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衍對他的問話絲毫不覺得意外。
在他看來,蕭子沐今日會來,應是得了他受傷的消息了。
雖然他此次受傷,本就沒打算瞞著。
昨日才醒來,便給皇上遞了折子告假,說自己外出游玩打獵時,遇到狼群,受了重傷。
皇上本就對他不處置雲家不滿,因而也樂得不見他。
直接讓他在府中好生休養。
但蕭子沐來的這麼快,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去南郊打獵,不小心墜崖了。」
蕭子沐對江凌衍的話,半個字都不相信,「皇兄還想瞞著我嗎?」
「嗯?此話從何說起?」江凌衍問道。
蕭子沐說,「先不說皇兄府里的護衛和暗衛武功高超,便是皇兄自己,也不會因為墜崖就傷了。」
「你給父皇的奏折里寫腿傷是遇到狼群,現又說是墜崖,前後不一。」
「……」江凌衍沉默以對。
蕭子沐又道,「能讓皇兄這般心計瞞著眾人的,看來此次受傷,應是因為雲落吧。」
江凌衍這次的沉默,很有默認的意味了。
看在蕭子沐眼里,只覺得心里猶如刀割,「天下間,也就只有雲落能讓皇兄這般付出了。」
江凌衍只能承認了,「是因著她。」
「前夜她在街上遇襲,被人擄到南郊,救人的時候,她不小心踩空,掉了下去……」
「然後皇兄便跟著下去了?」蕭子沐問道。
江凌衍頷首,「是,當下並未深思,只知道不能讓她自己一個人面對下面的危險。」
他說的認真,好似整個人生中,最重要的便只有雲落。
旁的什麼都算不上了。
蕭子沐竭力壓住心里的酸澀,他愛的人,也被皇兄這般深切的愛著。
不願再往深處想,他換了話題,「抓走雲落的人可查出了底細?」
江凌衍點頭,又搖頭,「雖查出來了,可我不信是真實的。」
「為何?」蕭子沐了解江凌衍的為人,他不會平白無故的懷疑。
江凌衍道,「因前日已經是她第三次遇襲了。」
噌的一聲,蕭子沐自床邊站起來,「三次?這麼大的事情,皇兄為何要瞞著我?」
江凌衍示意他先不要著急,才道,「前兩次我跟她都在一起,遇到的也都像是意外,便沒有多思。」
「可這次她一個人遇襲,綁匪行事又頗有章法,我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蕭子沐冷靜下來,他想了想,問道,「是否是背後的人越發著急了?」
江凌衍像是被他啟發了一個方向,「除了急切,還有狠辣,一次比一次狠辣,像是在試探底線一般。」
蕭子沐道,「不知背後何人,因而也不能除根,往後只有皇兄出門時多帶護衛了。」
他頓了下,繼續說道,「還有雲落,皇兄也提醒她吧。」
「你……」江凌衍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你對她可還有?」
蕭子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握緊了手,面上平靜如斯,「我已經放下了。」
說了第一句,後面的話也好說出口了,哪怕都是謊話。
「她喜歡的不是我,我不想讓她為難,只要她過的好,便好了。」
這些話,是他來之前反復在心里想過的,可並不是真的。
或者說半真半假。
他不想要雲落夾在自己跟皇兄之間為難是真,對她已經不愛,是假。
只是他不想看皇兄和雲落明明互相喜歡,卻彼此折磨了。
便讓他這個從未走近雲落內心的人,先行退出吧。
江凌衍沒想到他會騙自己,因而便信了他的話。
又思及容星宛,問道,「那你對星宛呢?你知道她對你的心思。」
蕭子沐道,「我自小到現在,只將她當做是自己的妹妹,從未動過別的心思。」
「我知曉她對我的心,可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今生也只能算作我對不起她了。」
江凌衍默了默,「星宛是個痴心人,對你又情根深種,只願往後能覓得良人。」
蕭子沐听他說起容星宛,卻想起另一件事,「我听聞容親王已經定了邕王之子為女婿。」
江凌衍這兩日也听聞了,「連成親的日子也定了,下月初。」
「星宛,應是不願意的吧。」蕭子沐的話語幾乎是肯定的語氣了。
江凌衍頷首,「想來是不願的。可這事,我們身為外人,不便插手。」
蕭子沐亦是這般想的,「容親王本就對我成見頗深,對皇兄你也不假辭色,你我確實不適合出面。」
「跟邕王結親是為了幫子元拉攏大臣,他必會防著我們的。」江凌衍道。
「以容親王的性子,倘若真惹急了,便要魚死網破了。」
「叩叩叩」,兩人正說著,門口便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是顧堂,「爺,雲姑娘來了。」
江凌衍跟蕭子沐下意識對視了一眼,意味不明。
「請進來。」江凌衍輕咳一聲,壓下心里的開心。
雲落進來後,才看到蕭子沐也在,福身行禮,「見過三殿下。」
蕭子沐落落大方的打招呼,「不必這般多禮。」
雲落微微一笑起身。
蕭子沐問,「你是來看皇兄的?」
雲落點頭,將手里拿著的藥盒放下,「王爺是為了救我受的傷。我又是醫者,于情于理都該來的。」
說著,她看了眼蕭子沐,「只是不知道你也在這里,是否打擾了你們談話?」
蕭子沐搖頭,「不過是聊些家常,不妨事的。」
「如此便好。」
雲落邊說,便打開藥盒,「這里有上好的金瘡藥,雖不能醫死人肉白骨,卻比太醫院的藥好些。」
「如此,勞煩你再幫我換一次藥?」江凌衍適時問道。
雲落的動作幾不可查的頓了下,才又若無其事的點頭,「好。」
蕭子沐見狀,道,「我今日還未入宮請安,告辭了。」
「過幾日等皇兄好些了,我再來找皇兄下棋喝酒。」
「好,跟陛下請安時,可不要惹了陛下不快。」
江凌衍這話,便是在隱晦的提醒蕭子沐,有些不該說的話,便一個字都不要說出來。
蕭子沐輕輕點頭,便算是應了。
他走後,雲落便上前解開江凌衍腿上的棉布。
先用清水擦拭了他腿傷上的藥粉,又重新上了自己帶的藥。
末了道,「王爺,已經包扎好了。」
「痛感確實緩解了很多。」江凌衍對著雲落,神色愈發柔和。
雲落避開他的視線,「既已包扎好,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便要起身。
被江凌衍一把抓住,「可以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