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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君便往後退一步。
「天衢仙君,你冷靜一點。」
他干巴巴地沖著面前的男人說道。
後者的蛇尾早在先前踏碎那些陣法時便已經重新化為人類應有的雙腿,只不過此時看上去, 那腿上依稀還有些許多尚未來得及完全褪去的黑鱗。
「太常君, 你不要慌張。」
天衢也對著太常君說道, 說話時語氣倒是相當平靜, 好似此時失態之人,當真是太常君一般。
說話間, 他已給自己披上了慣常的慘白仙袍, 白發銀眼, 耳畔綴著琉璃蓮花, 驟然看上去,依舊是的眾仙熟知的那位冷漠仙君。
然而他愈是顯得這般自然冷淡,太常君就越是戒備,臉色也愈發難看起來。
別人恐怕不清楚,可太常卻看得分明, 這天衢定然是打算做些事情, 不然……他也不會這樣刻意地偽裝自己, 偽裝出一副好似混不在意,一切正常的樣子。
天衢此人自從三千年前那次下凡歷劫歸來之後, 便一直有些瘋瘋癲癲的。只不過他自己卻像是並不知曉這點,平日里倒是真心實意覺得自己就是妄念太多不可收束, 比尋常仙人多了幾分痴戀心思,僅此而已。
這麼一個慣常是「我沒瘋」模樣的男人,若還是那副古里古怪的言行,其實反倒是正常的,畢竟他都已經這幅模樣三千年了。
可若是他忽然間收斂起自己行為, 開始學著其他仙君那般故作冷靜矜持……
(「那便是正兒八經在發瘋了……」)
太常君在心中痛苦地暗自思忖道。
「我覺得讓我不慌張有點難,你說呢……」太常君不停地瞥著天衢腳下的那些早已化為齏粉的法陣,一邊干笑著說道。
說話間,他小心地將手背到了自己身後,準備去夠那藏于袖口之中的玉皇鐘——那是天帝閉關之前特意交給他用來克制天衢的神器。
【「你我都知,那天衢仙君身份特殊,來歷貴不可言,但它……唉,造化弄人,天意難測,如今它神魂不穩,妄念叢生。若非如今天地氣機大亂,吾實在不應任由它留在此界之中。在我閉關之後,你切記要將玉皇鐘日夜放在身邊,若它不受控制,恐怕這天上天下,也只有玉皇鐘可暫時制住它……】
太常君還記得天帝當時憂心忡忡的模樣,只可惜那個時候他尚且不知此中利害,接那玉皇鐘也接得漫不經心,實在是沒想到這才不到千年,竟然真的遇上了必須要動用此等神物的境況。
最該死的事,情況之所以會如此危急,竟然還是因為他擅用軒轅鑒真鏡窺探下界,結果看到了那了不得的一幕……
想到這里,太常君不由嘆氣,然而施法催動玉皇鐘的動作卻是半點沒有猶疑。
只可惜,舌下暗自含著的咒法尚未來得施展,那天衢便倏然一閃身,竟然直接擊破了他的護身法咒,施施然直接站到了他的身側。
「太常君,莫動。」
下一刻,太常君只覺腕間一痛,他臉上頓時血色褪淨,一轉頭,便看到了身側天衢低頭凝神端詳掌中之物的畫面——而天衢仙君手中那轉個不停的小小玉鐘,不是玉皇鐘又是什麼?!
「天……天衢……」
這下太常臉上是真的浮現出了難以抑制的恐怖之意。
天衢垂著眼簾,表情平靜,唯一異樣的一點便是眼神總是不太對,看人時候直直的,眼底不帶溫度,宛若那下界長蛇準備捕獵一般透著一股死氣︰「你想問我為什麼不怕它?其實我是怕的。」
白發仙君輕聲說道。
「玉皇鐘確實可以克制住我,只可惜使用它的人是你,而你……太弱了。」
太常君抽了一口氣,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偏天衢卻渾然不覺,他偏過頭,忽然咧開嘴,沖著太常君露出了一個無比古怪且生硬的笑容︰「都說了,你不要慌張,我現在清醒的很,你看……」他伸出手,讓太常君看自己的手臂,「我的蛇鱗和念蛇都安安分分地待著呢。我一切都很好,我就是很擔心阿雪,那條念蛇……那條念蛇……」
看到天衢像是忽然間陷入了自己思緒,開始用那種讓人發寒的語氣不斷重復「那條念蛇」的字句,太常君打了一個冷戰回過了神︰
「我都說了我會派人下凡去處理那條念蛇——」
他吼道。
「沒有人能處理掉那條念蛇,太常,別忘了,念蛇乃我心念所化,與我系出同源……它便是我的一部分,我便是它。太常,你說,這天庭之內,又有誰能收得了……‘天衢仙君’?」
白發的仙君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話時雙眼已是冷酷尖銳的蛇瞳,也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說話時聲音余韻中帶著的那點嘶嘶之聲。
他勾了勾手指,太常君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袖子一輕,然後便發現自己之前特意收好的軒轅鑒真鏡也已經到了天衢手中。
那麼小小一枚鏡子,如今正可憐巴巴在男人細長慘白如同蜘蛛附肢般的指間瑟瑟發抖。
「我得去把下界把那條念蛇收回來,它不應該在阿雪身邊。我怕它……我怕我自己會控制不住。」
說到最後一句,天衢仙君終究是沒有壓抑住內心情緒,微微發抖的話尾中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森冷與癲狂之意。
而太常君甚至都不太想,也不敢去問天衢說的控制不住究竟是指的什麼「控制不住」。
「不行!」太常君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天衢你對自己有點認知好不好!兩千年前你擅創三界,毀壞各界結界封印,沖撞各界主長……你現在之所以還沒有上誅仙台,是因為你有天禁在身!更何況,更何況你如今體內還有數萬天魔尚未度化,身外又有念蛇難以自控,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讓你擅自下凡!」
天衢宛若未曾听見太常君撕心裂肺的嘶吼,依舊在把玩著那枚軒轅鑒真鏡,似乎正在研究它。
太常君一看他這番動作,便知天衢是想以此鏡直接下凡,不由在心中連連叫苦,愈發慌張。
「喂,天衢,你別發瘋了!那軒轅鑒真鏡可是我的認主法寶,沒有我的許可它根本不可能給你打開通道,就算是你強行打開,它也不會顯示出正確位置,你一旦越過它,便會徹底迷失在萬千世界的亂流之中,你——」
結果太常君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天衢與他先前一樣將那枚鏡子直接拋到了空中。
他甚至都沒有念什麼咒語,而是慢條斯理,很認真地,像是打商量一般同那枚鏡子說道︰「你听話一點,我之後便把你還給太常。你若是不听話,我便將你徹底打碎。你看怎麼樣?」
話音一落,那鏡子立刻便在半空中站得穩穩當當,然後迅速變大化為水鏡。鏡子中依舊是青州的荒郊野外,依舊是那棵歪脖子樹,而畫面正中心,也依舊是天衢滿心妄念分化而成的那條蛇,還有那個名為季雪庭的男人。
天衢的視線痴痴地凝聚在季雪庭身上,但很快,就像是怕自己被什麼東西燙到一般,他又飛快地收斂了目光,轉而小心翼翼地整理起了自己的服飾衣帶,耽擱了片刻之後,他才朝鏡中走去。
「你瘋了——」
太常君眼看著此事已經無法挽回,終究控制不住地將自己先前一直沒敢說,怕刺激到天衢的那段話大吼了出來。
「你身上還掛著枷禁咒,這般違反禁令就不怕金身破滅神魂潰散?!好,我知道你這個瘋子根本不怕這個,但是你別忘了,那位季雪庭飛升上界靠得可不是什麼甘露,而是你的精魂!他不過靈物寄身,身處凡世,卻三界無著,六道無歸。若是你死了,一切歸湮于天地,他也將重歸凡塵!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
……
……
「我是真的沒事,你看——」
下界凡間,季雪庭自是不知道九霄之上,有兩位高高在上的仙君正因為他而差點自相殘殺。
他只是覺得脖子微微有些發涼,這種征兆就跟他的眼皮跳一樣,屬于那種有點兒不太好的預感。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面前正杵著兩位花容失色的同伴,季雪庭便是再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倒也不太好意思打斷對方的關懷。
思前想後,季雪庭最終也只能微笑著展露出自己月復部駭人傷口,任由他們看到自己身體的異狀,只為了讓那兩人早日安下心來。
伴隨著季雪庭的話語,他月復部那無比可怖,仿佛下一秒連腸子都能滑出來的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自行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