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靜默許久, 賀靈城才顫聲開口，道︰「江——俠，——這是在做什麼？」
江肅認真回答︰「幫助你們教主緩解毒性。」
賀靈城︰「……」
賀靈城又回頭去看李寒山。
李寒山好像還在琢磨江肅說的那句話,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眼前這人打暈了自己的父親, 亦或者他還可能很認同江肅打暈謝則厲的舉動，不管怎麼說, 這的確是最快捷最簡單解決謝則厲體內艷毒發作的辦法了。
賀靈城也只好嘆一口氣, 祈禱一貫記仇的謝則厲醒來之後能忘記這件事，至少不要醒來想起這些事情後再動怒了。
想到此處, 賀靈城不由問︰「這能管用多長時間？」
江肅模了模下巴, 認真估算自己剛才下手的——度︰「至少能有一個時辰吧。」
賀靈城︰「這一個時辰, 我們能把樓宮主勸回來嗎？」
……
江肅一人獨自出了屋子，發現樓鄢並未離開太遠，不過是坐在二樓的樓梯上生悶氣。
謝則厲那一腳踹得似乎的確有些狠了, 他揉著自己的腰，嘴里也不知道在罵罵咧咧說些什麼，這模樣, 和江肅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著實大不相同，那時候江肅還覺——樓鄢有些衣冠禽獸斯文敗類的氣質, 現今看來……好像是他看錯了，樓鄢的那副模樣, 只是拿來騙一騙外人的。
如今樓鄢看見江肅走過來，一時還有些憤惱, 怒道︰「就是你們把我弄到謝則厲床上去的？！」
江肅在他身邊坐下, 道︰「——昏過去了，我總不能把——丟在地上吧？」
樓鄢捂腰咬牙︰「——就不能另找張床嗎？」
江肅挑眉︰「——有意見？」
樓鄢︰「……算了，沒有。」
他不敢去招惹江肅, 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暫先忍下，只等回了梅幽宮，他一定要好好謀劃，灌江肅十個八個毒藥，到時候讓江肅跪下來求他。
想想就很令人高興！
江肅又說︰「年紀大了，沒事別老生氣，對身體不好。」
樓鄢︰「……」
二人沉默許久，樓鄢終于發聲抗議，道︰「——說誰年紀大了？！」
江肅一怔︰「——和謝則厲不是同輩嗎？」
樓鄢︰「我不是！」
江肅沉默了。
他仔細想了想，樓鄢是梅幽宮現任宮主，在江湖上聲名鵲起也還不到十年，若他——年成名，那年紀的確不——太大，可自己為什麼——有樓鄢是個中年人的錯覺呢……
江肅認真回想。
他記得掌門師兄同他說過，梅幽宮宮主樓鄢初次在江湖嶄露頭角，是易容成長風派掌門混進了武林大會，而長風派掌門那年正巧四十。
而樓鄢第二次鬧出大動靜，又是串通了江湖第一神偷路九，易容成賣酒翁助路九偷了天機閣小少主葉燃風的隨身配劍，還順手給他下了點不太礙事的小毒，令他渾身發癢過了三天，那年葉燃風可才只有十歲，氣——葉燃風的父親下了重金懸賞樓鄢，要捉樓鄢回來磕頭認錯。
至于樓鄢易容的那賣酒老翁，——說也——有七十歲。
他頭幾回老是易容成老頭老嫗，時間一長，大家不知為何便默認他年紀已長，江肅更是覺——樓鄢與謝則厲關系那麼好，二人應當是同齡人才對。
他沉默許久，終于開口，問樓鄢道︰「樓宮主，——高壽……貴庚啊？」
樓鄢︰「……呵。」
他是真的生氣了，壓根不想去回答江肅的問題，而江肅見他不言，想著樓鄢或許是有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年齡的奇怪禁忌，便自動繞過了這個話題，點了點頭感慨，道︰「哦，原來你和謝教主還是忘年交啊。」
「誰和他是忘年交了。」樓鄢還在氣頭上，一時未曾分辨，月兌口而出，「我和他絕對沒有那種關系！」
江肅︰「……」
樓鄢︰「……」
江肅︰「……你不對勁。」
樓鄢沉默片刻，忽而又開口，——直氣壯，道︰「我可是梅幽宮宮主，不對勁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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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既然你是梅幽宮主，——不必折損內——也可以幫他壓制毒性啊？」江肅皺一皺眉，忽而想起另一件事，有些疑惑詢問，「——們不是可以雙修嗎？」
樓鄢︰「呃……」
「——他雙修就好了啊，謝教主那麼好的武功底子，又很有經驗，學起來肯定很快。」江肅覺——自己這個辦法很不錯，「這樣你二人都不——損耗內——，豈不是雙贏。」
樓鄢︰「……」
江肅︰「那咱們也不必去什麼梅幽宮了，先回魔——吧。」
「等一等。」樓鄢打斷了江肅的話，有些支吾，「——覺——謝則厲他……願意被我……什麼嗎？」
江肅不太懂。
「就是……雙修總得有個上下之分。」樓鄢認——說，「可謝——主絕不可能雌伏人下，這讓我有些為難。」
江肅迷惑不解︰「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了！我學的是在上的功法！」樓鄢說，「這很不一樣的！」
江肅︰「……」
這顯然已經不是江肅能了解的——界了。
他想了片刻，覺——自己想出了個切實有效的辦法，便又開口道︰「不如——們打一架？以武論高低，這才是最公平的。」
樓鄢︰「……還是讓我姐想辦法給他解毒吧。」
事情還是繞回到了梅幽宮聖女身上，而江肅卻並不想去梅幽宮，他還是需要一個阻止樓鄢的——由。
「我覺——……這樣不太合適吧？」江肅委婉說道，「——讓謝——主到梅幽宮內求醫，就謝——主這脾氣，梅幽宮內的人又那麼熱情，再有人強留他下來吃飯，或者有人撲上來要與他比試，我擔心他——當場發作。」
樓鄢︰「……」
「他若是在梅幽宮這種地方犯病了，那這事情，只怕就再難以收拾了。」江肅說，「——是梅幽宮宮主，自然知道——門下弟子——」
樓鄢抬起手︰「——不必再說了。」
江肅說得確實很有道。
他深知自己宮內的都是什麼如饑似渴的洪水猛獸，其中還有不——人早對謝則厲有所窺伺，畢竟那可是魔——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樣貌也生——很不錯，著實令人喜歡。
如今謝則厲身中此毒，再到梅幽宮中走一圈，怕是要被人連骨頭都啃了。
不行，他絕不能讓謝則厲去梅幽宮。
「既然只是要尋梅幽宮聖女為謝——主診治，不如請她出宮一趟，咱們另約個地方，讓她到那個地方來。」江肅說，「這也是為了——的身體好。」
樓鄢一怔︰「……為了我的身體好？」
江肅︰「他發作了——就要替他壓制毒性，一兩次還好，次數一——，誰受——了啊？」
樓鄢︰「……」
樓鄢沉思片刻，握住了江肅的手。
「江——俠一語驚醒夢中人。」樓鄢懇切感謝，「就這麼定了，我先寫信給我阿姊，讓她下山一趟！」
……
兩天之後，還在武林盟內的方遠洛，收到了江肅寄來的信。
他不識字，而他一拆開信鴿腿上的小竹筒，里頭卷起的紙條外邊封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看——他萬分頭疼，可江肅寫給他的信，他又不敢隨便拿給其他人看，畢竟武林盟內已漸漸傳出消息，說江肅結交邪道中人，好似還犯了什麼大事，已叛出武林盟了。
方遠洛雖然不信江肅——做出這種事情來，可他還是得防備，以免讓其他人知道了江肅的下落，他思來想去，覺——此信應當還是交給張問雪來看最為妥當。
誰都知道張問雪最疼愛自己的師弟，而張問雪也是出了名的護短，找他準沒有錯！
方遠洛立即找到張問雪，私下神神秘秘將那封信拿出來遞給張問雪，道︰「張掌門，我不識字，——幫我瞅瞅吧。」
張問雪還不知這是出了什麼事，他接過信，看了眼裹著字條外封條的字，一顆心一瞬便跟著揪起來了。
這是江肅的字。
江肅離開武林盟已有數日，始終未有回音，他甚至不知江肅是否平安，如今見江肅來信，他方松了口氣，這才定楮認真去看信封上寫的字，一字一句為方遠洛念出來，道︰「此信需——親信之人開啟。」
張問雪抬頭看一眼方遠洛，倒不知自己該不該去拆這封信了。
他以往同方遠洛的關系只算一般，絕對算不——方遠洛最親近信任的人，若依照江肅在信上所言，這封信不該由他來看，可他又擔心江肅，想要盡早知曉江肅近況，他難免有些猶豫，而方遠洛倒是不客氣，干脆直言道︰「行了張掌門，——念吧。」
張問雪︰「我……」
「我是想找傅神醫幫我讀信，可傅神醫都好幾天沒——我了，也不知道他咋回事。」方遠洛嘆氣，「——是江兄弟最親近信任的人，沒差，念吧。」
張問雪這才匆匆拆了信，蹙眉看下去，便見第一句便是請方遠洛來找張問雪，幫他報個平安，張問雪面上不由便帶了笑，幾日來持續緊繃的神經也終于放松了下來，他再往下看，江肅卻並未提及魔——內發生了什麼事，只說自己一切平安，之後所言的，便全是方遠洛與傅聞霄之事。
張問雪並不知道方遠洛喜歡傅聞霄，也不知道江肅竟然在幫助方遠洛追求傅聞霄，他有些哭笑不——，就江肅這榆木腦袋，自己的事都拎不大清，竟然還想妄想撮合其他人。
可他只是念信，信後江肅說要方遠洛去尋傅聞霄——他讀書，至少這辦法張問雪覺——不算離譜，也許可以一試，他便也不再——言其他，心中反倒是想起了其他事。
若江肅覺——人讀書是有來有往，容易再有什麼感情方面的進展，那若是他……主動給江肅寫信，向他求問劍術上的問題呢？
這也是有來有往，師弟也的確喜歡別人問他劍術上的問題，反正現在木一川已經走了，他努努力，說不定還能有些希望。
想到此處，張問雪不由握住了方遠洛的手。
「方副幫主，我帶你去見傅神醫，幫你求他——習字讀書，——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告訴我……」張問雪握住了方遠洛的手，認真說道，「——下回給我師弟寄信時，能不能幫我帶一句話給我師弟？」
方遠洛很是感動。
天啊，看看！止水劍派都是好人！
方遠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張掌門，——放心！」方遠洛說，「一句話的事情，我幫你！」
……
又過幾日，江肅等人方才趕到樓鄢與聖女所約的城鎮中。
此處距梅幽宮還有數日路途，樓鄢也已經與他阿姊說了，此事隱秘，希望她莫要聲張，千萬不要帶太——人前來。
他們在城中客棧等候，這幾日江肅听賀靈城建議，避著謝則厲走，樓鄢又每日為謝則厲壓制毒性，謝則厲這幾日倒是沒有怎麼發作過。
江肅還在苦苦思索騙謝則厲說出鑰匙所在的辦法，依他在書中所看到的一切來說，忍淚吟應當沒有常規解法，可這位梅幽宮聖女並未在書中出場，他不知道聖女——不——有辦法，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艷毒的解法，應當也不——太過正常。
他們等了半日，終于見——梅幽宮聖女到來。
梅幽宮聖女名喚樓遠音，是樓鄢的同父異母的阿姊，時年應當也有四十歲了，可從外貌來看，她倒像是一名不過二十余歲的年輕女子，她趕來此處，身邊只帶了幾名婢女，進到客棧屋中來，第一件事便是看著謝則厲笑，道︰「謝教主，想不到有朝一日，——還——這樣求我。」
謝則厲冷哼一聲，並不言語。
而後樓遠音的目光便落到了江肅身上來。
「這位便是江——俠吧。」樓遠音吟吟笑道，「不愧是江湖第一的大美人，這眼楮——」
她根本來不及說出下半句話。
樓鄢匆匆踏前一步，握住她的胳膊，急匆匆與她道︰「姐，——不要說了，他更可能先把——眼楮挖出來。」
樓遠音︰「……」
江肅︰「……」
樓遠音疑惑看向樓鄢，樓鄢湊到她耳邊與她低語幾句，告訴她謝則厲中毒始末，她忽地便變了臉色，再尷尬轉過頭來時，看江肅的眼神中莫名寫滿了退避三尺的敬意，道︰「江——俠，方才我所說的，都是玩笑話。」
江肅點了點頭，道︰「無妨，——先看看謝教主的情況吧。」
「我已在信中看到了，謝教主中的，是忍淚吟。」樓遠音小心翼翼開口，道，「此毒並非無解，可解毒之法……也許謝——主並不能接受。」
謝則厲巴不——早日擺月兌這該死的艷毒，這些時日他連一點內息都調不起來，幾乎形同廢人，還需——每日保持情緒平和，好以此來控制體內毒性不再復發，哪怕如此，他夜間休息時，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整夜的春/夢，更恐怖的是，這些夢境，每一個都是他雌伏人下，身為魔——主，這簡直就是噩夢！
他听樓遠音說忍淚吟有法可解，恨不——立即開口，道︰「——說說，是什麼辦法？」
樓遠音欲言又止。
謝則厲追問道︰「——快說，無論什麼辦法，本座都能接受！」
片刻，樓遠音才終于開了口。
「——主只需融——貫通我門功法，自然就不必害怕這類艷毒了。」樓遠音尷尬說道，「也就是說，——主需要與人雙修。」
謝則厲︰「……」
謝則厲莫名松了口氣。
他原先听樓遠音這麼說，還以為是什麼要斷手斷腳之類的大事，亦或是要忍受什麼極端酷刑，想不到僅僅只是雙修，這事算什麼為難？他——中養著無數小美人，雙修而已，這種事他實在有經驗——很。
「這並非什麼大事。」謝則厲恢復了冷靜，「——門功法本座略有了解——」
「——主可能誤——了。」樓遠音打斷了謝則厲的話，小聲道，「我說的雙修，恐怕並不是教主所想那麼一回事。」
謝則厲︰「……」
謝則厲莫名有些不祥預感。
「想必——主這些時日也已有所察覺，忍淚吟之毒，有些特殊。」樓遠音委婉說道，「此毒……並非是為——主這樣的人準備的。」
謝則厲︰「……」
江肅不解詢問︰「什麼意思？」
樓遠音看向江肅︰「就是……此毒並非是為謝教主這般的梟雄準備的，照常——來說，這毒該喂給他豢養的那些美人。」
江肅︰「啊？」
樓遠音看江肅沒听懂，便再竭力更換措辭︰「此毒只可雌伏，不可人上。」
江肅︰「什麼？磁浮？慈父？」
樓遠音︰「就是……」
樓遠音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解釋。
這一大屋子人，她總不能在這麼——人面前駁了謝則厲的面子，讓所有人都知道魔——主下半輩子只能身居人下，她正是糾結之時，樓鄢忽而咋舌，搶在她之前，直白開了口，道︰「就是吃了這藥後，再也不能人道了。」
謝則厲︰「……」
江肅︰「……」
「雙修能解此毒，可既然不能人道，就算雙修，也不能在上面。」樓鄢說——越發直白，「想要解毒，就要被人——」
謝則厲已抓起枕頭，毫不猶豫朝樓鄢砸了過去。
「滾出去！」謝則厲無能狂怒，「都給本座滾出去！」
……
江肅出了屋子，一時之間，心神恍然。
誰能想到他塞了謝則厲一嘴藥，謝則厲的命運就有了如此大的改變呢？
可他再一回想原文劇情，莫名便覺——現在這發展……嗯，還挺讓人開心的。
一群被謝則厲趕出來的人站在屋外面面相覷，過了半晌，賀靈城才小聲開口，問︰「——主動怒了，他不——又發病吧？」
樓鄢也小聲回答︰「他在氣頭上，我才不要進去幫他運功壓制毒性。」
賀靈城︰「那怎麼辦？」
「給他點時間吧。」樓遠音深深嘆了口氣，「他總能想通的。」
眾人散去，江肅也嘆了口氣，同賀靈城一道便下了樓，每日例行跟著賀靈城去看可有自己的回信。
李寒山見他們兩人結伴同行，他便也立即跟上，一面問江肅︰「方副幫主還沒有回信嗎？」
江肅回答︰「他要學寫字，應該沒那麼快吧？」
可他不想方走到地方，賀靈城便一怔，道︰「有回信了。」
他抓住一只鴿子，從那鴿子腿上取下寄信的竹筒，緊張取出信一看，里頭竟疊了兩張字條，第一張是張問雪寄來的，上頭除開問他是否平安之外，便是一個同劍法有關的問題。
江肅認真看了看，將字條收好，又拆開了下一張字條。
上面只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跡。
江兄o啟，
⺝爾的辦法狠媽，射射⺝爾。
——方遠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