,——里好委屈。難道是因為她又把床褥弄髒了,所以裴徊光才嫌棄地早早起來?

沈茴眼前甚至浮現裴徊光黑著臉摔門出去的模樣。

沈茴沮喪地低著頭,呆坐了好一——兒,才紅著眼圈下了床。她不能再呆坐著,得把床榻收拾干淨才行。

她低著頭,先走出寢屋,去隔壁的盥室,打算把自己收拾干淨了,——回來收拾床榻。她悶悶走進盥室,發現盥室里亮著燈。

裴徊光背對著門口,坐在長凳上,在他面前擺著木盆,——正在洗著什麼,弄出的水聲在天光未大亮的清晨,異常顯耳。

沈茴心里一驚,難道自己昨晚又把裴徊光身上的衣服弄髒了?

雖然她連帕子也沒洗過的,可是既然是她弄髒的,就該她來洗呀!

沈茴紅著眼圈小步挪過去,小聲說︰「你、你洗什麼呀?還是我來洗吧……」

她甚至回憶著婢女樣子,挽了挽袖子。

……直到沈茴看見盆中淡紅污水里的,月事帶。

沈茴整個人懵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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