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眠的馬車漸漸走遠, 直到看不見了，賀父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神色難掩擔憂, 「翠螺年齡到底還-, 能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如何能照顧好眠兒。」
他看向賀母，「應該讓老竹跟著去的。」
老竹是府里的管家, 前些年跟著賀母走南闖北的, 什-沒見識過？怎-看都比翠螺要靠譜許多。
「-是跟其他學子——同去省城，帶上老竹實在不像樣子, 再說-也都十五六歲了，-像-這-大年齡的-候，你肚子里都有-了。」賀母覺得賀父擔憂-多, 只要帶夠銀子身邊有人，還有什——擔心的？
徐氏倒是能理解賀父的心情, 如-出門的是賀盼, 他能哭死過去, 夜夜難以入睡, 想著-那——, 在外面——冷了餓了被人欺負了？
這種話賀父就不該跟賀母說——
常在外面走動做生意, 自然不能理解後院中男子對于孩子的擔憂，別說賀眠十五六歲了, -就是四十五六歲, 在賀父眼里依舊是個父親需要操心的孩子。
如徐氏所猜, 自從賀眠離家後，賀父就茶不思飯不想了，整日莫名紅了眼眶, 說夢到賀眠在外面被人欺負，好在近日林芽沒回書院，-直在松蘿院里陪他說話。
賀母起初還有耐心安慰賀父兩句，但他終日這樣就有些受不了了，索性躲到徐氏這邊，眉-緊皺，「都說慈父多敗女，這話-然不假。眠兒都多大了，他還操心這操心那的，-來眠兒如何能獨當-面？以前眠兒不成器，-看都是他慣的。」
「主君哥哥-擔心這些主要是拿眠兒還當孩子，就像妻主說的，眠兒-都十六了，若是成了家，哥哥的心思-能就放在眠兒夫郎身上去了，也不-這般整日憂慮。」徐氏端來涼茶柔聲安撫，輕聲細語的如夏日晚風，恰到好處的緩解人心燥熱。
賀母心情這才緩和許多，接過涼茶嘆息說，「也不是沒-眠兒相看過，就像之前的張葉，-根-底，開朗活潑，多好的-公子，偏偏兩人沒這個緣分。」
還有後來的夏子文，夏母也有那個意思，賀母也不拒絕，-是不-道怎-回事，被稱為蓮花縣美人之-的夏家少爺來到賀府後生生被林芽-比了下去，賀眠全程連個眼神都沒-他。
徐氏眸光閃爍，繞到賀母身後力道恰到好處的——揉捏肩膀，「妻主糊涂了，咱-府里就有更好的人選，也是-根-底，何必去選外面的那些。」
「咱-府里的？」賀母擱下茶盞放松的仰著-輕闔眼楮，「芽兒？」
「是啊，-瞧芽兒這孩子倒是挺好的，那日生辰宴上-特意留意過，全蓮花縣的-公子沒-個容貌能比得過他的。」徐氏為了自己女兒的未來，賣力推薦林芽，仿佛那是他親佷子-樣，「而且也是個有孝心了，整日陪著主君哥哥寬慰他，何況跟眠兒感情也好。」
徐氏柔聲說，「妻主您看，這兩人青梅竹馬的，還能有誰比芽兒更適合眠兒呢？」
「芽兒……倒也不是不行。」賀母眉-微微擰起，沒-口答應也沒-口拒絕。
徐氏跟賀母好些年了，多少也是了解自己枕邊人的，——這-說，就-道-不反對這事，否則直接否決了。
至于沒-口答應，怕是想跟賀父好好商量商量，畢竟林芽是賀父的佷兒。
徐氏見好就收，也不多說，免得賀母懷疑自己的動機，最後反而弄巧成拙。
賀母下午在徐氏那兒，晚上卻回松蘿院休息-
看賀父眼眶始終都是紅的，被林芽安慰了-天，到現在才算止住眼淚，否則肯-留著精力跟自己鬧呢。
如此-想，芽兒這孩子留在自家倒也不錯-根-底的，跟賀父關系又好，也不用擔憂他嫁到別處受委屈。
看來徐氏-天提的那事也不是不行，正好說出來也-以用來轉移賀父的注意力，省得他天天想東想西的瞎擔心賀眠。
「-看芽兒這孩子倒是挺好，對你也是孝順。」賀母把外衫掛起來，狀似不經意的挑起話題，試試賀父有沒有聊天的心情。
要是別的話，賀父-能就不接了，但事關芽兒，他必須要說好話，「那是自然，以前在林家的-候便處處想著-，這兩日更是寸步不離的陪著-，這世上哪里還能有比他更好的孩子？」
他對自己有孝心，賀父也拿他當成親兒子疼，所有關系都是相互的。
賀母覺得有門，「那你看，如-把芽兒留在咱-府上呢？」
「什-叫做留在咱-府上？」賀父疑惑的抬-看賀母。
賀母走過來坐在他身旁，兩人並肩坐在床板上，「把芽兒許-眠兒，親上加親，這樣既不用擔心芽兒所嫁非人，也不用費心替眠兒挑選合適的夫郎了。」
「這……」賀父驚詫的側身看著賀母，「這合適嗎？」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能。
「有什-不合適的，芽兒又不是你哥哥親生的。再說除了芽兒，這滿蓮花縣的公子少爺-，你-有-個是能看上眼的？」
想起那天林芽生辰宴上的場景，賀父搖搖。
還真沒有，那-個個的功利心就差寫在臉上了，看中的哪里是他的眠兒，看中的分-是賀府的家財。
「兩人平-都當姐弟相處，不-道彼此有沒有那個意思。咱-不能硬扯紅線，否則委屈了芽兒，也讓眠兒不高興。」賀父微微皺眉，「要不——日先試試芽兒的態度呢？」
如-芽兒對眠兒有那個心思，這事還能努力努力，若是芽兒對眠兒沒那個意思，那此事以後就不能再提了。芽兒心細敏感，不然容易多想。
賀母點點-，抬手拍拍賀父的手背，心里舒了口氣，「那這事就交-你了。」
賀父若有所思，心里裝了旁的事情也沒精力再去胡思亂想，夜里倒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林芽過來陪他吃飯的-候，賀父猶猶豫豫的開口，「芽兒，你覺得眠兒這孩子究竟適合什-樣的夫郎呢？」
林芽本來端著-瓷-碗在喝蓮子粥，自從賀父提到這個話題後，手里的勺子就沒動過。
他眼睫煽動，-碗輕輕擱在飯桌上，柔聲問，「叔父怎-想起這事了？」
賀父瞧著林芽的臉色，解釋道，「就像你叔母說的，-像眠兒這個年齡的-候，-都有了身孕，-你看眠兒，到現在連個枕邊人都沒有，-若是娶了夫，-這心里也放心些。」
「芽兒，你每日跟眠兒的相處-間最長，有沒有注意到眠兒-有沒有自己中意的男子？」賀父-心試探，生怕芽兒對眠兒沒那個心思，自己直接問出來，彼此臉上尷尬。
賀父的話讓林芽微微攥緊手指，心里都有那——瞬間懷疑自己那天趁機親賀眠的動作被賀父看見了，心髒跳動微快。
「芽兒不-道。」林芽長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聲音都輕了不少，「姐姐每日跟芽兒在-起，好像也沒有其他喜歡的男子。」
那就是有-能喜歡你了？不然為什-書院里那-多男子，只跟你玩？
賀父眼楮-亮，甚至已經開始想到林芽嫁-賀眠後的圓滿結局了，-個是自己憐惜的乖巧佷兒，-個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這兩個人湊成-對，自己-來還有什-需要操心的？
「那芽兒，叔父跟你說句心里話，你要是不愛-就當耳旁風吹過。」賀父側身牽起林芽柔若無骨的雙手，看著他的眼楮問，「眠兒是不是喜歡你？」
怪不得天天不是捏臉就是送花生米的，原來是喜歡芽兒啊！
真是有出息了。
賀父差點沒忍住拍大腿，他還以為自家的豬不懂男女之情，誰-道竟然已經背著他偷偷在拱自己放在屋里的-菜了？
林芽被他問的臉-紅，同-也-出來賀父話里的意思，不由抬眸看他，微微搖-，「芽兒不-道，但芽兒也沒-姐姐說過喜歡其他男子。」
賀父了然。
那就是喜不喜歡林芽還不確-，但賀眠肯-不喜歡別人。
他握著林芽的手問，「那芽兒，你跟叔父說實話，你喜歡眠兒嗎？」
林芽咬唇，慢慢把-低下，等再抬-的-候眼眶都紅了，眼里水霧彌漫，「芽兒，芽兒-道自己家世低，也不如其他哥哥——說好話討您歡心，-您是芽兒叔父，是最疼芽兒的人，芽兒不能瞞您。」
他眼淚恰到好處的落下來，「芽兒喜歡姐姐，芽兒-道這樣不對，但就是喜歡。」
賀父的心都疼了，連忙掏出巾帕-他擦眼淚，-口-個好孩子，「說什-話呢，那些討好-的人哪-個對眠兒能是真心的？還不全是為了進-賀府的門，唯有芽兒，對叔父對眠兒是真心喜歡。」
「別哭了別哭了，既然你喜歡，那這事叔父替你做主了，等眠兒鄉試回來，咱就問。」賀父眼眶也跟著紅起來，「這是多好的事兒啊，不哭不哭。」
林芽哭的梨花帶雨，賀父憐惜壞了，-人輕輕攬進懷里拍著後背，「咱家從不看重家世那些，再說你是-佷兒，要論合適，誰還能比你更合適？」
青梅竹馬兩-無猜，天生-對啊。
林芽眸光閃爍，心里有塊石-陡然落地。他從沒覺得賀父這關-比較難過，難的還是賀眠本人那關。
也不-道-臨走那天，自己的「-劑猛藥」有沒有奏效。
那日他特意涂了顏色艷麗的口脂，為的就是留下痕跡讓-模到。
林芽在賀父面前眼睫掛淚笑的乖巧懂事，心里想的全是那天自己的大膽行為。
林芽在想賀眠的-候，賀眠也在琢磨他。
從賀府離開後，賀眠坐在馬車里怔怔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紅色口脂。
「翠螺，-跟你說件事兒，你-別告訴別人啊。」賀眠吞咽唾沫呼吸發緊，悄悄攥起手指看向翠螺，「芽兒他好像，喜歡。」
怕翠螺不能理解，-特意伸出兩根手指，指尖對指尖戳了戳，「就這種喜歡，不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
賀眠是真沒看出來林芽還對-有這個心思。其他人肯-也沒看出來，芽兒他藏的怎-那-深！
翠螺眨巴眼楮看著賀眠，表情格外平靜的「哦」了聲，那反應，就好像賀眠說的是「今天是晴天」-樣平平無奇。
「-說，芽兒他喜歡。」賀眠又壓低聲音重復了-遍，這事簡直-讓人驚訝了。
翠螺點-，語出驚人，「——道啊。」
空氣凝固了-瞬，兩人四目相對。」你-道！」賀眠聲音陡然拔高，險些破音，要不是馬車空間——，這-兒-都已經站起來了。
「對啊，不止——道，綠雪也-道。」翠螺掰著手指-數，「盼主子好像也-道，不過-年齡-，應該還不懂，但竹姨肯-也看出來了。」
「？！！！」賀眠眼楮緩緩睜大，伸手捂著心窩，倒吸了口涼氣。
都，都-道的嗎？
翠螺看懂了賀眠的表情，也很納悶，「林芽少爺表現的那——顯，估計除了您大家都-道。」
「為什-？」賀眠格外不解，「他哪里表現的-顯了！」
除了今天親-這事，其他-候賀眠還真沒看出來。
「比如，您看林芽少爺人緣那-好，但您見他在書院里跟其他女學子說過話嗎？沒有，因為他天天眼楮里只有您。」
「您惹林芽少爺生氣過那-多次，他-有-回跟你當真了？還不是因為喜歡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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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喜歡主子，所以林芽少爺才要跟您手牽手，才想跟您放風箏。」翠螺睨著賀眠，「主子您怎-學文章那-聰-，到這事上就犯糊涂了呢。」
以前翠螺也沒看出來，-跟著兩人的-間久了，就林芽跟賀眠相處-的那個氣氛，只要多看兩眼就能發覺不對勁。
這哪里是姐弟，這分-是-妻夫。
賀眠——間沒能從這個沖擊里面緩過來，-還以為自己是第-個-道這事的，誰-道-很有-能是最後-個！
「-以為，以為-倆那就是正常的姐弟關系。」賀眠吶吶說，「他比——，-又疼他，他粘著-不是很正常嗎？」
林芽是賀眠來到這個世界後第-個深入接觸的人，所以心里對他格外不同。
他年齡-身體弱又嬌氣的很，主要是長的還特別漂亮，跟那些濃妝艷抹的男子完全不同，清新月兌俗的就像是雨後青芽，所以自己拿他當弟弟疼。
誰-道這芽怎-長著長著，對自己的心思突然就長歪了呢？
翠螺跟-舉例子，「如-盼主子要跟你手牽手，您願意嗎？」
「像這種。」-左右兩只手的手指交叉，緊緊扣在-起。
賀眠表情-秒嫌棄，「——能-擰掉-的狗。」
翠螺，「……」
看，什-叫雙標？這就叫雙標！
「您分-對林芽少爺格外不-樣，還不允許人家喜歡您嗎？」翠螺撇嘴，「那您不喜歡林芽少爺，還喜歡誰啊？」
別說書院里的男學子了，就整個蓮花縣的公子-加在-起，也沒有比林芽少爺更好看的了。
何況林芽少爺溫柔體貼，對誰都很好，也就自家主子不-道珍惜，這要是換個人，指不-多稀罕呢。
「-也沒說不喜歡他，」賀眠縮坐在車廂拐角里，委屈的很，「那不是，拿他當弟弟的喜歡嗎。」
「那盼主子還是您親妹妹呢，」翠螺幽幽的看著-，「-您剛才還要擰掉-的狗。」
賀眠，「……」
賀眠指著翠螺問，「你是不是芽芽派來的臥底！」
怎-跟他-樣-嘴那-能叭叭，說的-竟然啞口無言。
「就，就考完鄉試再說吧。」馬車到書院門口了，賀眠終于從車廂拐角里出來，扭-叮囑翠螺，「這事不許跟別人說。」
怪，怪不自然的，-被自己堂弟喜歡了。
大家集合完畢，跟夫子-行了-個拱手鞠躬禮，就各自爬上馬車出發了。
賀眠自備馬車不用跟旁人-起，加上心里有事，路上也不跟人說話-
自己坐在車里琢磨，這才發現自己反應是真的遲鈍，芽芽分-是不止-次的說過喜歡-，不想跟-當姐弟。
想到自己當-的回答，賀眠抬手捂臉，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候-還以為芽芽是想當-爸爸呢，還故意板著臉說他沒大沒。
還有他總是喜歡托腮看自己，賀眠那-候想的全是「——真好看，芽芽都看迷了」「有-這-好看又疼他的姐姐芽芽運氣真好」，現在想想，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分-對自己另有企圖。
就跟，就跟那看著大綿羊的-灰狼-樣，想的全是自己什——候能把——「吃」了。
他還跟自己手牽手，要抱抱……
賀眠生無-戀的躺在馬車里，表示自己已經社-性死亡，要不，就地埋了吧……
虧得現在出遠門跟芽芽見不到，不然自己都不-道怎-面對他。
「主子主子，已經到省城了，」翠螺坐在外-，聲音歡快的掀開簾子跟車里的-說，「外面還有舞獅雜耍，別的學子-都出來看了，您不看看嗎？」
賀眠耳朵動了動，-然-到隔壁馬車上季九高聲喝彩的聲音。
省城比蓮花縣熱鬧多了，不僅人多，樓也高。翠螺-回進城，只覺得眼楮哪哪都不夠看，-臉新奇極了，寫滿了高興。
賀眠掃了翠螺-眼，毫無興趣-
然人類的悲觀不相通，-只覺得——吵鬧。
自從被林芽親了，-道芽芽喜歡自己，賀眠覺得再也沒有什-事情能夠掀起-心-波瀾。
更何況自己見多識廣，哪里-——
賀眠隨意撩開簾子，就看見有個人踩著空中繩索，邊翻跟-邊表演噴火。
臥⺪，這個還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