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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沈茴轉——頭, 目視前方,小聲嘀咕了一句︰「掌印可真是惹人眼,就該也給你臉上粘片嚇人的疤。」

沈茴等了半天沒等到裴徊光——話, 她轉頭望向裴徊光。

裴徊光嗤笑了一聲, 冷眼瞥著沈茴, 指了指自己——嘴。

是哦,她讓他扮個啞巴。

沈茴心虛地移——了目光。

裴徊光翻看著手里粗糙廉價的折扇,心里並沒有對那些姑娘家們——拋媚眼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 若是這些人知道他是大齊第一奸宦, 還會向他拋媚眼?怕不是嚇得魂飛魄散四散逃命,還咒他一句快點死。

嗤。

裴徊光睥著身邊——沈茴。

大抵,只有她暫時不是盼著他死。因為他對于她來說, 還有利用價值。

對,暫時。

嘖, 真是個心思卑劣的小皇後。

裴徊光又生氣了。

想踹她皮股。

圓圓——, 軟軟——,香香——,皮股。

沈茴和裴徊光傍晚時回家, 剛將新置辦——東西放下,院門就被隔壁鏢局——人敲得  響。

「怎麼才——來啊?剛剛過來敲過一次門了, 你們不在家!快來喝酒吃肉!——晚肉就不好吃了!」

沈茴努力拒絕︰「多謝你們好意。只是我們在外面吃過了。」

「沒事啊!吃過了——吃兩口肉撐不壞!」松菊和松桃直接去拉沈茴的手,拽著她就往隔壁去。

沈茴求助似——頭望裴徊光,卻見他低著頭,正在翻來覆去地瞧著手里——折扇, 一臉嫌棄。

沈茴想了想,去也行吧。這樣尋常百姓——日子,她還沒有體會過。反正她現在不是什麼皇後、什麼沈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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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順鏢局——小院里, 擁了好多人,熱熱鬧鬧地正在烤肉。

「來來來,快坐下!遇見就是緣分,何況還能當鄰居!」趙三旺發話。他本就是好客的人,听說了隔壁住進了一對小夫妻,鏢局——人想請隔壁——小夫妻過來吃肉喝酒,這簡直再正常不過。他很贊成。走江湖嘛,多交幾個朋友沒什麼壞處。

「多謝啦。」沈茴緊挨著裴徊光坐下,有點拘謹。

她還從來沒有和那麼多陌生人一起吃東西,而且還是一群鏢局——糙漢。這……若是以前,她連想都不敢想。

鏢局——人,她以前只在書里見過。沒想到今兒個真——見到了鏢局里——人。沈茴最初——緊張散去一些,逐漸又升起了好奇。她打量著鏢局——人,覺得他們的確和她以前接觸——人不大一樣,有著書里——豪爽。他們說說笑笑——樣子,又和書里——冷血凶悍不太一樣。

「小兄弟怎麼稱呼啊?」趙三旺望向裴徊光。

沈茴急忙說︰「夫君姓沈,他身患啞疾,不能說話。」

趙三旺呲呲牙。他在心里琢磨著,啞巴就啞巴唄?還啞疾?害得他琢磨了一下,才明白文化人這話啥意思。

松杏遞給沈茴一個隻果,問︰「那你叫什麼呀?咱們走江湖——姑娘可不喜歡‘誰誰家媳婦兒’這樣的稱呼。姑娘家也是有自個兒姓。」

沈茴多看了松杏一眼,才彎著眼楮說︰「我姓……裴,單——一個茴字。」

裴徊光終于把目光從手中的折扇上移開,瞥了沈茴一眼。

松桃走過來,將隻果遞給裴徊光︰「給!先吃個隻果,羊肉還得烤一會兒。」

裴徊光連頭都沒抬。

松桃不由在心里犯嘀咕︰難道這樣好看——沈家郎君,不僅是啞巴,也是聾子?

沈茴趕忙說︰「我夫君不喜歡吃隻果。」

「那你吃啊。」松杏說。

沈茴愣了一下,才說好。她望著手里這個圓圓——隻果,竟不知道——何張嘴下口。她自然是吃過隻果——,可她從小到大吃——隻果,都是婢女切好一小塊一小塊放在小碟里,——端給她的。

沈茴正愣神,手里圓圓——紅隻果被裴徊光拿走了。

裴徊光終于將折扇放下,拿起桌上——一把小刀,先瞧了一眼上面的水珠,知是剛洗過——,才——始削隻果。

他動作慢條斯理,指寬的紅色隻果皮被一點點削下來,貼著他修長瑩白的手指,緩緩延展。

沈茴悄悄——量著小院里——人。

院子里——姑娘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停下了手里——事情,望向裴徊光——手。竟也有男子盯著裴徊光——手瞧。

裴徊光——手,自然是長得極好看。沈茴從第一眼見到裴徊光——時候,就知道。

「不用削了!」沈茴忽然轉過身,將裴徊光手里削了一半——隻果搶過來,一口咬下去,咬了好大一口。

掛在隻果上——紅色長條果皮,仍舊墜著,輕輕飄晃著。

沈茴將墜著——果皮條扯下來,——咬一口隻果,吃了,——咬一口,使勁地咬。

誒?沈茴驚訝地發現整個——隻果和切好的隻果吃起來,味道好像不太一樣?錯覺嗎?她眨眨眼,默默將整個隻果都吃了。

「羊肉烤好了!」趙三旺呵呵笑著。

這麼多人,火架子上烤著不止一只羊腿,甚至不止是羊腿,還有兔子、野雞和半只豬腿。

沈茴眼睜睜看著這些人拿著刀在烤好——肉上砍下一大塊,然後用筷子扎著,就這樣大口咬著吃。

沈茴看得目瞪口呆。

她自然也吃過炙肉,可她以前吃——那些炙肉,同樣都是或撕或切成極小的小塊,——在每一塊上插著銀簽。

「給!」松杏遞給沈茴一大塊羊腿。

「謝謝。」沈茴趕忙接過來,新奇地望著這麼大一塊肉。她偷偷打量了一會兒旁人吃肉——樣子,做些心理建設,才試探著咬了一口。

沒這樣吃過烤肉——她,顯然經驗不足,油膩膩的醬與油粘了滿唇,甚至臉頰。引得鏢局里——人哄堂大笑。

「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人家!」

沈茴有點不好意思。

松菊看出來了,笑呵呵地說︰「妹子,這烤肉啊,就是要大口吃才好吃!就要是吃得滿臉都是,那證明咱們這肉烤得香!」

沈茴回味了一下。她認真點點頭︰「嗯,是好好吃!」

她彎著眼楮笑,繼續吃。暫且忘記了自己是沈茴,把自己當成裴茴。

裴徊光有些意外地瞥著她。他以為嬌生慣養的小皇後會嫌棄這些人粗鄙,還要委屈地哭鼻子,沒想到適應地這樣快。

松桃說︰「妹子,別顧著你自己吃啊。你相公坐在一旁一口沒吃呢。」

沈茴知道裴徊光口味清淡,她猶疑了一下,才轉過頭望著裴徊光,問︰「你要吃嗎?」

裴徊光瞧著沈茴滿是油光——小嘴,和嘴邊也沾了油膩醬汁——小臉蛋,他皺皺眉,拿了帕子,給她擦嘴。

「呦吼!」有人吹了個口哨。立刻又引來其他人起哄。

松桃望著裴徊光——眼楮,越來越亮了!她發自內心地感慨︰這位沈公子——媳婦兒,都丑成這樣了。他居然一點不嫌棄,又是削隻果又是擦嘴。哎呦呦,真是好男人!深情——男人最迷人了!

趙三旺望著裴徊光,嘆了口氣。他嚼著香噴噴的烤肉,在心里感慨︰連個啞巴都能娶到媳婦兒,他四肢健全還能開鏢局,咋到了不惑之年還娶不上媳婦兒哩?唉!

沈茴後知後覺,原來這些人望過來的目光,叫做艷羨。

她悶悶瞧著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給她擦嘴的人,想起他——人面獸心來,簡直是……有口難言!

「來,吃肉怎麼能不喝酒!」松蓮給沈茴倒了一碗酒。

沈茴推辭不過,硬著頭皮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沈茴在心里想著若這酒里有毒怎麼辦?

下一刻,烈酒嗆得她一陣咳嗽。她不好意思讓這麼多人瞧見她被嗆紅的臉,扭過頭去咳嗽,幾乎把臉埋在裴徊光胸口。

裴徊光瞥她一眼,抬抬手,給她拍拍背順氣。

沈茴忽然就想,應該是不會有毒。若是有毒,裴徊光定然可以發現,不會讓她吃肉喝酒。而且就算有毒,他也醫得好。

沈茴又往裴徊光身邊挪了挪,靠得他更近些。

沈茴雖然只喝了一口酒,可回了家,臉上——紅暈還沒消退。她听著院牆另一邊的談笑聲,小聲抱怨︰「哼,你也不給我攔一攔。」

「嘖,咱家可是個啞巴。」裴徊光抱著胳膊,慢悠悠地進了廚房。

「你干嘛去呀?」沈茴追問。

「給你燒洗澡水。」

沈茴想了想,小跑著追過去。她站在廚房門口,好奇地打量著裴徊光生火、添水、添柴……

灶火飄出些煙,鍋里——水也漸漸升騰起水汽。

裴徊光——身上,好像也沾染了煙火氣息。

裴徊光忽然轉過頭來,望向杵在門口的沈茴,「嘖」了一聲,道︰「娘娘就這樣看著咱家生火燒水?什麼也不做?」

沈茴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也是哦。她也應該幫忙做點什麼。可是她能做點什麼呢?她環視廚房,問︰「我做些什麼?」

「比——,把衣服月兌了給咱家跳個艷舞?」他又陰陽怪氣地嘖嘖兩聲,「真是可惜了,珍珠衣和鮫紗心衣都忘了給咱家——大寶貝帶著。」

沈茴抿唇瞪他,輕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這人為什麼不是真——啞巴啊!!!!

許是因為去集市里采買勞累了一天,許是那一口烈酒——作用,也可能是睡前——熱水澡實在是太舒服了。沈茴這一晚睡得那樣香甜。她在被子里蟬蛹般慵懶挪動著,慢慢湊進裴徊光——懷里,乖乖地窩在他懷里彎唇酣眠。

裴徊光拔了一根她——眼睫,她都渾然不覺。

裴徊光將那根長長的眼睫含在嘴里,用唇舌細微地感受了半晌,——面無表情地吐了出去。

身邊躺著個活人,裴徊光睡不著。尤其還是個不停往他懷里鑽的活人。裴徊光幾次想將年糕一樣粘人的小皇後弄昏一了百了,幾次想下手時,想起以前他下手那一刻,她輕輕蹙起的眉心,又忍了下來。

罷了,湊合睡吧。

直到,裴徊光聞到了他最討厭——血腥味兒。

沈茴坐在床上,怔怔望著床褥上落下——血跡。她怎麼就睡得那樣沉,一點都沒感覺到呢。

她小心翼翼地轉頭,望向身邊——裴徊光。

裴徊光坐在床邊,捏著個濕帕子正在擦他褲子上粘——血跡。

那血跡自然是她弄——……不僅弄髒了衣褲,弄髒了床褥,還把血跡弄到他身上去了……

好丟臉……

沈茴嗚哼一聲,沮喪地耷拉著頭。

裴徊光瞥著她,說︰「咱家大人有大量,不跟娘娘計較了。」

沈茴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小聲嘀咕︰「我要那個……」

「嗯?」

「就是、那個東西……」沈茴攥著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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