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愛人!」遲阮凡忍不住出聲道。
「可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錦竹伸手, 輕輕撥弄了下遲阮凡的發絲,視線緩緩往下,「頭發上, 衣服上, 還有褲子上……」
遲阮凡猛地扣住錦竹往下探的手, 咬牙道︰
「這和我們的關系無關!」
分明是錦竹侵染他的世界——留下的氣息, 到頭來卻被對方自己當成了他們關系親密的證明,也太荒唐了。
「怎麼——無關?」錦竹眼里還帶著溫和的笑意,像是縱容著自己鬧脾氣的小戀人。
他道︰「能讓你身上的衣物都沾染上我的意識, 我至少在你換上這套衣服後抱了你一整晚。」
說到這,錦竹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眼里閃過一絲困惑。
他為什麼——這樣抱對方一整晚?
他的意思是, 他居然讓愛人一整晚都穿著衣服!
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另一半該做的事, 怪不得愛人——負氣出走。
錦竹還沒想明白,就被遲阮凡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明明只有半天!」遲阮凡厲聲反駁。
他這套衣服只在身上穿了一個上午,錦竹哪有侵染這麼久。
「哦,是半天啊。」錦竹做恍然大悟狀,雙眼含笑地注視著遲阮凡。
之前還賭氣說什麼不是愛人,這不承認了。
遲阮凡才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 一時想不出該怎麼反駁,只能道︰
「總之,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是嗎?」
錦竹垂眸看了眼被遲阮凡握住的手, 又緩緩抬起眸,目光驟然銳利。
「不是愛人,身上卻全是我的味道,難道你是我的……仇人?」
隨著錦竹的話音落下,大片黑霧自他身後升騰而起, 凝聚成鬼怪的形狀。
那黑霧鬼怪抬起利爪,亮出尖牙,朝遲阮凡發出咆哮吼聲。
「嗷——」
遲阮凡無動于衷。
他和錦竹經歷了上千個世界,他對錦竹太過了解。
錦竹若是有敵意,絕不可能模擬出一個鬼怪,嚇唬嚇唬地吼幾聲。
更何況……錦竹就連嚇他都不肯走心點,這鬼怪的模樣不見半分猙獰,一眼看去還有種凶萌的可愛感。
遲阮凡盯著錦竹,直到錦竹自己破防。
「我們怎麼可能是仇人,」錦竹維持不下去凶惡的表情,收起黑霧凝聚的鬼怪,道︰
「我可不——費心去侵染仇人的衣服,讓他身上的衣服都帶上我的意識,而且……我一看到你,就喜歡極了。」
遲阮凡錯愕地睜大眼。
他發現錦竹微彎起眼,臉上居然泛起了可疑的紅色。
如果說曾經的錦竹纏著他不依不饒,是因為他通關了游戲,讓錦竹不甘又在意。
那現在又是為什麼?
現在的錦竹明明沒有任何關于他的記憶,為什麼還——說出那樣的話?
「你真的弄錯了,我就是個剛進無限世界的新人,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遲阮凡急忙否認,說完也不——錦竹反應,松開錦竹的手腕,快步從他身邊走過。
「就當我弄錯了吧,正好我們能重新認識一下。」
錦竹跟在遲阮凡身後,眼里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縱容。
「我現在還沒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可以當做是重頭開始,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技術上我也——努力改進的。」
錦竹不提最後一句還好,一提,遲阮凡就只想建立空間通道,連夜逃離這個世界。
可是他的異能還被限制著,根本沒法施展。
他只能悶頭前行,奢想著錦竹什麼時候玩膩了離開。
可錦竹一直跟著他,始終興致滿滿的模樣。
「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錦竹跟隨在遲阮凡身後,強大的氣息讓方圓十里的鬼怪望風而逃,他卻只看著身前的人,目光溫柔,「愛人就在眼前,我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太殘忍了。」
「遲阮凡。」
被問了十多遍後,遲阮凡終于說出自己的名字。
一路行來,他早被錦竹磨得沒了脾氣,已經放棄了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
錦竹根本不——信,他只信他以為的。
「遲阮凡……」錦竹輕輕念著,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在舌尖好好回味。
他含笑道︰「我——好好記住的。」
這句話讓遲阮凡的心髒猛地一跳,一時有種不太好的預。
似乎曾經的錦竹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不久後。
剛進入無限世界的他,在滿是鬼怪的地界掙扎求生,偶然間看到了被鬼怪包圍的人類少年。
那時的他還有著年輕人的善良和莽撞。
他潛行靠近,放倒了兩只鬼怪後,拉著那人類少年就跑。
他當時以為是自己救了對方。
仔細想想,在那樣一個恐怖的世界里,被一群鬼怪包圍,可那個少年臉上沒有半分恐懼。
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後來那個少年問他名字,他如實答了。
那時,一臉無害的錦竹就輕輕念著他的名字,說他記住了。
于是,他就被錦竹記了上千個世界,直到他通關離開無限世界,對方還緊追不放。
想起往事,遲阮凡後怕道︰
「不了不了,你還是趕快忘掉我吧。」
錦竹沒有接話,只看了眼一側的石山,問遲阮凡︰
「到我的住處了,要進去休息會嗎?小軟……嗯,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小軟。」
遲阮凡也看向那幽暗的石山。
他不過是漫無目的往下走,居然走到了錦竹的住處?
正詫異著,就听到了錦竹之後的稱呼。
熟悉的稱呼讓遲阮凡心情復雜。
該說不愧是同一個人嗎?連知道他名字後為他取的愛稱都一模一樣。
是的,愛稱。
錦竹曾表示那個稱呼飽含著對他的愛意。
來自boss的愛意,真讓人毛骨悚然。
「我們現在的關系好像還沒熟到那個地步吧?」遲阮凡反問。
「是嗎?」
錦竹並不了解復雜的人際交往,既然遲阮凡說還不夠熟,他就順著道︰「那我明天再叫你‘小軟’。」
說著,錦竹優雅伸手,對遲阮凡做出邀請的手勢。
邀請遲阮凡進入他的住處休息。
「你是覺得我們在一晚上之內就能熟悉到親昵的地步?」
遲阮凡低聲說了句,還是抬步朝石山走去。
走個半天而已,以他的體質,根本不算什麼。
可這麼走下去也不是辦法,錦竹跟在他身邊,鬼怪們遠遠就望風而逃,他什麼也做不了。
與其繼續滿世界亂逛,不如找個地方冷靜。
錦竹——說的住處,是石山里的一個山洞。
山洞里空空蕩蕩,若不是充斥著錦竹的氣息,遲阮凡都要以為這是什麼低等鬼怪的巢穴。
boss的住處,真是樸實無華啊。
錦竹注意到遲阮凡的打量,他腳步微頓,隨之掃視了遍洞穴,面上罕見地流露出些局促。
往常他一個人生活沒——覺有什麼,當愛人來到他的住處,他才發現自己這里實在太簡陋了。
連座椅都沒有,難道要讓他的愛人一直站著嗎?
「稍——,我出去借把椅子。」錦竹說了聲,化作黑霧離開。
借椅子?
這滿是鬼怪的世界,真的——有椅子這種東西嗎?
遲阮凡站在洞穴口等著。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錦竹牽著大團黑霧遠遠走來。
那黑霧里,隱隱包裹著些白色的東西。
「讓你久——了,椅子很快就好。」錦竹跟遲阮凡打了個招呼,便牽著數人高的黑霧團進入洞穴。
黑霧消散,露出了裹挾了一路的東西。
那是各種鬼怪的骸骨,潔白透亮,仿佛剛從皮肉里剝離出來。
遲阮凡︰「……」
好一個「借椅子」。
腦海里仿佛有畫面了。
鬼王挨個地敲響鬼怪們的門,友好地表達了借用骸骨的想法,接著——們吞噬得只剩骨頭。
「做把椅子,再做張床,今晚我們就可以開始練習,增強技術。」
錦竹說著,伸手抓起一個頭骨,回頭問遲阮凡︰
「你想用哪個當枕頭?」
遲阮凡︰「……我可沒你那種變態的愛好。」
遲阮凡轉身走出洞穴,在外邊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
洞穴內,錦竹沉默思索了——,拋開抓著的頭骨,低聲道︰
「那就不做枕頭,小軟可以枕在我的手臂上,或者胸膛上,月復肌上也可以,還有腿上。」
外邊的遲阮凡緊緊捂住耳朵。
他現在多希望自己的五——也回到新人時期的強度。
不知過了多久,錦竹從洞穴內走出,來到遲阮凡身旁,邀請道︰
「我把家裝飾好了,來看看滿不滿意。」
「不用了,」遲阮凡捂著腦袋裝鴕鳥,「外邊挺好,我就在這里——游戲結束吧。」
「在這里麼?」錦竹掃了眼周邊。
山洞外是廣闊的空地,只有幾塊什麼都擋不住的低矮石頭。
「原來……喜歡在野外啊。」
錦竹抬手月兌下外衣。
黑色的外衣落地,衣角剛好落在遲阮凡鞋子上。
裝鴕鳥的遲阮凡頓了頓,驚愕抬頭,就見錦竹正掀起里衣。
「你要做什麼?!」遲阮凡趕緊按住錦竹的手。
「紅月升起來了。」
錦竹注視著遲阮凡,在他身後,血色的紅月高懸。
他緩緩道︰「在紅月升起後,鬼怪們——彼此糾纏在一起,直到紅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