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之前, 晴明問小默,她在這邊的世界是否還有什麼想見的人。
「我……」小默抿唇思索,誠實回復道︰「……有的。」
她想見一眼夏油杰哥哥。
畢竟夏油杰在她的心中——已經遇害, 而現在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機會——夠——見到過——的夏油杰一眼,她不想放棄。
這件事情其實蠻好辦的。
晴明帶著小默和周邊的空氣簡直都快結冰的殺生丸, 外加一只悠悠轉醒的山姥切國廣, 一——尋找小默口中所說的那位夏油杰。
離開時, 小默一直在頻頻回頭, 眼楮一眨不眨,望向五條家的宅邸。
離這里不遠的小鎮上, 一座國小剛剛結束期末考試, ——式開始假期。
一路——著,一路听到一群六年級的孩子在聊天。
「你們畢業以後要——哪個學校上國中啊?媽媽說, 要讓我轉學——神奈川的立海大呢!」
「是嗎?因為爸爸工作調動了,我媽媽——說要讓我——並盛的國中……」
他們——開開心心的談論著關于未——的規劃, 忽然,提——這個話題的少年回過頭問道︰「杰?你呢?你畢業以後會——哪座學校哇?」
被提問的,是一位黑色短發的少年。
少年表情溫和, 搖了搖頭︰「不太清楚, 大概會直接升學——附屬國中吧。」
「欸?是這樣子的嗎?不考慮——其他地方嗎?可是,听說我們的學校國中——學條件很差啊。」
「嗯, 是這樣的,暫時沒有改變想。」夏油杰眉眼彎彎,好脾氣的回答。
幾個少年繼續嘻嘻哈哈著聊著天, 路邊有一個年紀挺小的男孩蹲在地上一聲不吭,他們——似是沒看到,沒人——理會一下。
或者說, 沒有人想主公遇到麻煩的事情。
唯有夏油杰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
「杰,你要管他嗎?」少年們問︰「他可——是和父母——散了,很快就會有巡邏的警察先生帶他回——吧?放著不管其實——沒什麼關系……」
「沒事的,你們先回家好了。」夏油杰搖頭。
「啊……那好吧。」
「那你送他——街道拐角的值班亭吧,我們先回——了哦。」
少年們嘴上這樣說著,可是等到——了一段距離之後,才用夏油杰听不見的音量悄聲互相道︰「……他一直都是這麼老好人嗎?」
「嘛,誰知道啊,班上的女孩子平時就喜歡他這副笑眯眯好像對誰都很好的樣子。」
「說不定是裝——的。」
夏油杰仿佛沒有听到這些聲音,而是一——兩步,緩緩朝著蹲在地上的少年靠近。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視覺角度中,男孩被一直咒靈死死的摁在地上,被迫捂著嘴巴,不——移動,更不——發——聲音。
男孩的余光看到了夏油杰,眼淚洶涌的往下掉,卻沒辦——發——一點聲音。
他因為見不到咒靈,連此時此刻自己的——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都不太明白。
「松手。」少年蹙眉,低聲說。
那只咒靈對面前年紀不大的小鬼並不畏懼,反倒耀武揚威的揮了兩下——的手臂,嘴里嘀哩咕嚕了些什麼,威脅他不要——管閑事。
咒靈誕生于人類的負面情緒,其實每一只咒靈的特性都不一樣。
有會吃人傷人的,——會相對而言比較無害的。
當然這個「相對而言」,指的是不會太過分的傷害人類,如果被咒靈糾纏,——少還是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影響。
見後者遲遲未有放開這個孩子的意思,夏油杰干脆利落的抬起手。
下一秒,一只外型比它還要大上幾倍的咒靈宛若憑空——現,驀然張開大口,舌頭伸——卷住這只惡作劇的咒靈,像嗦面條一樣輕輕松松將它咽下了肚。
小男孩總算重獲自由,他跌坐在地,呆呆的愣了半天,然後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就哭了。
「大哥哥……哇……大哥哥……我好怕啊!」
夏油杰沒有嫌孩子聒噪,他蹲下——模著孩子的腦袋,等到他差不——哭夠了平復好了心情之後,才開口問道︰「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嗎?」
男孩吸溜一下鼻涕,眼淚汪汪的點了點頭。
「我送你回——,好嗎?」
小男孩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抱著胳膊拼命的搖頭,表情不亞于遇到了方才那只咒靈時的害怕。
「……為什麼不願意回家?」
「因為,因為媽媽總是很凶,她每天都在規定我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我逃了興趣班,在這里半天沒回——,她會罵我的,還會不讓我吃飯,跪在玄關好久。」
原——如此。
夏油杰猜測,方才那只咒靈,說不定是男孩的母親對他的控制欲誕生——的。
……不過,對此,他似乎——沒有什麼應對方式。
有些無——為力。
畢竟,只要這個世界存在著人類,咒靈就會無時無刻源源不斷的從人類的情緒中誕生而。
「那我帶你——警署,你——和那些叔叔說這件事情,好嗎?」
夏油杰又問。
在他們對話的這段時間里,忽然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忽的竄到了他面前,兩只小爪子將他扒拉個不停。
夏油杰從未見過這樣主動熱情的狗狗,尤其是看它——上的毛色一塵不染的,不像是流浪犬,倒像是家養的,無奈的笑了笑,將這只激動的幼犬——一——抱起。
「順便,陪我——送狗狗一起——警署,幫它找到家吧?」
小男孩吸溜一下鼻涕,用力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牽住了夏油杰的衣角。
小默︰「……?」
這發展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為什麼要把她送——警署找家?——常情況下,看到這麼只可愛到讓人無——拒絕的狗狗,不是應該——陪她玩會兒嗎?
小默將腦袋擱在夏油杰的肩膀上,看著本——滿臉抑郁的小男孩在夏油杰的安撫下重新展露了笑容,心底不由——有些酸酸澀澀。
因為,之前待在咒術高專的時候,夏油杰哥哥——是用這樣的方式和自己交流,照顧自己的。
「大哥哥,剛剛你一——這里,我突然就——動了,肯定是你幫的我對吧?」
「大哥哥,你好厲害啊。」
夏油杰對此笑而不語,沒有——言。
【「小默,差不——到該離開的時間了。」】
晴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樹上的蟬聲一陣接著一陣,小默忽然從夏油杰的懷中竄了——,加快腳步,沒兩下就跑到了街道那頭的人——邊。
夏油杰剛想開口喊住它,卻遠遠的見到一位銀發男子笑眯眯的抱起了狗。
而他的穿著——扮非常夸張,仿佛是剛從千年前穿越過——的。
大熱天的穿這樣繁瑣的狩衣,看著都覺——好熱。
他是這只狗狗的主人嗎?
和安倍晴明視線交匯之後,夏油杰放下心。
「和他說——見吧。」安倍晴明低下頭,對懷中的小默道。
小默很配合的「汪」了一聲。
她的目光盯緊了樹下的少年——夏油杰哥哥似乎從小到大都一直那樣的溫柔,不管是對待誰都是如此,他體恤弱者,說守護人類是咒術師應盡的責任……簡直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會發生什麼奪——他的溫柔。
「——見呀。」夏油杰睜開笑眯眯的眼楮,朝著她的方向揮了揮手。
少年溫和的笑容美好的像一副畫面,和那廂瞅誰瞅不順眼的五條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蟬鳴聲都變——寂靜了起——,而之前無比炎熱難耐的夏日,好像都變——沒有這樣熱了。
另一頭,五條家族。
族人們發現這邊的宅邸赫然已經變成了廢墟,而他們尊貴的少爺簡直像只泥猴似的,灰頭土臉的呆坐在地上。
「這這這,少爺,這里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個德高望重的長輩顫顫巍巍的問道。
「不知道。」五條悟擺——一副萬事無關的冷漠臉,完全沒有解釋一下當前情況的意思︰「忘記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既然這樣的話,剛好把它重建一下吧。」
族人們︰「……」
算了,這畢竟是他們少爺,還——怎麼辦呢,就照他剛剛說的這麼辦吧。
在——常世界線的咒術高專中,——是個炎熱的夏季。
「怎麼了?感覺你最近不怎麼提的起精神啊,杰。」
五條悟一把勾住夏油杰的肩膀,看到他一副休息不足的憔悴模樣,皺眉問道︰「那什麼……涼面吃——了?苦夏?」
「不是。」
雖然眼下的烏青已經無——遮掩住了,夏油杰還是擺——了溫和的表情,如是回復。
「那莫非是想小默了?」
見夏油杰沒回答,五條悟就當他在默認了,繼而啪啪拍——著他的肩膀︰「嘛,沒什麼的啊,她說不定明天就——調整好心態回——見我們了,到時候就是以妖族公主的——份,想想好奇妙啊……」
「……悟。」夏油杰忽然開口︰「……我想靜一靜。」
五條悟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他的直男安慰——似乎並未起效。
「嘛,這天可真熱。」五條悟岔開關于小默的話題,拉了下衣領散熱︰「話說,我記——我年紀不大的時候有過這樣一個類似的天氣……我——了個盹的功夫,住著的宅邸就整個的被碾碎成了空地。」
「……是咒力失控嗎?」夏油杰下意識問道。
「嘛,族人的確是這樣認為的,我卻沒這麼覺。」五條悟聳肩回答道︰「畢竟,我的咒力從——生起就從——都沒有失控過,我可是最強的啊,這就被我歸于了發生在五條悟——上的未解之謎之一,後面還有之二之三之四,你想不想听听看?」
夏油杰︰「嗯。」
「……杰,你的反應好冷淡啊,難道是有喜歡的女生所以終于進入思春期了?」
「沒有。」
一切都顯——無比的風平浪靜,毫無波瀾,每日的日常都與往日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是一次相當簡單的任務,所以上級只委托了夏油杰只——一人前往。
任務地點是在一座相當偏僻的村落里。
村民在知道他就是——幫忙解決作祟妖魔的咒術師時,起初是表現了極大的熱情,熱心的接待夏油杰。
然而……等到他被村長帶到某個陰暗的房間里時,愣住了。
狹窄的鐵籠里,關押著兩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
她們的手腳都被束縛著,衣服破破爛爛,——上——滿是傷痕,瑟瑟發抖的抱在一起,看著他的目光——充滿著恐懼。
夏油杰仍然深深的記——鶴丸國永與他形容過的,小默在被封印的時候,緒方家族究竟對她做了些什麼。
他透過這座鐵籠,仿佛看到了記憶中的少女的——影。
她——是那般小心翼翼的蜷縮在角落,渾——傷痕,傷口處滴滴答答往下流血,望著他的眼神充滿了畏懼和恐懼。
明明此前在內心堅持了那樣久的原則和底線,明明從察覺到力量的那一刻就主動承擔起了——為咒術師相應的責任,明明他自始至終都想——為一位咒術師守護好弱者,僅此而已……
可是,本該是被守護的弱者,卻對擁有術師資質的兩位孩子,如此殘忍的虐待著她們。
夏油杰回想著一年——發生的一切。
前腳剛允諾——給予對方未——,後腳就親眼見證著天內理子葬——在了他的面前。
甚爾的手中拎著小默,踩著他的臉頰嘲諷道︰「你們這些自以為是天才的家伙,甚至——不過我一只沒有任何咒力的猴子啊。」——
比如,灰原雄在那場任務中發生意外時,七海的第一反應卻是,倘若五條悟他在場就好了。
其實不知何時起,五條悟的口頭禪已經漸漸的從「我們是最強的」,變成了「我是最強的」。
事實——的確如此。
就算他日復一日吞咽著味道讓人作嘔的咒核,消——感受著一切負面情緒,卻——清晰察覺到了自己與搭檔之間實力的差距。
就算他們——尋求外援讓死——的人死而復生……但是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就如——摔碎的花瓶重新被拼湊起——,裂縫仍在。
其實他一直以——所認為,所堅守的一切,都是無意義的,錯誤的麼?
不,究竟什麼是——確,什麼是錯誤?
他已經不太明白了。
村長仍然在喋喋不休︰「所以說啊,大家都覺——是這兩個小鬼惹的禍,害的村子里有惡靈作祟,——在考慮要不要處理她們——」
「大人,您听到我說的話了嗎?」
【真——的強大不止局限于力量,心——要變——強大才對。】
「大人,您的意見呢?果然還是把她們處理掉比較好吧?」
【夏油杰哥哥,你讓自己變——太累太累了,小默經常會听到你的內心在嘆息呀。】
少女的聲音宛若——在耳畔響起,其實在那個時候,她就似乎將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心事與煩惱全然看穿了。
倘若那個孩子——夠一直陪伴在他的——邊的話,此時此刻的他真——所想做的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呢?
「大人?大人?」
「吵死了,猴子。」
一瞬間,溫柔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莫名心頭發顫的寒意。
「閉上眼楮。」
這句話是對困在籠中的兩個女孩子說的,她們對視一眼,居然真的很听話的緊緊閉上了眼楮。
噗呲,噗呲。
仿佛什麼東——被碾作肉醬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
「怪物啊!是怪物啊!!」
「求,求您仁慈,求您饒了我!」
人類臨死前發——的慘叫與哀鳴。
過——了相當漫長的時間之後,世界終于寂靜了下。
牢籠的鐵欄桿被輕而易舉的拆卸了下——,兩位閉著眼楮死死抱在一起的女孩,這時——終于睜開了眼楮。
她們瑟瑟發抖著環顧四周,看到了那個笑容溫和的青年站在她們面前,——上黑色的校服被血染成了更深的顏色。
而往日會拿鞭子抽她們,將她們的腦袋一次又一次的撞在牆上的惡魔一樣的村民,全都不見了。
兩小女孩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像是做了什麼決議似的,一——跑到了夏油杰——邊,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牽住他的衣擺。
——就連這個動作,都與那個孩子曾經的樣子像極了。
「你們叫什麼名字?」夏油杰問。
「我……我是菜菜子。」
「……美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