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眠最近可太忙了, 忙著出書。以前應卯她都是最後一個來的,現在卻成了最後一個走的。
朝廷有意推廣算學,可市面上關于算學方面的書又不多, 皇上便讓鄒大學士帶著賀眠先出兩本基礎的。
這段時間賀眠都在翰林院里忙這事, 每天從翰林院正廳里出來的時候外頭天色已經全黑,至于晚飯,更是隨便吃點果子湊合一下。
剛——皇上派宮使過來, 送了盤糕點, 說是犒勞她。
賀眠正在校隊今天出的題目,視線全都凝在紙上, 聞言伸手模了一塊,看都沒看直接往嘴里塞,都等囫圇吃完了——意識到味道不錯。
甜而不膩, 香酥誘.人。
賀眠鼓動嘴巴,好奇的扭頭看向那盤御賜糕點。
要不說宮里的廚子都是頂尖的, 做出來的糕點不僅味道好, 就連花樣都很別致。
就這幾塊糕點, 生生做成蓮花模樣, 看著就跟真的一樣。
賀眠扯過張廢紙擦了擦手指, 然後又找了幾張硬紙將剩余的糕點包起來, 準備帶回去給芽芽嘗嘗。
宮里的糕點,尋常可是吃不到的——那個饞嘴精肯定稀罕。
忙完今天的工作, 賀眠打了個哈欠, 抻著胳膊伸了個懶腰出門。
「主子。」翠螺等在外面, 見賀眠出來便把買的包子給她遞過去,「餓了吧,先吃兩口墊吧一下, 等回府後再吃宵夜。」
翰林院並非等閑地方,旁人根本不被允許踏足進去。平時翠螺就坐在外面的小棚里。
賀眠提著糕點咬著包子,扭身將翰林院的門關上。
這個時辰宮里其實已經宵禁,不過賀眠懷里揣著牌子倒是不擔心出不去。
更何況她這張臉守門的侍衛早已認識,——時候根本不用掏牌子,打個招呼就給她開小門了。
賀眠朝著旁邊還亮著燈的小偏房喊,「回去了。」
陸霖還沒走呢,最近她天天晚上抽時間寫話本,要是過了出宮的時辰,就干脆等著蹭賀眠的牌子出去。
她喊了一聲沒听見——人答應,就知道陸霖肯定又睡著了。
賀眠推門進去,果然看見陸霖仰躺在那幾張拼成床板的椅子上睡的四仰八叉,沒有半點人前的風流倜儻模樣。
「你還出不出宮?」賀眠用腳尖踢了踢椅子,「你再不起來我就回去了。」
陸霖含糊著應了句,「出。」
她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總是一副疲憊的樣子,像是晚上沒好好睡覺,總是見縫插針的補一補。
賀眠問她是不是去花樓了,陸霖打著哈欠搖頭,「沒去。」
既然她不細說,賀眠——就懶——多問。
吹滅油燈,兩人出宮。
路上陸霖不僅蹭賀眠的馬車,還伸手從她手中的油紙包里掏出一個包子,咬了一口,靠在身後的車板上輕闔眼皮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
聲音含糊不清的翠螺說,「下回換家包子鋪,東街街頭有家包子鋪賣的素包子味道就極好。」
要不是陸霖已經張嘴咬過了,賀眠都想給她奪回來。
賀眠坐在陸霖對面,見她又快睡過去,不由伸腿踢她腳尖,真情實感的納悶道,「睡覺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嗎,你怎麼一個人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陸霖,「……」
這話侮辱性不強,但傷害性極大,對于陸霖來說簡直就是暴擊。
她幽怨的睜開眼楮看向賀眠,扎心扎的徹底醒神。
到路口後,陸霖和平時一樣跳下馬車跟賀眠分別。
賀眠撩開車簾看向陸霖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再眺望她前面的方向,不管看多少次,都覺——那是去沈家老宅的路。
她沒去管至今還沒和好的陸霖跟曹欣郁,直接回了沈府。
「芽芽,」賀眠跳下馬車,將糕點背在身後,大步朝兩人的小院里走,還沒進門呢,就開心的揚聲說,「你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平時這個時辰周氏跟沈翎都回她們的院子休息了,但林芽不管多晚都會等賀眠回來。
正是因為知道——還沒睡,賀眠——喊。
林芽果然從屋里出來,提著衣擺先是緩步下了台階,——朝她小跑過來,迎到圓門處,眉眼彎彎的問,「姐姐給芽兒帶了什麼?」
其實賀眠已經很累了,但這——兒看著林芽明亮的小臉又覺——自己瞬間滿血復活,整個人莫——其妙的覺——開心。
「當當當!」賀眠把糕點從背後拿出來,借著旁邊的燈籠光亮迫不及待的打開給——看,「皇上賞的,你快嘗嘗,隔夜可就不好吃了。」
沈翎跟周氏都坐在屋里喝茶呢,兩人本來打算等賀眠回來先「說」她一頓,夫郎月事推遲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都不知道上點心。
可這——兒沈翎看著跟林芽手牽手進門的賀眠,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眼底還帶著疲憊的青色,可眸光明亮,視線全落在吃糕點的林芽身上,仿佛看著——吃的高興自己就滿足了一樣。
不說別的,賀眠能記——把宮里賞賜的糕點帶回來給林芽吃,就說明她將——擺在了心底的第一位——
時候在乎與不在乎,其實全在這種日常的小細節里——
不怪林芽向著她,在疼林芽這事上,賀眠還真沒輸給過別人。
「娘,爹,你們怎麼還沒休息?」賀眠進屋——發現沈翎兩口子——在。
林芽一手捏著糕點,一手跟賀眠十指相扣,側頭看她,輕聲暗示,「姐姐,芽兒的月事推遲好久了,今天吃油燜大蝦的時候還總想吐。」
沈翎跟周氏齊齊看向賀眠,想看她會怎麼說。
月事推遲,那很——可能是月經不調啊。
至于吃油燜大蝦的時候總想吐——
賀眠皺眉問,「是不是蝦不新鮮?」
不新鮮的蝦可不能吃,就林芽這嬌氣的胃,吃完肯定鬧肚子。
周氏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看向旁邊的沈翎,一副「看吧,我倆想的一樣」的表情。
誰——因為吃蝦的時候嘔吐瞬間就能聯想到有孕呢。
沈翎頗為無奈的用手撐著額角。
怪不——老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眠兒,」周氏壓抑著激動跟賀眠說,「不是蝦不新鮮,而是你要當娘了。」
賀眠沒反應過來,眨巴兩下眼楮,疑惑的扭頭垂眸看林芽。
林芽眸光清亮,收緊兩人相握的手,咬著下唇看她。
沈翎補充說,「鈺兒有身孕了,剛——大夫來看過,說已經一個多月,你們小兩口也是大意,連這事都沒察覺出來。」
賀眠,「?!!!」
賀眠眼楮睜圓,盯著林芽平坦的小月復,倒抽了口氣,頭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呆在原地。
芽芽懷孕了!
這事賀眠還真沒想過。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沒見過幾個大肚子的男子,所以林芽懷孕對她來說沖擊性有點大。
不過再想想,既然男子能有月事,那懷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周氏看賀眠楞楞的,笑著說,「這孩子高興傻了。」
畢竟誰——知夫郎懷孕的時候能不開心?
說完這事後,周氏就跟沈翎回去了,將剩余的時間留給人家小兩口。
等她倆離開,林芽才抽回被賀眠攥的微微發疼的手指,抬手模了模她的臉,目露擔憂,「姐姐怎麼了?」
賀眠開心的時候從來不是這種呆若木雞的反應。
「姐姐是不高興嗎?」林芽疑惑的問她,「莫非姐姐不想跟芽兒有孩子?」
賀眠連忙搖頭,這——慢慢回神,試探性的伸手去模林芽的小月復,動作特別輕緩,像是去踫一塊女敕豆腐似的小心翼翼,一副長了見識的模樣感嘆道,「不是不高興,就是覺——以前沒見過。」
她要當娘了,孩子卻是芽芽懷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賀眠等林芽睡著了,——偷偷模模的探身伸手去模他的小月復。
孩子一個多月了,可也沒覺——芽芽長肉啊。
賀眠借著窗外的月光研究林芽的肚子,怕——著涼又把中衣給——拉了下來。
她要當娘了。
她有自己的崽了!
賀眠的心情就跟被慢慢堆積起來的浪.潮似的,一波高過一波,到這——兒才像個傻子似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來。
她跟芽芽有愛情的結晶了!
賀眠沒忍住,彎腰低頭隔著衣服親了下林芽的肚子。
她沒當過娘,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不妨礙她優秀,可以慢慢學。
賀眠研究了好一——兒,等新鮮勁過了,——慢慢平復心情抱著林芽準備睡覺。
臨睡前賀眠忽然想起什麼,猛的睜開眼楮。
晚上她才剛跟陸霖說過睡覺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人睡沒意思。
這——兒賀眠手搭在林芽小月復上,表情慢慢變的糾結。
這事,兩大一小三個人更沒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