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年頓了頓,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無意識覆上陸星哲的後腦,然後俯身——人放到床上, 撐在他身側道︰「免了,當狗仔都不是個省油的燈,真成了投資——,豈不是被你折騰死?」
他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于親密, 這種悄無聲息的改變令席年有瞬間的無所適從, 他掀開被子上床, 皺了皺眉, 這次只簡短的說了兩個字︰「睡覺。」
陸星哲懶洋洋睜眼,似乎是笑了笑︰「哦。」
席年如果解約,山行不可能做任何有利于他人氣的事,——後如果簽約別家,豈不是成了對手。翌——坐飛機去往影視城的途中,席年把劇本看了一遍, 發現這部民——戲的投資和規模都不算太磕磣, 磕磣的只是他演的這個角色。
民——期, 戰亂四起, 軍閥割據, 男主角葉啟明身為富家子弟,前期不思進取, 是個只會摘花遛鳥的混賬, 後來目睹——本人侵佔——土,幡然醒悟,干脆投身軍伍, 創出了一番事業。
當然,這種大男主戲自然——不了溫柔可人的——配,葉啟明入伍前夕,曾經有一個未婚妻,不過因為容貌太過扎眼,被當地的軍閥搶去做了姨太太,葉啟明曾經試圖營救,奈何民不能與官斗,人沒救出來不說,反被毒打了一頓,命都去了半條,也算是他後期奮起的一個影響點。
唔。
席年就演那個軍閥。
挺好的,他就喜歡演反派,不憋屈。
這次行程並沒有對外——布,就連粉絲都不知道席年接了新戲,當飛機航班抵達的——候,有工作人員接他們去下榻的酒店,席年放完行李就直接去了劇組報道。
這個——候整部戲的進程已經過了四分之一,剛好拍到男主因為去窯子——胡混,被老爺子捆在祠堂實施家法。
飾演葉啟明的演員叫查鵬飛,是科班出身,演技尚可,但導演一直覺得他的慘叫聲不夠逼真,在旁邊急的來回踱步,恨不得親身上去指導︰「查鵬飛,你不能光嘴巴叫,臉上得有痛苦的神色,青筋暴起那種,再來一條,如果還是不過,我直接叫他們真打!」
查鵬飛臉色青青白白,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林導,這場戲已經ng六遍了,我不懂你哪——不滿意,要不你上來給我示範一下?」
林導是圈子——出了名的脾氣爆,聞言一個箭步走到他面前,反聲質問道︰「我給你示範?我能給你示範我就去演戲了,還用在這兒當導演跟你們死磨蹭?!各機位準備,再來一條!」
席年站在旁邊圍觀的——候,陸星哲短暫離開了一會兒,等再回來的——候,把消息都打听齊了︰「這部劇分ab兩組一起拍,查鵬飛這場拍完了馬上就是你的戲份,這個林導脾氣不太好,演砸了可能要挨罵,你——心點。」
他說完,用胳膊搗了搗席年,暗搓搓的道︰「我還沒見過你挨罵的樣子呢。」
席年單手插兜,聞言感覺他惡趣味,直接伸手在陸星哲的帽檐上彈了一下︰「導演罵我,我就罵你,誰也別跑。」
這年頭挨罵的助理可不。
陸星哲帽子差點讓他彈飛,險險伸手壓住,——欲說話,眼角余光卻發現剛才那個導演看了過來,不著痕跡給席年——了個眼色,然後站到了他身後。
林導現在才注意到席年,剛才被查鵬飛氣懵的腦子總算有了些許緩沖,目光上下打量著他,但語氣還是硬邦邦的︰「你就是席年?你經紀人不是說你明——才能到嗎?」
席年看重每一部戲,所——對著導演都挺能裝的,笑了笑,態度讓人挑不出錯處︰「原本是打算明——來的,但想在劇組觀摩——習一下,就提前過來了。」
他的咖位雖然不高,但也絕對不至于淪落到要演一個戲份可憐的炮灰,導演原本——為他會消極怠工,但沒想到態度尚可,心中略微滿意了點,看了席年一眼︰「光站在旁邊看能——到——麼,跟化妝師去換衣服試妝,——好不用等明——了,今——就把搶姨太的那場戲拍了。」
有點才氣的導演脾氣都算不上好,席年聞言也不在意,轉身跟著工作人員去試衣服了,陸星哲則在外面等著。
席年這次主演的角色名叫賀嘯雲,早期是風澗坳上佔山為王的響馬頭子,憑著一身武力,在戰亂——帶著手下揭竿而起,靠著——年積蓄拉起了一支隊伍,後來逐漸發展壯大,在梧城根基深厚,無人敢惹,生平一,二好酒,充其量只能算個草莽人物。
起初導演沒——想,只覺得席年身形高挑,倒是很符合這個角色。
這部劇開拍已經有段——間,戲服都是現成的,沒過——久席年就從試衣間出來了,周遭的人下意識看過去,不由得靜默了片刻。
有些人是——生的主角臉,老——爺賞飯吃,說的大概就是他了。
男人一身藏藍色軍裝,長筒馬靴,黑色的槍帶從肩側斜繞到腰間,寬肩窄腰,只氣勢就已經壓過了大部分人,軍帽下的五官俊朗硬挺,一抬眼卻又冷冽深邃,肩章閃著冰冷的色澤,看起來生人勿近。
席年——在戴白手套,出來的——候,習慣性看了陸星哲一眼,卻見他——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
陸星哲︰「……」
媽的,帥到腿軟。
他無意識模了模肩上的背包,結果沒找到相機,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做狗仔了,相機也很久沒帶過,難免有些可惜,只能勉強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做留念。
導演看了看一旁瘦的跟紙片人似的查鵬飛,又看了看面前腰身筆挺的席年,似乎想說些——麼,但又沒說出口,只是讓道具組牽了匹馬過來︰「會不會騎馬,不會騎就叫替身過來。」
那個年代,汽車是稀罕物,男炮灰賀嘯雲雖然不缺金銀,但骨子——還是留著當年的響馬匪性,喜歡騎馬——過汽車那個鐵殼子,而他也就是當街縱馬的——候不——心窺到男主未婚妻的容貌,這才強搶進府當姨太太的。
席年見旁邊是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牽過韁繩試了試脾氣,然後利落翻身上去,對導演道︰「會一點,只要不是長鏡,應該沒問題。」
導演就喜歡這種省事又省錢的演員,剛好查鵬飛那場戲也已經拍完了,立刻用喇叭指揮著眾人清場,搭戲的——演員過來短暫和席年打了聲招呼,然後走到了自己的站位旁。
導演對她道︰「你就和丫鬟站在這——看首飾,一會兒軍閥和士兵騎馬經過,順著往下演,注意神態動作,不要再給我ng,——都快黑了,席年也是,——心馬,別出意外。」
說完 的一聲打板︰「開拍!」
民——是一個繁華而又短暫的年代,梧城熙熙攘攘的街頭響起各式叫賣聲,黃包車夫拖著車不知疲倦的奔跑著,背影穿梭在大街——巷。
席年立于馬上,目光不著痕跡確定了一下——配的位置,然後——袖子一挽,硬生生看出幾分匪氣,神情變得桀驁且張揚,他隨手揚起馬鞭,在空中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響,帶領著大隊人馬當街飛馳,身後披風被扯成了一道緊繃的直線。
扮演攤販的群眾演員四處躲避,——配也適——驚惶回頭,柳葉眉櫻桃唇,一身剪裁得體的藍色旗袍——身段襯得玲瓏有致,我見生憐。
于是眾人眼見著剛才經過的軍閥忽然勒緊韁繩,然後調頭退了回來,□□騎著的棗紅馬打了個響鼻。
席年略微抬起帽檐,目光狼一樣盯著她,隱隱能看出幾分驚艷,半晌後,饒有興趣的眯了眯眼︰「梧城——麼——候來了這麼個大美人,老子竟然不知道。」
不看外貌,聲音就自帶匪氣。
副官狗腿上前︰「賀帥,這姑娘是雲家的大——姐,我們這兒出了名的美人,只是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您不知道罷了。」
席年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配身上,聞言直接朗笑出聲︰「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出來就讓老子撞上了,豈不是——意,——好我大帥府還缺個三姨太太,這——美人不錯,給我帶回去。」——
配演技不錯,聞言臉色立刻煞白,而丫鬟也出來——她擋在了身後,驚懼不已的道︰「葉府是梧城首富,我家——姐和啟明——爺已有婚約,馬上就嫁過去了,還請賀大帥高抬貴手……」
席年拒絕的干脆又利落︰「不抬!」——
配聞言一把拉開丫鬟,對著馬上男子怒目而視︰「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席年聞言笑意頓收,他慢條斯理的把馬鞭捆好,然後扔給身後副官,俯身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在梧城,我賀嘯雲就是王法!」
他說完,似乎也沒了耐性,直接攥住——子的胳膊——她拉上了馬背,在一陣驚惶怒罵中大笑出聲,俊美的容顏——了幾分邪氣,對身後的一眾兵士道︰「走,回去擺酒!今——老子納三姨太進門,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見他們策馬離去,導演適——喊卡︰「表現不錯,一鏡到底,等會兒再補幾個特寫。」
席年從馬上下來,順便把那名——演員也扶下來,對——難免有些狼狽,一邊理頭發一邊戲謔道︰「沒看出來你力氣還挺大的,剛才冷不丁扯上去的——候把我嚇了一跳,劇本——可沒這出。」
席年也開了個玩笑︰「土匪搶親不都是那麼搶的麼。」
他說完走出了拍攝場地,陸星哲剛才一直在旁邊圍觀,見狀遞了瓶水給席年,然後像別家助理一樣拎著一滿袋的零食︰「累不累,吃點東。」
席年也沒坐在躺椅上,直接和陸星哲在路邊席地而坐,他低頭扒拉了一下零食袋子,拆了包餅干,見——面有一袋巧克力,隨手丟到陸星哲懷——,不知想起了——麼︰「還好,——前比這累的——候——了去了。」
陸星哲三兩下就把巧克力吃完了,腮幫子鼓鼓的,一邊打量影視城,一邊無意識問道︰「有——累?」
席年說︰「累到熬不下去的那種。」
在娛樂圈——,沒實力卻躥紅的一抓一大把,有演技默默無聞的也一抓一大把,又有實力又有人氣的,屈指可數,說到底,缺的是一分機遇。
而上輩子,席年就是被這一分機遇折磨的徹夜難眠,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也不知道誰能拉他一把。
他已經把一切都做到窮盡了,但仍看不到任何出頭的希望。
如果不去刻意回想,席年其實都快忘了,有那麼一段——間他也是曾腳踏實地過的,只是後來沒得到想要的,也沒堅持下去,就選了另一條不知對錯的路。
陸星哲聞言頓了頓,然後笑開︰「我好像從沒听你喊過累。」
是真的沒有。
被全網罵的——候沒有,被蘇格用開水燙的——候也沒有,席年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漫不經心的,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
陸星哲不著痕跡挪了挪位置,盡量挨得席年近一點,再近一點,眯眼看著——邊逐漸染開的晚霞,發梢——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嘀嘀咕咕道︰「累——常啊,是個人就會累,我們又不是神,對吧。」
陸星哲說完,偏頭看向席年,不自覺舌忝了舌忝齒尖,仿佛還殘留著一絲巧克力的醇甜,然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嘖,你要是累了,我免費借你靠一靠。」
席年沒動,反問道︰「靠一靠就不累了?」
陸星哲在心——默默數了數自己的存款,又掰著手指確認了一遍︰「累了就不拍了唄,大不了後半輩子我養你。」
席年笑了︰「我用你養?」
說完偏開視線,沒再說話,陸星哲就靜靜的陪他坐著,偶爾掰掰手指,看看群眾演員,也不感覺無聊。
沒過——久,不遠處忽然走過來一名短發——生,她似乎是這——的工作人員,悄悄看了席年一眼,猶豫半晌才鼓起勇氣走過來,紅著臉——聲問道︰「席年,我是你的粉絲,可——幫我簽個名嗎?」
席年聞言略微回神,看了過來,然後接過——生遞來的筆︰「簽哪——?」——
生聞言下意識模了模口袋,結果發現沒有帶席年的照片,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t恤,——準備說簽在衣服上,陸星哲就變戲法似的從包——抽出了一張照片︰「簽這。」
席年接過來一看,發現是自己的照片,不著痕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刷刷刷簽下名字,遞給了那名——生——
生高興的眼楮都眯起來了,——聲道︰「我原本在這——工作的,沒想到你來拍戲了,席年你一定要加油呀,年糕都支持你的!」
說完握拳做了個加油鼓勁的動作,然後一臉欣喜的離開了。
在這座仿古的影視城,一磚一瓦都是舊民——的樣子,電車鈴響不絕于耳,熱絡的叫賣聲一陣一陣,火紅的晚霞在——邊肆意鋪展,百樂門的燈也跟著盞盞亮起,原——為——黑了會很暗,但原來又是一番燈紅酒綠。
導演原本打算補鏡頭,但見——光都沒了,只能改拍夜戲,他走過來給了席年一張名片,——麼都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下次說不定有男二男一的戲份等著你,回去好好琢磨,——角色也能演出彩。」
眼見著導演離開,陸星哲略微掀起帽檐,對席年笑了笑︰「看,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孫銘一樣眼瞎的。」
嘁。
席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不發表任何言論,但對「孫銘眼瞎」這個觀點保持高度贊同態度,朝著陸星哲伸出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晚上要下雨,回酒店吧。」
之後的幾——,大雨——雨未斷絕,席年原定一個星期就能拍完的戲份不得已一拖再拖,半個月才終于收工,與此同——,《密室解碼》第四季也到了播放的——間,節目組似乎對這一期節目非常有自信,宣傳造勢做足,當晚就沖上了熱搜,並且在官博艾特了幾名嘉賓。
【密室解碼官——微博︰本期節目晚八點準——與大家見面,絕對驚險刺激,令人腎上腺素飆升,膽——勿入,感謝三位嘉賓的傾情參與(鮮花)(鮮花)席年喬芷白易成】
這檔節目有流量基礎,死忠粉也——,听聞新一期劇本終于開播,紛紛躁動起來,年糕也不落下風,四處點贊轉發幫席年宣傳,就在這個——候,黑粉又蹦出來了。
黑粉︰席年必死!
年糕︰你才必死!
黑粉︰席年玩不到——分鐘就會被淘汰!
年糕︰噓,瞎說——麼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