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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古剎(九)

很快, ——來竹林挖筍的山民也發現「老婦人」的尸體,沒人報官,但叫來「老婦人」的丈夫和繼子。

芮一禾在人群里, 看到昨天遇見過的年輕夫婦。招手示意他們到近——來,模出一塊碎銀子給女人。

「您昨日賞過錢,我什麼都沒做, 不能再要。」

「——先拿著,我有事問你。」

婦人不敢違逆,接過銀子。

「小姐,您想問什麼?」

「胡嫂和丈夫的關系如——?」

「您是懷疑……不,不可能的, 胡大叔雖是屠戶, 但也沒有殺人的膽量。再說,胡嫂分明是被毒蛇咬死的……」

「我問什麼,——回答什麼。」

「哎,」婦人迫于芮一禾的威懾, 唯唯諾諾地點頭。

「原本關系是很不錯的,胡嫂雖然生不出孩——,但長得標致,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對胡大叔來說, 生不出孩——不是什麼問題,——已經有兩個兒子,可以傳宗接代了。沒懷上春丫之——, 兩個人沒紅過臉。等春丫出生,一切就不一樣了。胡叔覺得一個丫頭片——,隨便養大就成。胡嫂愛女心切,哪見得胡叔把春丫當成撿來的娃養。叫我說, 胡叔也的確太過分!哪怕有珍饈美味放在面前,叫原配生的兒子吃得肚兒滾圓塞不下要吐出來,也不肯給後娶娘——生的女兒吃一口嘗嘗味道。忒偏心了。」

芮一禾听得明白,理念不同加上立場不同產生的矛盾。

「這麼說,——是有可能故意丟掉女兒的。」

「這……不會吧!」

婦人嘴里說著不可能,心中卻覺得不是沒可能。轉念一想,虎毒不食——,要是家里窮養不起還算是情有可原,殺豬的家里富裕,不愁吃不愁穿,養個孩子能費多少錢?

「我覺得不至于,就算閨女不如小子重要,那也是自己的血脈……」

女兒的失蹤是不是當爹的故意為知,從女兒「走丟」後,當爹的都做過什麼,便能判斷一二。

芮一禾如此問,婦人回憶一會說︰「先報官……」

「誰報的官?」

「胡叔報的官吧。」

「不,不是的,」她男人一拍大腿,激動地說︰「胡叔回到家里,將春丫走丟的事情告訴胡嬸,胡嬸去報的官。」

芮一禾看向坐在地上,哀嚎痛哭的胡叔——和固有印象中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屠戶不一樣,很瘦,生著一對眯縫的小眼楮,叫人一看便知道此人不好相處。大約也是因為生著一張奸邪小人臉的緣故,芮一禾見到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沒覺得——可憐,反而認為——哭相不自然,表現出的傷心,造假的成分很重。

「那春丫爹做了什麼?」

「到添祿寺求山神老爺顯靈,」婦人怕小姐誤會,忙道︰「山神靈簽遠近聞名,能測吉凶禍福。要真是天殺的人販——拐走孩——,沒準求山神老爺指點,比尋官老爺更有用,能快找回孩子——要真做過虧心事,哪還敢到山神老爺面前?都傳遍了!簽文說,胡叔殺戮太重,——以有骨肉分離的報應。我看胡叔的心挺誠的,丟下買賣營生,在添祿寺吃齋念佛,一住就是十來天——這是盼望著能消除罪孽,上天垂憐,未來有父女團聚的一天。」

芮一禾︰「寺里常留香客小住嗎?」

婦人點頭稱是。

「據說添祿寺的廂房永遠沒有空著的時候,甭看寺廟不大,但常有達官貴人來往。」

「——知曉的孩子失蹤、被拐之類的事情多嗎?」

婦人搖頭。

「有幾件,但不多。倒是年景差的時候,賣兒賣女的多。」

芮一禾沒再問別的,卻听婦人的丈夫說︰「胡叔近幾日在變賣田產,似乎要帶著全家老小搬離傷心地,到郡城去。」

「哪的事,明明是胡大兒要做官了。」

婦人把听說的胡屠戶為大兒捐郎官的傳言細說一遍。

「道听途說,小富之家,能有多少家底?——瞅瞅白老爺、金老爺,哪個不是腰纏萬貫,家里出了幾個官?況且還是郡城的官,無人舉薦便是有萬貫家財敲不開官府的門。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誰,胡屠夫哪有通天的手腕。再說胡大兒,讀書不咋地,還總辦砸事——看——像當官的料嗎?」

婦人只是嘀咕︰「大家都傳的事,總不是無風起浪……你說說,——若在郡城扎不下根,舉家是為什麼?」

真為離開傷心地?胡屠戶可不是疼女兒疼得如珠如寶的人,自然也不會有多傷心。

再說春丫只是走丟,又不是死了。

留下來還有可能一家團聚,真離開琥珀川一帶,到郡城去做官,春丫就算回來,大概率也找不到家人。

古代的交通可不像現代一樣便利。

芮一禾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示意年輕的夫婦可以離開。哭得暈過去的胡屠戶醒來之後,就著手收斂尸體。

不一會,人就散去了。

單小野跟著芮一禾往回走,思索一會,問道︰「胡嬸的死有問題?對,一定有問題。她是被毒蛇咬死的,毒蛇都受人操控。可是為什麼呢?春丫失蹤是一個多月之——的事情,她也瘋掉很久了。一直在寺廟周圍游蕩都活得好好的,為何要忽然殺死她?」

「一個活著沒有威脅的人被殺,一定是不殺會帶來變故。無非有兩個原——︰第一,玩家的出現,讓行凶者緊張,害怕胡嬸會引人注目;第二,胡嬸有新的發現。一個讓瘋子知道,都能帶來可怕後果的發現。」

「什麼發現?」

「和聖舍利有關的發現,」芮一禾想起昨天晚膳時,听到「聖舍利」三個字的時候,老和尚的驚訝,和小沙彌不自覺流露出的殺意。可以肯定,添祿寺秘密的核心,絕對是聖舍利。

只有關于聖舍利的事,才能叫幕後之人不顧添祿寺的名聲,痛下殺手。

「芮老板,——是說胡嬸在找女兒的時候,誤入聖舍利的藏匿地點?她找錯地方,招來殺身之禍。」

「不算找錯地方。若我沒猜錯,春丫和聖舍利本就密不可分——還記得小沙彌的話嗎?舍利是高僧遺體火化之後,結成的珠狀物。而聖舍利,是普通人身上凝結出的珠狀物……」

「我沒當真,還以為小沙彌說的話不可信。」

「還是能信一兩分的。我看——也是個謊話連篇的假和尚,不可能不知曉全無真話容易被拆穿的道理。聖舍利是普通人身上凝結出的珠狀物這一點,——沒必要撒謊,且也符合舍利本為遺骨的意思。不是每一具尸骨都能凝結出聖舍利,也是真的,至于小沙彌說的不知該如——判斷哪具尸體里有聖舍利,就是假的了——不僅知道如——判斷尸身中有無聖舍利,還知道該如——用人體培養聖舍利。」

單小野大驚︰「春丫是被用來……」

「春丫走丟後的第六天早上,有人在竹林里看到她。添祿寺的靈簽不可信,女兒被拐,兒子卻交好運,忽然做官的胡屠夫不可信。失蹤六天後,春丫在竹林出現過的事情,變得非常可信,幾乎可以認定是事實,畢竟小婦人沒必要說謊。那時候,誠心禮佛的胡屠夫還住在寺里。在他看顧下失蹤的女兒,又和——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為什麼呢?」

單小野月兌口而出,「監守自盜!」

胡屠夫肯定和小沙彌做了見不得人的交易!在心里將芮老板的話消化一番後,——開口道︰「——以,我們只需要沿著胡嬸昨晚去過的地方尋找,就有可能找到聖舍利。」

「她去過哪里,尸體已經告訴我們了。」

「濕漉漉的衣服和頭發、玉佩上纏著的水草……兩個和尚平時只在寺廟附近活動,而周圍有水的地方——廂房旁的無名湖泊?」

「沒錯。」

……

湖水綠如翡翠,深不見底。陰涼的風吹過,竹葉落在湖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

芮一禾站在岸邊,月兌掉下水後,必然變得沉重無比的外衫。

「——在上面等我。」

「好的,」單小野接過厚重的華麗厚重的外衫,從空間里取出鰓囊草。這是一種像海草一樣的植物,吃下之後能長處魚鰓,可以在水里呼吸。多吃一些,還能長出蹼狀的手指腳趾,像魚一樣在水里游泳。

作用可以維持一個小時。

單小野考慮到副本里會遇到各種情況,沒準會下水,特地兌換的——價格不——,直接服用效果也很好,便沒有特地以此為原料制作新的魔藥。

盡管知道話語蒼白,——還是忍不住道︰「芮老板,——一定要小心一點。」

芮一禾嘴角勾起,點點頭,月兌掉鞋襪,吃下鰓囊草。外形像海帶,味道也像是煮熟的海帶,有點脆帶一點點腥味,吃下一株後,她跳入水中。兩只耳朵的下方長出魚一樣的腮,手指之間生出薄膜,形如蹼狀。

她游出水面,本想和單小野打個招呼。卻見木橋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哪怕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也能一眼鎖定,正是化身為懷海和尚的第五朝朗;另一個,身材火爆,嬌滴滴聲如其名,乃是嫵媚動人的鶯嬌。

兩個人相隔一段距離。

鶯嬌蓮步輕移,看著——方眉心一點紅痣,聖潔如神佛降世,目光悲憫的大師。

「懷海大師……」

她沒注意到,大師的視線並未落在她的身上,忽然停下腳步,也不是因她駐足,而是因為注意到湖中的動靜。只覺機會不錯,討好道︰「您並沒有來吃早餐。我這里有餅干,味道很不錯的。您要嘗嘗嗎?」

芮一禾縱身一躍,水花飛濺。

被濺一臉湖水的懷海和尚︰「……」——

低頭,臉上的水蒸發,僧袍上的水漬同時消失不見——

認真的問︰「——也沒用早膳,想吃嗎?」

芮一禾翻了個白眼,一頭扎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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