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席受傷了,很嚴重的傷。
全身上下,數不清的傷痕密密麻麻。
右臂被砍斷,右腿膝蓋以下也不見了蹤跡,左眼被打爆,甚至,胸口還有幾處貫穿傷。
被長武器扎的。
傷口沒有愈合,但是已經流不出多少血了。身體里的血液,幾乎都流光了。
破口袋?也許破口袋都比他要強,至少裝得下東西。
「這,這到底是誰干的!」
夕曲非常激動,全身散發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如果身邊有武器,他或許會因為發泄怒火,而將這座大殿拆掉的。
「師,師父……」
感覺到自己周身的溫暖,也听到了夕曲的聲音,詩席嘗試睜開眼楮,但是臉上的血跡糊在眼楮上,嘗試了幾次,他就放棄了。
「不要說話了,保持體力……父親?」
就在夕曲越來越激動的時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讓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現實。
「……」
看著夕曲通紅的雙眼,離天無言地搖了搖頭。
而看到自己的父親,夕曲也只能強壓住淚水,將悲傷咽了下去。
盡管還有氣息,但是不管是離天還是夕曲都能看出來,他就要死了。
現代醫學再發達,也做不到起死回生。
他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為有人用魔法給他續命。
「師父,大師兄,叛,叛變了……我,我就是被,被他打傷的……」
「什麼?」听到詩席的話,夕曲一下子愣住了,甚至連悲傷與憤怒都被扔到一邊了,「這是什麼意思?」
大師兄雖然桀驁不馴,待人接物的態度也有些問題,但是他不是那種會對同伴下手的人。可是,詩席身上的傷,每一招都是要人命的死手啊!
最重要的是,詩席和大師兄的水平相差不算太大,就算是加上詩席因為怕傷到他而處處留手這一點,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啊。
「他,他被人控制了……」說到這里,詩席就徹底沒聲了。
伴隨著聲音一起沉寂的,還有那顆跳動的心髒。
詩席死了。
「你受苦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離天在詩席頭頂之上輕輕一抓,一團藍色的火焰便來到了他的手里。
緊接著,一扇門鑽破大殿的地面。
地獄之門。
雖然詩席是地球人,但是離天並不打算讓他的靈魂消散在這里,他希望,詩席在死後能看到一切的終結。他將這個孩子的靈魂,送到了那個世界的地獄之中。
就這樣,在離天最後的送別曲中,詩席的尸體最終化作了一堆沙子,從夕曲的懷里,靜靜流淌到了地面。
「你到底是什麼人?」看著父親做完這一切,夕曲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朝著聲音並不存在的來源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似乎只是為了給朋友的實驗找個‘小白鼠’?」這個讓人不悅的聲音,說著故意激起夕曲憤怒的話,「我本來想邀請他參加那個實驗的,可是他不但不願意,甚至還阻止我邀請另一個人。沒辦法,我只能這麼做嘍。放大那個家伙心中的黑暗,讓他原本干淨的心靈,被黑暗徹底侵蝕,讓他只會服從黑暗……對了,因為他而死的,還有他守護的那一百多個平民哦。他們的賬,就應該算在這個家伙的頭上哦。」
「你這個混蛋!」憤怒的夕曲,朝著房頂大喊,「你給我出來!我要殺了你……父親!」
「冷靜下來,孩子。」抓著夕曲的肩膀,離天的表情相當凝重,「你不是他的對手的,就連我也……」
「不愧是你,曾經的十八位塵世執政之一……」
「閉嘴!這不是你應該提起的名字!」听到這里,一直壓著表情的離天,也崩了,「你應該知道,那是誰也不能提起的禁忌……很好,我接受你的挑戰。不要說你現在只是憑依狀態,就算是你本尊突破禁制,降臨人間,我也會殺了你。我會在那邊的人間,等你的。」
戰爭之神,厄尼斯。
「很好,我求之不得,先殺了你,再殺了他們倆,最後,等某個混蛋死掉,魂歸神隕之地,哼,迪諾不是我的對手……不過啊,我還是想先參加這個人間的游戲啊,權當練練手了。」
說完,那個虛空之中的聲音,便徹底消失了。
•
當初因為時間倉促,夕雲離開維歐斯的時候,扔下了大師兄和詩席。沒法離開那邊,詩席和大師兄便找到了洛迪納,幫助他們安置災民。
而在戰爭爆發之後,為了盡可能保護平民,洛迪納統合了軍隊對敵人展開阻擊戰。因為已經領悟到了現代化科技的力量,洛迪納決定化整為零,與敵人展開游擊戰。
一部分人率領各自小隊襲擾敵軍,一部分人則分批次將平民轉移到還沒有被戰火侵擾的地區。詩席兩人就屬于後面的那一伙兒人。
事情發生在大概三天前。當時一個神秘女子找到詩席兩人,希望她們加入一項實驗計劃,作為交換,她可以保證這些平民抵達安全區域。
但是,敏銳的直覺,讓詩席一眼就識破了對方是聖戰教廷的走狗。見到了敵人的殘忍,詩席一口便回絕了對方的提議。
「然而,在接到否定的答復之後,那個女人一眼就看到了詩席身邊的那個男人。她看著大師兄,甚至都沒做任何動作,大師兄就像瘋子一樣,拿起劍四處砍殺,詩席想阻止,卻被直接擊殺……這就是幸存者的說辭了。他們倆護送的平民之中,只剩下一個重傷沒有死的,被我們發現之後救了過來。」
沙漠中心地帶的游擊戰臨時指揮部里,听著參與游擊戰的幾個貴族的報告,雙手拄著腦袋的洛迪納連連搖頭。
算上詩席這波人,已經是第四波被敵人背刺的了。聖戰教廷的敵人就像是長了千里眼一樣,能繞過游擊隊設下的陷阱和防線,姑且算他們直覺敏銳。可奔襲數十里,去精確襲殺撤退的平民,這又算什麼?
「是不是我們之間,出了內鬼……不行,這種時候,這樣的觀點會動搖軍心的!」站起來拍拍腦袋,洛迪納試圖將這種想法趕出腦海。但是不管怎麼想,這種想法都是對現狀的最優解。
「元帥。」這時候,從外面進來了一個貴族,「有人想見您。」
「哦,什麼人?」
這個時候,有什麼人會來見自己呢?
「當然是奴家了。」
伴隨著鈴鐺響動的聲音,一個女聲從帳外傳來。
緊接著,一只白色的尾巴探了進來。
「什麼人?」感覺不對,洛迪納下意識伸手想抓住自己身邊的劍,可是……
劍在哪里?
抬頭一看,一個貴族正拿著他的佩劍,朝著他陰狠地奸笑著。
「你背叛了我們?」
「不,不光是他。」這時候,尾巴的主人掀開了帳簾,走了進來,「而是站在你面前的所有人,背叛了你。」
「狐妖?是你殺了詩席?」
洛迪納心中一驚,之前襲擊詩席的那個女人,不就是一個狐妖一族的女人嗎?
「請容奴家自我介紹。」微微屈膝朝洛迪納行了個禮,女人一臉笑容,慢悠悠說道,「奴家名叫阿爾薇恩,是狐妖一族的族長,現在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寄人籬下,受人奴役……你說的那個家伙,是另一個人裝成我的樣子做的,我是第一次離開謝格拉。殺掉你,是我的第一個任務……」
「殺掉我?」
「現在的帝國,不就是由你獨自支撐著嗎?殺掉你,不就意味著帝國的覆滅嗎?」看著周圍那些跪倒在自己身旁的家伙,阿爾薇恩露出了厭惡的神情,「雖然光明正大決斗更好一些,但是為了減少傷亡,上面還是要求我這麼做的。借著這些為了自保而放棄職責,放棄尊嚴的家伙的誘導,將你騙到這大漠之中,在這里,由我殺掉你……剩下的,就不用我們再做什麼了。對了,告訴你一件事,那個叫詩席的人,他保護的那些平民中,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所謂‘幸存者’,只是說辭而已……」
「痴心妄想!」順手抄起桌子上的拆信刀,洛迪納就朝著這個女人扔了過去,「就算我死了,也會有人繼承帝國的意志,不斷戰斗下去的!」
現在的他所守護的,不是王族,也不是王權,而是尊嚴!作為反抗者,最應該擁有的尊嚴!
就算直覺告訴他,自己一定會死。既然都是死,那就應當為了國家而死,為了捍衛尊嚴而死!
「唉,看來你是不打算老老實實去死了……那就讓奴家,為你獻上,作為侵略者的敬意吧。」說著,女人對著洛迪納伸出手掌,「七神王•色欲……」
「啊!」
伴隨著從她手掌中散發出的強烈光芒,洛迪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的散沙,以及一團托在阿爾薇恩手心中的淡藍色火焰。
「第203個靈魂。」
說著不明所以的數字,她將洛迪納的靈魂收到了自己的尾巴之中。
「阿魯薩帝國,宣告覆滅。」
雖然艾維特還沒有死,但是走出帳篷,看著眼前的一片死尸,阿爾薇恩還是這麼說道。
這些人不是她殺的,而是那些混蛋毒死的。
「那個,我們能活下來了嗎?」依舊跪在地上,那些賣友求榮的混蛋們,恬不知恥地詢問著自己是否能活下來,「我們都已經完成了您交待的任務……」
「儀表堂堂,卻有著世間最丑惡的靈魂,這種混蛋,怎麼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收起臉上的溫柔,阿爾薇恩一臉凶惡地看著它們,「給我去死吧!」
說罷,她一甩衣袖,便離開了這片軍營。她的身後,只留下了黃沙之上的一片白色散沙,以及在黑夜的燭火下,一點點消散的黑色靈魂。
與高尚者的靈魂相比,它們的靈魂,已經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