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黃庭山雖然隱于世外,但也不是徹底的與世隔絕。我們會和歷屆天南山宗師之會的勝者建立聯系,然後由他幫忙物色資質比較好的孩子,帶來這里,添補道觀的香火。"
青醫子慢慢解釋。
陳遇皺起眉頭︰"把孩子帶來這里?"
青醫子啞然一笑︰"陳遇小友不要誤會,我們可不會做出那種拐賣的事情。這些孩子,大多數是一些無依無靠的孤兒。有家庭的人,我們也事先征求他們的同意。如果他們的家長同意的話,我們就帶回來。如果不同意,我們也不會強求。"
陳遇點頭︰"原來如此。"
青醫子感慨道︰"事實上,貧道上山之時,也是有父母存在的。當時,我只有五歲,被帶來這里,潛心修道。足足修煉了四十年,登臨先天境界。四十七歲那年,我曾下過一次山,回到小時候的地方。可惜,已經物是人非了。"
陳遇問道︰"四十二年,只下過一次山?"
青醫子點頭︰"沒錯。"
"你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嗎?"
"有何不好?潛心修道,清靜無為,是天地間的大自在,大逍遙。"
"父母親人呢?"
"修道之人,斷七情,絕六欲。"
"嘖——"
"陳遇小友覺得這樣不好?"
陳遇淡淡道︰"不同人不同看法,有人覺得好,有人覺得不好,沒什麼好評判的。"
青醫子問道︰"那陳遇小友的看法是什麼?好還是不好?"
陳遇搖搖頭,沒有回答。
青醫子啞然笑道︰"看樣子是覺得不好啦。"
"我可沒說。"
"如果有機會的話,陳遇小友不妨留在山上,讓貧道的師尊指點修道。以你的天資,最多五年,便可以觸模到自然大道之門檻,屆時,你就可以領略到何為真正的自在逍遙。"
陳遇沒好氣地說道︰"免了。像我這種俗人,就應該在俗世打滾。在這座山上待得太久,恐怕山上的空氣淨化不了我,反倒是我污染了山上的空氣。"
青醫子呵呵一笑︰"陳遇小友言重了,黃庭山比起俗世繁華來,只有一點好處,便是清淨無垢。即便再多一百個俗人,也是污染不了空氣的。"
陳遇眯起了眼楮︰"黃庭山上,黃庭觀內,當真清淨無垢嗎?"
青醫子眉頭一皺︰"陳遇小友,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遇淡淡道︰"我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明白?"
青醫子說道︰"原來你說的是那位女施主啊。"
"沒錯。"
"這件事貧道不好插嘴,只知道師尊將她留在觀內,必有用意。小友接下來去問師尊,自然會有答案。另外,貧道可以很負責地告訴小友,那位女施主一切安好,絕對沒有少掉一根汗毛。"
"當真?"
"如果她有半點損傷,貧道願受百倍之苦。"
陳遇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她有半點損傷,不僅是你,就連黃庭山上的所有人,都要付出代價。另外——不是百倍,而是千倍萬倍!"
陳遇的表情很認真,語氣很陰森。
從他的樣子可以看出,如果王奕可真發現什麼意外的話,他真的會不顧一切地血洗黃庭山。
青醫子心中凜然,感到驚悸。
嚴肅過後,陳遇又笑著轉移話題。
"話說,我注意到一個比較有趣的事情。"
"什麼事情?"
"你們師兄弟的道號——黃山子,白卜子,青醫子,藍相子。黃白青藍,乃是顏色。山卜醫相,乃是道家五術之一。現在,五術之中,只差一個命字沒有露頭。"
青醫子說道︰"陳遇小友猜得不錯,我們的確還有一位小師弟。"
陳遇打趣道︰"你們這位小師弟,該不會叫黑命子吧?"
青醫子剛想說話。
旁邊突然傳出一個稚女敕的聲音——
"錯了,不是叫黑命子。"
兩人扭頭看去。
旁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小孩。
長得很稚女敕。
身上卻穿著一件很寬松的紅色道袍。
臉上掛著一張活潑又陽光的笑臉。
陳遇笑著問道︰"不是叫黑命子,難道叫綠命子?"
"錯錯錯,都錯了。"
"這也錯,那到底叫什麼呀?"
"叫赤命!"
紅袍小孩說出了那個名字。
與此同時,青醫子笑眯眯地和小孩打招呼。
"赤命小師弟。"
"嗯。"
紅袍小孩做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點了點頭。
陳遇眨了眨眼楮,仔細打量這個小孩。
"你就是赤命?"
"沒錯。"
紅袍小孩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很是得意。
陳遇問道︰"赤命子?"
紅袍小孩搖頭︰"只是赤命,沒有子。"
"子呢?"
"子,是對擁有一定道法修為的修道人的尊稱。 我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當然不能稱之為【子】。"
陳遇感慨道︰"原來如此。"
"話說……"
這個赤命的小孩走了過來,眼都不眨一下地看著陳遇。
"就是你打開了那扇大大的石門?"
"對。"
"你是陳遇?"
"對。"
"是你打傷了黃山子師兄,還殺掉了白卜子師兄?"
"還是對。"
陳遇供認不諱。
小孩赤命的笑容一下子斂去了。
"那你今天過來,是為了償罪的嗎?"
陳遇搖頭︰"不是。"
小孩赤命大聲道︰"你為什麼不償罪?你殺了我最喜歡的白卜子師兄,你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死?"
陳遇淡淡道︰"很簡單,因為是我殺死了他,而沒人能殺得了我。"
小孩赤命忽然說道︰"如果是我呢?我能殺得了你嗎?"
陳遇勾起了嘴角︰"你想試試嗎?"
小孩赤命點點頭︰"想。"
陳遇笑道︰"可惜,我不會給你試的機會。"
"為什麼呀?"
"因為——你這張人皮底下的東西,很髒。"
陳遇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赤命眨了眨眼楮,露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陳遇笑了笑︰"什麼意思,你自然清楚。"
赤命搖頭︰"我不清楚。"
"不清楚的話,說明你太笨,再好好回去補一下課吧。"
"……"
赤命不說話了。
陳遇不再理他,對青醫子說道︰"走吧。"
青醫子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赤命,轉身帶陳遇離開。
只剩下赤命一個人。
他看著陳遇離開的背影,表情漸漸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