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野掏出一塊碎銀子, 打賞年輕的小夫妻。
兩人千恩萬謝,歡歡喜喜的走了。
「老婦人」嘴里絮叨著常人听不懂的——語,顯得瘋瘋癲癲的, 還伸手摳地上的泥巴吃。
芮一禾拉住「老婦人」的手,用清水幫她淨手,取空間勛章里的食物給她。
等她狼吞虎咽的吃完, 才問︰「——女兒在附近?」
「老婦人」茫然地抬起頭,「——有沒有看到春丫?這麼高、圓臉,右臉頰上有——顆小痣?」
「沒有。」
老婦人垂著腦袋,蹲下。
芮一禾也蹲下,又問︰「——感覺到春丫在附近?附近是哪?添祿寺里面嗎?」
听到「春丫」兩個字, 「老婦人」抬起頭, 直勾勾的看著芮一禾。
「添祿寺很邪的,別去。」
芮一禾點點頭。
「我沒有騙人,——相信我。」
「我相信。」
寺廟如果沒問題,玩家們就不會被丟進副本里了。
「我——進竹林, 就能听到春丫在喊——娘!娘!」
單小野被「老婦人」冰涼幽怨的叫聲激得打了個寒戰。
「——听,春丫又在叫我了……囡囡,別怕!娘來了。」
「老婦人」側耳傾听,滿是愁苦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 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單小野褲腿被濺上泥點,看著「老婦人」漸漸消失的背影,心中的寒意漸深。
「芮老板, ——相信她說的——嗎?」
「不知道,再看看。」
單小野︰看什麼?還要繼續跟著「老婦人」嗎?
芮一禾想起——件事,——件還活著的時候,人間界里發生的事。主人公是她九十七歲、患有老年痴呆的曾祖母, 和休年假——家探親的二十三歲的表姐。時間是傍晚,外面下著小雨。
得病的曾祖母像個孩子,整天胡鬧,曾有過早上三點鐘悄悄跑出門,拐杖敲鄰居家房門的行徑,好好吃著飯,掀掉碗碟躺在地上打滾,也是常態。
芮一禾的思緒從——憶中抽離,帶著笑意說︰「我——講個真實的故事……」
單小野點頭,「好 !」
那一天,芮一禾先——步到曾祖母家中。坐在床上,干瘦如柴的曾祖母听到她的腳步聲,並沒——頭,好像面對著牆睡著了。
家里的小朋友打開電視,正在換台,不妨曾祖母忽然開口說︰「觀音菩薩盯著我。」
小朋友直接哭起來,家里人都嚇了——跳。
曾祖母轉過身,喃喃道︰「我是不是要死了?觀音娘娘是來接我的嗎?」
芮一禾天生膽大,自從七歲高燒醒來後,——緒波動也變小了。她挺冷靜地說︰「不是的,那有觀音菩薩來接人的,要死的——,來的應該是牛頭馬面。」
「——說得對,觀音娘娘不是來接我的。她一直站在門口,是要等外面的人進來。」——
音未落,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
這下真是嚇死人了。
芮一禾要去開門,媽媽下意識地拉住她。
「媽?」
「——等等!」
直到外面傳來表姐的聲音,媽媽臉上凝——的神——才消失,拍了拍胸口說︰「——曾祖母冷不丁說些——真的很嚇人。」
但媽媽還是沒讓芮一禾開門,而是自己上前打開門。
表姐帶著男朋友——來的,被屋內詭異的氣氛弄得渾身不自在。開口喊爸媽,然後喊曾祖母,去樓上放放行李。
曾祖母眼楮往上——翻,喃喃道︰「觀音跟她上樓了。」
表姐男朋友︰「……」
家里人連忙讓曾祖母別胡說,怪滲人的。
表姐下樓,坐在男朋友旁邊。
曾祖母伸長脖子,直勾勾的看著表姐,看了許久。
哪怕知道那是自己的親人,也受不了被一直盯著。很何況曾祖母老邁月兌形,絕對符合世俗恐怖形象。
表姐笑容消失,整個人僵硬的坐著。
「怎麼了?為什麼——直看著我?」
曾祖母︰「——懷里怎麼抱著個鬼小孩?快放下。」
表姐︰「……」
表姐男朋友︰「……」
單小野「嘶」——聲。
「芮老板,——說得我雞皮疙瘩直往外冒。」
「那我不說了。」
「別呀!然後呢?」
「沒過多久,表姐發現懷孕。按照醫院給出的懷孕時間看,她請年假——家的時候,已經懷上了。表姐和表姐的男朋友奉子結婚,很快辦了婚禮。」
單小野愣住。
「所以觀音是送子觀音,抱著鬼小孩其實是懷孕了!」
芮一禾點頭。
「有時候精神出問題,思維紊亂,反倒能看清楚世界的本質。」
單小野︰目瞪口呆.jpg
……
傍晚,芮一禾和單小野回到添祿寺。此時,上香的人已陸續離去,主殿內只剩下的老和尚和小沙彌。大約是和兩人較為熟悉了,小沙彌也不再稱呼「女菩薩」、「善信」和「施主」,而是稱呼「芮小姐、芮少爺」,請他們去齋堂用晚膳。
芮一禾正好也餓了。
路上,小沙彌並沒有問幾個假扮僕從的玩家去哪了。
英娘得了賞賜,晚膳做得更加用心,證據是菜肴的數量比中午更多。放下碗筷之後,她便避到廚房里,不再出來。
單小野問︰「英娘不用飯嗎?——桌子菜呢!叫她出來一起吃。」
「芮少爺,您放心,餓誰也不能餓著廚子。」小沙彌攔住他,「灶台上留著飯菜,且讓她在里面吃吧!鄉野村姑,和貴人吃飯怕是要食不下咽的。且她雖是個寡婦,卻也立誓為亡夫守節,不願再嫁,和男子同桌吃飯,恐有損名節。」
單小野︰「……」我就是想多打听點消息,不是登徒浪子!
小沙彌死死擋住單小野的視線,直到單小野坐下,才走向角落里的小桌子。恰巧——來的唐香香等人要拉他同桌吃飯,把小沙彌嚇得臉都青了。
「阿彌陀佛,男女授受不親。」
唐香香和鶯嬌只能另坐——桌,老和尚和小沙彌才肯和——個護院同桌用晚膳。
至于懷海和尚,自然是和少爺、小姐——桌。
芮一禾嬌滴滴地道︰「大師,男女授受不親——離我好近,會不會破戒啊?」
懷海和尚︰「……貧僧和女菩薩相距半臂之遠,何來破戒之說。」
芮一禾輕哼一聲。
吃下半個饅頭,懷海和尚問︰「有線索嗎?」
「有,和添祿寺相關的線索很多,但直接和‘聖舍利’有關的就沒有。」
芮一禾吃下——塊山菌,喝光碗里的粥。
單小野正要——她添,便見坐在芮老板身旁的大師已動作自然的替女菩薩添了半碗飯。
跟班無用武之地!
單小野恨恨低頭。
「兩者殊途同歸。」
懷海和尚又道︰「多吃饅頭,粥不頂餓。」
另一桌,氣氛不錯。趙清饒趁機問︰「兩位知道‘聖舍利’嗎?」
芮一禾轉過頭,只見老和尚張嘴掉出有著墨字的長舌,吱吱嗚嗚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她觀察過老和尚,從午間到剛剛為止,老和尚的舌頭都和常人無異。
難道是想開口說——,舌頭就會變長?——
提到「聖舍利」,老和尚就急了。他想說什麼呢?
「師父,師父,您別急啊!」
小沙彌按著老和尚的肩膀,讓他坐下。
桌上——陣忙亂,老和尚的——緒許久才平復下來——著眾人的面,他伸手把長舌頭一點點卷起來,再將其塞進張大嘴中。
他不再吃飯,目光掃過桌上的人。
芮一禾不過是被波及,亦覺得老和尚的目光像一把刮刀,飛快掠過她的皮膚,帶來一陣涼意。
「師父,我想送您去正殿?」
在小沙彌的勸說下,老和尚站起來,低著頭離開齋堂。兩人——起出去,沒過多久,小沙彌只身——來,臉上帶著愁容,替師父賠罪。
「我師父脾氣不好,施主不要見怪。」
趙清饒忙說不怪、不怪,只是不知道「聖舍利」為什麼會令老和尚失態。光頭玩家劉以閑一唱一和,亦感興趣的追問。
小沙彌臉色發青,目光游移。
「施主,休要再提‘聖舍利’。那物很邪的!」
趙清饒忙問︰「怎麼個邪法?」
他長得秀氣,面容好女,唇紅齒白,靠得太近,小沙彌的臉紅透了。偷偷看——眼另一桌,坐在小姐身旁的懷海師兄,連耳朵根子也紅了。
「施主應該知道,舍利是高僧的遺骨。聖舍利,卻是從普通人身上凝結而出的珠狀物。並非人人都有……」
趙清饒奇怪,「這哪邪了?」
小沙彌︰「不是聖舍利邪,而是從尸/——中取聖舍利的方式太邪乎。得剝皮割肉碎骨,或——把火燒掉尸身……貧僧妄言!山神老爺勿怪!阿彌陀佛,私探墓穴,擾過世之人的安穩……並不可為。有損陰德,亦觸犯律法。」
這里沒有新人,都可以算是資深玩家。又是現代人,不是真正的古人。沒覺得「開棺驗尸」有損陰德,也沒人害怕。
趙清饒臉色都沒變——下,問︰「怎麼判斷哪具尸——凝結有聖舍利呢?」
總不能到墳地里——具具的找吧?
「小僧不知。只听人說過,能凝結出聖舍利的尸身萬中無。」
小沙彌定定神道︰「施主是從哪里听說‘聖舍利’的?」
趙清饒干笑︰「我就來的路上,听過路的人起說的。」
小沙彌的臉上飛快的閃過——絲狐疑之色,卻沒再問,只是說︰「關于聖舍利的事,只是傳聞罷了。那物又無用處,且極為不祥,小僧奉勸施主,還是不要沾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