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推門進來,臉色不甚好看,走到雲落邊上才又繼續開口。
「說是來給夫人請安,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給誰看的。」
語氣中,滿是鄙夷。
雲落淡淡開口,「以色侍人,需得時時漂亮,才能站穩腳跟。」
李媽媽又道,「便是原先的姨娘,也沒她這般不懂規矩的。」
「雖是老爺說了可以不來請安,可她竟敢真的一日不來,也不知今日得了什麼風,把她給吹來了。」
王氏知道李媽媽是在為自己不平,只是她自己卻並不覺得如何。
因著已經認清了雲海天的為人,便也覺得羅曼的態度理所當然的了,「她若不來,我還能舒心些。」
「可是……」李媽媽還待說。
雲落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說,「李媽媽,羅曼學不來娘親的氣度,也撼動不了娘親的地位。」
「自然只能在這等小事上惡心旁人了,若真的計較,也失了身份。」
娘親現今的位置,一是因著她娘家顯赫,乃是侯府嫡女。
另一個,便是她自己這些年用心經營的。
府中雖有些不長眼的,認了羅曼做主子,可終歸只是不成氣候的。
李媽媽听了雲落的指點,才不再說話,「小姐說的極有道理,是老奴眼光短淺了。」
王氏對雲落的話很是滿意,她這個女兒,看事做事通透異常。
是個不需要她操心的人了。
若是親事能再順遂一些就好了。
她在心里默默嘆氣,道,「把人放進來吧。」
「是。」李媽媽出去了。
不多時,羅曼跟在李媽媽後面進來,腳步裊裊婷婷。
便如李媽媽剛才說的,她身上穿的戴的,雖不多,可都是貴重的物品。
上好的蘇杭刺繡夾襖,腰間碧綠的玉佩跟頭上的玉釵。
無一不透著精致。
「奴婢給主母請安,見過五小姐。」羅曼福身行禮,很是恭敬。
她將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
雖說大戶人家的侍妾身份確實比奴婢高不了多少,可也很少有人直呼自己為奴婢的。
能將自己踩到塵埃里,才能成為人上人。
王氏受了她的禮,臉色如常的開口吩咐,「既請過安了,便退下吧。」
她這話,便是直接趕人了。
羅曼對著王氏不客氣的話,分毫沒有挪動腳步,反而柔柔開口。
「夫人,奴婢來時做了太師餅,既五小姐也在,剛好也用些。」
隨著她的話,月牙上前將食盒放到桌子上,打開去了太師餅放到桌子上。
王氏沒動,連眼神也沒往那上面看過。
「眼下不早不晚,倒是沒有這個胃口用糕點。」
羅曼微微一笑,「許是奴婢手藝不精,做出來的不合夫人和五小姐的胃口。」
她親自上前,抬手端了糕點奉到雲落與王氏中間。
「還請夫人跟小姐賞臉,嘗一嘗,若是有不合口的地方,奴婢下次改。」
她一抬手,手腕就露出來了。
縴細的手腕上,碧綠清透的玉鐲子被王氏看個正著。
王氏的臉色忽的變了,剛才隨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握緊了。
因著她沒有掩飾,雲落自然看到她的神色。
視線也隨之落到桌子上。
眼神微微一眯,這鐲子好生眼熟。
她順著原主的記憶仔細一想,這好似王氏成親那年,她第一次入宮謝恩時,當時還在世的太後賞賜的。
怎會在羅曼手里。
雲落視線從鐲子上移到羅曼臉上,一眼便看到她還未收盡的得意。
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地方?
她今日巴巴地來請安,又送了糕點,都是為了炫耀這新得的鐲子的。
「這鐲子成色不錯。」
羅曼臉上恰到好處的羞澀,「昨夜老爺賞的。」
「只可惜,你沒這個資格戴它。」
隨著雲落的話語落下,白芍和李媽媽早已上前按住羅曼。
她手里的碟子跌落在地,碎片崩的到處都是。
「夫人,小姐這是做什麼?可是奴婢有哪里做的不對的?」
羅曼委屈的眼淚說下來就下來了。
雲落淡然抬起杯子喝了口茶,「眼淚留著哭給我父親看便是。」
然後吩咐李媽媽,「把鐲子取下來。」
月牙上前半步,但終歸礙于王氏和雲落的身份,不敢大聲說話。
「這鐲子是老爺賞賜給姨娘的,夫人怎好搶了去?」
「住口!」白芍已幫著李媽媽把鐲子取下來了,听了月牙的話,回身就是一巴掌。
「夫人跟小姐都在的地方,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的規矩都是誰教的?!」
「你們其人太甚!」月牙捂著臉,還不忘替羅曼說話。
羅曼卻強忍著眼淚,福身行禮,「奴婢惹了主母不高興,在這里給您賠不是了。」
「鐲子雖是老爺給的,可奴婢身份低微,確實配不上。」
「姨娘,明明是她們……」月牙還想再說。
羅曼回身難得開口斥責她,「胡鬧,夫人是當家主母,不由你置疑。」
「快跟主母賠罪!莫說是一個鐲子,便是主母想要的,哪樣都可以得到。」
雲落听著羅曼的話,眼神暗了,道,「好伶俐的嘴皮子,倒是將黑的說成白的。」
「明著是跟我娘親勢弱,暗里卻在宣揚我娘親跋扈,竟是連姨娘的東西都要搶。」
「奴婢不敢。」羅曼的心思被拆穿,卻絲毫不亂,「小姐誤會奴婢了。」
「確實誤會了。」雲落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我原先只以為你是想要尋個容身之所。」
「現下才發現,你的心可大得很,小小的落梅園,應是滿足不了你的。」
「五小姐這說的哪里的話?」羅曼心里緊了一下。
她才發現雲落竟這般聰明,一眼看透她的做法,不敢再留下來,她福身行禮。
「因著奴婢的魯莽,攪擾了主母跟小姐說話,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先行告退,不打攪了。」
說著,她便要轉身離開。
「慢著。」王氏開口叫住人。
羅曼回身,態度恭敬,「主母請吩咐。」
王氏沒說話,視線看了看自己跟前的地上,那里還有碎了的碟子,和滿地的太師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