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村,是池小葉長大的地方,二十多年深入骨髓的記憶,是沒那麼容易被洗去的。
趙周韓特意咨詢了楊教授,楊教授說,凡是能讓她記住的人和事,都能有效地刺激到她的記憶神經,以幫助她恢復記憶。
這幾年,大青村許多地方都拆掉了,通了地鐵,造了商場,兒時的許多小伙伴也都有了更好的發展,分散在天南地北。
不過幸好,橋頭這一片依然還是老樣子。
「不好意思啊小葉,大家都趕不回來,主要是這個時間實在是湊不準。」沈磊一臉抱歉地說道。
「沒關系,你來了就行了。」
沈磊臉上洋溢著不可抑制的微笑,就這一句話,讓他感受到自己在小葉的心目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然而,當他充滿神采的眼神一踫到趙周韓那張嚴肅的冰山臉時,神采立刻褪色,感受立刻變成了領悟。
多麼痛的領悟!
站在橋頭,一幕幕熟悉的情景在她腦海里翻涌,這里有太多太多童年的記憶了。
夏天的傍晚,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會跳下河洗澡和游泳,大人們就在岸邊看著,孩子們在河里打水仗,玩到太陽下山都不肯上岸,一直到手腳皮膚泡白泡皺,天黑了,才肯上岸回家。
小河邊有一棵大大的樹,現在還在,小時候覺得大樹參天高,現在看過去,還沒有趙家的三層樓小別墅高。
不是大樹變矮了,而是,她長大了。
「磊子,我家在哪?我想去看看。」
「你自己家你不認識啊?」
「這里變化太大了,除了這座橋,其他地方我都認不出來。」
「也是,別說你了,我都快認不出哪是哪了,走吧,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磊在前面帶路,池小葉和趙周韓在後面跟著,不遠處傳來的隆隆聲源源不斷,高架、地鐵、環線、快速路,全都在修建。
沈磊一邊走,一邊介紹道︰「當年池爺爺無償地把自己的果園和工廠捐給了大青村,大青村用那塊地招商引資,帶動了整個村的經濟。」
「東片已經全拆遷了,你家的莊園去年就拆完了,現在西片也開始拆遷了。村里人都說,這些都是池爺爺帶來的財運,池爺爺好人有好報,會福壽齊天的。」
池小葉听了,連連點頭,「嗯,我也這麼覺得。」
她已經從趙周韓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爺爺不是她的親爺爺,可是她和爺爺的感情早就超越了血緣。
就算她被洗腦,就算她忘記了一些事,但是,和爺爺這麼多年來的朝夕相處,點點滴滴,怕是只有死亡才能讓她忘記。
昨天見到爺爺本人,她的記憶閘門就被打開了,今天再回到家鄉,看到為數不多的余留下來的童年足跡,那些被封鎖的記憶一點一點被挖掘出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豐富。
沈磊指著前面一棟現代化的大樓,說道︰「那就是你們家莊園的位置,是大青村目前最大的購物商場,後面那片全是高級樓盤,早就賣空了。」
「那片擋著的地方,是地鐵站出口,就是原來你家圍牆大門的位置。再過兩年,這里的變化更大,西片一拆遷,連接東片西片的橋頭,肯定也會改建的。」
「怎麼樣,是不是一點都認不出來了?」
池小葉點點頭,感嘆道︰「嗯,除了橋頭,這里一切都變了。」
別說她記憶缺損了,就算記憶完好,她也認不出這里啊。
在村子里轉了一大圈,轉眼就到了午餐時間,沈磊早就在橋頭的小餐館里訂好了包廂。
老板一見到小葉,瞪大了雙眼看了她老半天,「真是小葉啊?是咱大青村走出去的小葉?」
池小葉幾乎是月兌口而出,道︰「李叔,是我,太想念你家火鍋的味道了,就來了。」
趙周韓詫異地看著她,隨即一抹喜悅浮上臉頰。
「你沒事可真是太好了,前幾年听說了你出了事,我們大家還偷偷掉了不少眼淚。唉,那些什麼人啊,亂傳,小葉明明活得好好的嘛。」
「就是就是。」
「你爺爺呢?好多年沒見到他老人家了,身體怎麼樣?」
「謝謝李叔關心,爺爺住在療養院不要太好,一日三餐有人照料,閑暇時間跟一群老朋友打牌下棋,我們想接他出來,他都不肯。」
「池老爺子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我們大青村的發展他絕對可以拿首功。人老了,活得開心最重要,你替我問候他老人家。」
「好 。」池小葉忽然挽住趙周韓的胳膊,大大方方地介紹道,「李叔,這是我丈夫,趙周韓。」
李叔看了一眼,夸贊道︰「嗯,小葉眼光真不錯,找的老公真是一表人才。」
趙周韓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李叔過獎。」
「快坐快坐,今天這頓,李叔請了。」
「那怎麼行,我難得回來一趟,不能蹭吃蹭喝啊。」
「就因為你難得回來一趟,所以,不要跟李叔客氣,你就當是我謝謝池老爺子的。」
李叔盛情難卻,他們也不好推辭。
火鍋很快就燒開了,香味撲鼻,刺激著她的味蕾,也刺激著她的記憶神經。
說好的一群人,結果只有他們三個,池小葉倒沒什麼,沈磊那簡直是坐如針氈啊,趙周韓的眼神太銳利了,還一坐坐中間,擺明了是要隔開他和小葉。
他每每想跟小葉說話,都要越過趙周韓,還要承受他的眼神暴擊,真是受虐啊。
最後,趙周韓在收銀台偷偷拍了二維碼的照片,開車之後,打了一千過去,就當是支付費用了。
「今天走了一圈,怎麼樣?」
「雖然想見的人沒見到,不過,我記起了很多事。」
「想見的人?誰啊?」
池小葉眼神一晃,一秒的嬌羞瞬間閃過,她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就發小啊,我又不是只有磊子一個發小,我還有其他發小。」
趙周韓開著車呢,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給嚇了一跳,「什麼發小讓你這麼激動?」
「沒有啊,哪有激動。」
「明明就有。」
「專心開你的車吧,廢話那麼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