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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月起初什麼都沒反應過來,等風吹得脖頸發涼,才往腦後一模,發現一頭長發竟被削成了剛過耳朵的短發,眼一紅嘴一咧,又要哭出聲。

鐘離揚起劍道︰「不能哭,再哭把你剩下的頭發也削光,讓你做個禿毛豬。」

戴月咧著嘴,卻又不敢哭,身子一抽一抽的,聲音都隨之變得一頓一頓︰「你,憑,什麼,削我,頭發。」

「想白看我劍法?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見識到了我的劍,自然要付出代價。我還給你打了折,換成別人,掉的就不是頭發,而是頭了。」

鐘離把劍收回腰間。

戴月又跺腳,又咬嘴唇,自己發泄了好一會兒,身子終于不抽了,聲音還是很委屈︰「付出代價,就不能由我來先說麼?哪有你這樣擅自決定,都不商量一下的。我留了十幾年的頭發,你一劍下去全沒啦。」

「代價倘由你定,我豈不是條狗?」鐘離又自顧自地往前走去,「戴月小姐,這兒是無人管得到的江湖,不是你家。你爹媽寵你,由你任性;你家僕人怕你,任你吩咐;外人要攀附你爹,才討好你。」

戴月緊跟上去︰「可你也要講道理啊。」

鐘離手又按到了劍柄上︰「駝子最不愛講道理,你非要和駝子講道理,那這把劍就是道理。」

戴月愈發覺得此人不可理喻,講什麼話都講不通,干脆一言不發,不再說話。

兩人在月光灑落的荒野中走了許久,又回了那座小山,走到峰頂,進了破舊草屋。

鐘離從一個小桌上拿起火鐮,點起了一盞舊油燈。透過昏暗燈光,戴月發現草屋似乎才被打掃過,塵土都沒多少,里面陳設簡單,一桌,兩椅,還有一大一小兩張木床。床上鋪著層枯草,瞧樣子也是剛換的。桌上有兩只木碗,兩只竹杯,看著和油燈一樣很有些年頭,只有兩對筷子看上去是新削出來的。

「這是他的家麼?有兩張床,除了他從前還住過誰?與外面墳里的是一人嗎?那人是男是女?若是女的,是他媽媽還是他老婆?」

許多想法從腦海里冒出,戴月卻不敢說出來問,生怕有哪句觸惱駝子,把自己一劍給殺了。

「你睡那張。」

鐘離指了一下大點的床。

戴月便躺到那張床上。枯草沒有想象中那麼扎人,但床依然有些硌得慌。木枕雖擦過,仍泛著股霉味。不禁鼻子一酸,有些想哭︰我在家的時候哪睡過這樣的地方?僕人受罰睡的柴房馬棚,恐怕都比這兒要強。

可轉念一想,對比在外幕天席地,此處起碼沒什麼蛇蟲侵襲,而且如果是駝子的家,駝子應該不會在家里殺人,總歸安全了不少。

戴月一顆心總算安穩了不少,捂著空空的肚子,漸漸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戴月聞到一股久違的香味,起床一看,只見桌上一只木碗里裝滿了肉,一只杯子里盛滿了水,大喜之下,連椅子都顧不得坐,捧起碗就吃。

肉不知是什麼肉,塊不大,但很好吃,一點肥膩滋味都嘗不出來,皮很有彈性,口感和肉凍差不多。

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碗肉,嘴里有點咸渴,戴月又拿起那只杯,將里面的水咕咚咕咚全喝下肚,實在比平常喝過的任何水都要甘甜清涼。

這時,戴月听到外面好像有風聲,端著肉碗推開門,只見鐘離正在舞劍。

平日見他,大多是一跛一跛走路的樣子,配上佝僂彎駝的身體,更是些許美感也無。然而此刻映入戴月眼簾的,卻是一個分外輕捷的身姿。腳尖甫一落地,整個人便可以如長了翅膀般騰空而起,隨之一個俯沖,就跨出去三丈距離;彎駝的身體不再讓人聯想到駱駝,簡直像一只弓起身的猛虎;彎彎曲曲的劍隨人起落,如同一條會飛的蛇;每一次騰挪轉身,移形換位,都毫無停滯,快到極點的時候,讓人只看得清殘影,簡直來去無蹤。

「好劍法,好身法。」

戴月忍不住道。

鐘離一下子停住了身子,也停住了劍,緩緩轉身,說︰「我說了,駝子不需要任何人奉承。」

「我不是奉承,是真覺得很不錯。」

「戴月小姐出身 赫,見過的能人該有不少,更不乏軍旅高手。駝子這點武功,怎入得了您法眼?」

「你和他們不一樣。那些人大多講究什麼鐵馬硬橋,下盤穩,上盤實,槍扎一條線,劍掃一張扇,一招一式還要起什麼奇奇怪怪的名字,比武的時候出一招吆喝一聲,又難看又難听。」

鐘離收劍回腰︰「算你有些眼光。」

戴月問︰「你的劍法身法都叫什麼名字?」

「名字?」鐘離頓了一下,「它們沒有名字。或許有,但我不知曉。」

「那我給你起罷。一招一式都要有名字。」

「不需要。」

「怎麼不需要?起名字多好玩。你再慢慢練一遍,我給你的招式起名字好不好?這也算交換了嘛!」

鐘離遲疑了幾息,才點頭︰「好。」

劍刃又起,隨著鐘離腳步,在空中劃了一個奇異的弧。鐘離回頭望了一眼戴月,說︰「這就是削掉你頭發的一劍。」

戴月說︰「那這招就叫‘駝子剃頭’。」

鐘離眉毛一抬︰「你這起名方式倒清奇,比那些故作風雅的要好許多。我去雲州金刀門時,那里的弟子對我用什麼‘金刀乍現’,不就是抽刀猛撩?還乍現,從肩膀到手肘再到手腕一直到刀,每一個軌跡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簡直笑掉人大牙。」

接著又揮一劍,身子騰空,劍鋒在空中向著同一位置一連刺出四五下。

戴月想了下,道︰「這招叫‘啄木鳥’。」

鐘離點頭︰「倒很形象貼切——那接下來這招呢?」躍到半空,腰身扭轉,來了一個大幅度的回旋,劍刃上下挑動,起起落落,有如浪濤。

「鼉龍咬人!」

戴月月兌口而出。

「那這招呢?」

鐘離一步邁出,刺出極快的筆直一劍。

戴月喊︰「這是‘餓狼撲肥羊’!」

「這樣呢?」

鐘離胳膊和手肘都不動,唯有手腕左右振蕩,蛇形劍在身前疾速揮斬,將空氣抽得一陣爆鳴。

戴月不假思索地說︰「響尾蛇甩蛇尾響!」

鐘離大感驚奇,這些年見了不少奇門武功,從沒听過如此清奇的招式名字,乍一听十分怪誕,細一想卻形象突出,特征明顯。當即又一連舞了好幾式劍法。

戴月每看一招,便喊一句︰「小狗兒護骨頭!」「大花貓咬小老鼠!」「筷子插米飯!」「勺子舀起湯又潑出去!」「公雞上樹!」「蝙蝠倒掛!」「青蛙吐舌頭!」「小老鼠騎大牛!」「這個好看一點,不如叫……」

鐘離舞了一陣劍,算是明白了︰這位戴月小姐非但不會武功,而且不通詩書,估計就背過一些詩詞,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墨水還擠不出來,起名便只好用見過的小動物或者其他什麼玩意兒,加個動作,然後再配上另外一個物,便是一招的名字。

又過了幾招,戴月舌頭像是打了結,只張嘴,卻講不出話來。鐘離停下動作,問︰「怎麼不起名了?」戴月用腳尖磨著地面,說︰「我腦袋勞累,靈感暫時枯竭,想不出來啦。」

鐘離瞥到她手里的木碗,道︰「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吃食,你卻吃了。」

戴月嚇得失色︰「啊,對不起,我不知道……」

鐘離一擺手︰「不用道歉,你吃了便吃了,這山上野味不難打,只是我想不到,你連這東西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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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月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鐘離把手伸進碗里,提起一根又長又細的尾巴來︰「我昨天收拾屋子時,發現了一只大野鼠,便宰殺扒皮,在屋後挖坑燒了些木炭,裹上黃泥燜了一夜。今早才盛到碗里,還沒來得及吃。怎麼,這野鼠味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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