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娘娘臉——這表情——惋惜？咱家好——將人閹了送去給娘娘使, 娘娘惋惜什麼？——惋惜斷了根的人使起來沒滋味兒？想使喚齊全人？」裴徊光慢悠悠地說著。
沈茴這才明白裴徊光說的「使」——哪種使用。
裴徊光望著沈茴的眼楮，再問︰「還——娘娘覺得齊全人才高貴？齊全人被閹割——了下等東西，惹了娘娘惋惜？」
沈茴緊張地整顆——都揪起來了。
這話題可——敏——了。
沈茴想解釋, 她露出惋惜神色時, 裴徊光尚未提出要將人閹了。可裴徊光不——道嗎？他自然——道的。他咄咄相逼, 恐怕她怎麼辯解都不能令他滿。
眼看著裴徊光還要再開口，沈茴直接轉身。
「娘娘……」裴徊光剛再一開口，就——沈茴氣呼呼地轉了身。他驚訝地望著沈茴, 倒也住了口。
沈茴沒有走多遠, 她搬起不遠處的一個半舊的小杌子，——新走到裴徊光對面，將小杌子放在裴徊光腳前。
裴徊光不解其——, 望著她，看她要做什麼。
沈茴捏著裙子略略抬起一點露出鞋尖, 踩——小杌子。小杌子窄窄, 她身形晃了一下。裴徊光抬抬手，扶了她一把。
沈茴攥著裴徊光的衣襟，將人往眼前再拉近一點。
裴徊光忽然就——道她要做什麼了。他慢悠悠地開口︰「這——要……」
沈茴直接湊過去親吻他, 攔了他接下來的話。
四目相望，沈茴的眸子里映出他的樣子。她眸中的自己, 讓裴徊光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晨風從沈茴身後吹來，將她的裙子向前吹去，盡數溫柔撫在裴徊光的身。裴徊光扶她的手沒有收回來，始終搭在沈茴腰側。
許久之後, 沈茴才結束這個綿長而又用力的親吻。
「掌印甚——牙尖嘴利，本宮不喜歡——，——好堵了你的嘴。」
裴徊光望著沈茴盈盈紅潤的小嘴開開合合, 他抬手，用拇指指月復慢條斯理地捻了一下自己的唇線，然後才拖長了腔調︰「牙尖嘴利？什麼破詞兒。」
「沒有說錯呀。」沈茴垂下眼楮一臉純稚無辜，「牙若不尖，怎麼會把本宮舌頭尖兒給咬疼了。」
裴徊光嗤笑一聲，不咸不淡地說︰「娘娘用這樣的法子堵咱家的嘴，也不嫌惡。」
這話怎麼有點耳熟？
沈茴蹙蹙眉，說︰「還——吧，若掌印少說些煞風景的話更善。」
她又開口，反客為主︰「所以，掌印為什麼還沒有送幾個身手好的宮人到昭月宮去？」
裴徊光看著她。
沈茴繼續︰「——司禮監找不到身手好的人了，還——掌印想不到呢？若——哪日本宮一不小——掉河里了，身邊連個救的人都沒有。」
「差不多得了罷。」裴徊光半眯眼，睥著她。
沈茴輕咳了一聲，移開視線。
「要什麼樣的？怎麼使的？屋里用不用？娘娘小小年紀已——此——欲，身邊——該養——個唇紅齒白細皮女敕肉的，若——咱家不在，也好頂。娘娘說——與不——？」
得，這嘴白堵了。
沈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子在晨風里——漣漪般拂在裴徊光的白衣——，纏纏連連。
「——掌印一個，便也夠了。」她去拉裴徊光的手，將他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攥在手——里。
他始終要逼她說出來。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都得說。
裴徊光模了模沈茴的頭，這才滿——地「嗯」了一聲，悠悠說了句︰「這才乖。」
沈茴本——擔——今日會有事，不敢晚起。的確，她早早就醒了，可早——在滄青閣耽擱了那樣久，腳步匆匆穿過暗道回到昭月宮時，比往常回來得都晚些。
她——道巫茲人今日要與皇帝和朝中武將出去狩獵，女眷皆不用——行，輕松不少。暗道里陰森寒冷，沈茴每次回來都要抱著暖手爐暖會身子。她一邊暖身，一邊——著沉月的稟話。
「——殿下早——來過了，奴婢說娘娘還沒醒。他嚷著要進來看看娘娘，還說不會吵鬧。奴婢卻——能說娘娘交代過您頭暈要多睡會兒不許人吵鬧，這才將他打發了。奴婢瞧著——殿下走的時候不——很開。」
她——次——到齊煜還——前天早。沈茴琢磨了一下，倒也一時茫然，不——道那算不算不歡而散。不過憶起齊煜扭頭就跑的倔強小身影，沈茴——里有些不——滋味。
她待身——的寒——退了一些，吩咐宮婢去給她拿衣裳。她要換一身衣裳，去齊煜那里一趟。前日早——鬧了不愉快，小孩子今天巴巴跑來了，又吃了閉門羹，沈茴可不——得過去一趟，將人哄哄。
剛哄了個——的，又要去哄個小的。
沈茴無奈地搖搖頭。
她詢問︰「昨日陛下給了鳴玉什麼賞？」
沉月就將皇帝賞賜的東西一一說了。倒——都按著規制，沒什麼格外值得注——的。按理說，昨日那情況，即使——臣子家眷也斷然沒有——台去表演的道理，就算沈茴令身手好的侍女假扮臣妻，也不算——佳。免不得要在野史里落得一筆「——齊皇帝令臣妻向胡人表演」。偏偏皇帝——傻的，直接開了口。
中原人——多骨子里都看不——胡人，尤其——巫茲。因為千百年來，巫茲實在——附屬中原——久，尤其——前衛時，巫茲小地諂媚嘴臉被編進歌謠里，現在街頭巷尾的孩童還有唱誦。
從結果而言，沈鳴玉——去舞劍——最好的結果。對——齊——，甚至對她來說也。
可那有前提。
一個隱隱有了苗頭，——沒有幾個人——曉，也不齒——宣之——口的荒唐惡念，若——沒有的話，才——最好的結果。
沈茴一想到皇帝將邪念打在一個連月信都不曾來過的小孩子身——，就一陣陣惡。
「娘娘？」沉月輕喚。
原來沈茴已經發怔了許久，而且臉色越來越難看。沉月不——沈茴——里想著沈鳴玉的事情，還以為沈茴在滄青閣那邊受了屈辱。她趕緊低下頭，把臉——疼的表情壓回去。
沈茴回過神來，輕嘆了一聲。她起身，剛打算換衣。宮婢走進來稟告司寢女官沉煙過來了。
「司寢女官？」
沈茴有點——外。
沈茴——過一——次沉煙，印象里——個端莊懂規矩的姑娘。在這宮里，能做到女官的，都有些本事——司寢女官？一想到沉煙所管理的事情，沈茴隱隱覺得又沒有什麼好事。
「稟娘娘，陛下下了旨——要為宮里的嬪妃們排好侍寢日期。」沉煙委婉了說辭，要——道皇帝當時的原話十分粗鄙不堪，「陛下事忙說得籠統，細則處——好來請——娘娘。」
宮中妃嬪實在——多，皇帝寵幸妃子向來——憑借喜好。現在居然要把女人們排好號碼，一個個來了。
「你們自己看著辦就好。」沈茴說。她可沒閑——管這個事情。
沉煙當然可以自己就把事情做好——侍寢這事兒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很多，她過來稟了事，也——來探皇後娘娘的——思。
已——道皇後娘娘的——思，沉煙屈膝行禮，說自己定會將事情處理好，然後告退。
沈茴也沒等沉煙退下，先起身往里面去換衣，——里著急要——齊煜。
沈茴經過沉煙身邊的時候，沉煙愣了一下。
她聞到了玉檀香的味道。
沉煙對玉檀的味道，那可——熟悉了。
沈茴急匆匆去——齊煜，等到了齊煜住處，卻得——齊煜在睡覺。
宮女稟話︰「——殿下昨天晚——似乎沒睡好，奴婢幾次進去查看時，都——他翻來覆去，今晨也比往日醒得早——殿下一醒來就嚷著要——皇後娘娘。奴婢說皇後娘娘最近會因巫茲人事忙，——殿下執——抱著書冊去找娘娘。沒——到娘娘，——殿下回來悶悶不樂，將宮人都攆出去，自己蒙著被子躺下了。等奴婢再進去瞧，——殿下已睡著了。」
沈茴眼前浮現小孩子的忐忑、鼓起勇氣，又失望的過程。
她吩咐宮人都不必跟著，自己一個人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在齊煜的床邊坐下，望著酣眠的小孩子。
齊煜睡得正沉，卻貌似——非好眠，小眉頭揪著。
「不、不要……」小孩子囈語，聲音低低的。
沈茴俯來，湊過去——，——齊煜睡夢中帶著哭腔的呢喃︰「不要當皇帝嗚嗚嗚……怕、怕嗚嗚……」
沈茴一愣，緊接著——里被蟄了一下。
她一——想幫齊煜登——帝位，從頭開始慢慢治理這腐爛的王朝。可——她這計劃從未問過齊煜的——願。
齊煜，他不想當皇帝啊！
沈茴茫然地呆坐著。
她忽然好頹然，生出幾分對未來的無措失敗。
又過了好久，齊煜迷迷糊糊地醒來，睜開眼楮。
「醒啦？」沈茴溫柔地模了模他的頭，想要去幫他蓋好被子。
齊煜卻忽然瞪——眼楮，驚恐地抓住自己的被子，不許沈茴來踫。
沈茴一愣，收回手。
小孩子的眼楮里浮現迷茫來，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才看清身邊的人——沈茴。他緊緊抓著被子的手慢吞吞地松開。
「做噩夢啦？」沈茴問。
齊煜胡亂地點點頭，小聲嘟囔︰「你還生不生我的氣？」
沈茴搖頭，說︰「最近巫茲人來啦，姨母——概會很忙，可能沒那麼多時間陪煜兒。」
「我——道！」齊煜低著頭，小手摳被子——的繡紋。
原來小姨母真的沒有生氣，他慢慢翹起嘴角。他的小腦瓜低了又低，不想讓小姨母看——他笑了。
沈茴在這邊陪了齊煜半個——午，才回昭月宮。
一離開，沈茴臉——的笑容便收了，帶——愁緒。她的視線越過高高的紅色宮牆，望向遠處山巒。最近幾日天暖，遠山頂的積雪已有些融化。她——里的積雪卻結了冰。
「娘娘這——想出宮了？」
忽聞裴徊光的聲音，沈茴嚇了一跳。原來她一邊走一邊出神，裴徊光走到近處了，竟一無所覺。
「掌印這——要去哪里？」
裴徊光慢條斯理地稟話︰「——聞昭月宮的內宦不夠使，咱家選了——個身手不錯的打算給娘娘送去。既然在這里遇——了，阿胖阿瘦你們跟娘娘去罷。」
「參——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阿胖和阿瘦從裴徊光後面走出來，規矩地打禮問安——
個人人——其名。
阿胖——個胖子，圓潤得像個球，還——個禿子。
阿瘦——個瘦子，麻桿一樣比縴細的姑娘家還苗條，還缺了——顆門牙。
「掌印有——了。」沈茴輕輕拍了拍裴徊光胳膊，她的手自然下垂，指尖點下他的手背。又在經過他身側時，煩悶一——午的沈茴終——彎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