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世界的另一端
「……」
利姆露握著手里面的那一塊鏡子, 和面前的羽衣狐大眼瞪小眼。
沒錯，羽衣狐。
其實理論上來說的話，——現在更應該去做的, 是仔細的查看一下自己手中的鏡子才對……可是眼下顯然是並沒有那樣多余的功夫的。
這種直接就掉到敵人老家的行為真的就很讓人無語啊！
然而被這樣的突發事件給驚到了的顯然不只是利姆露……對于羽衣狐那邊來說, 顯然也是一樣的。
盤坐在高閣上、赤//身//果//體的少女並沒有因為身軀展露在陌生人的面前而慌亂，只是鎮定自若且動作極為優雅從容的將一旁的羽織抓來披上, 身後毛絨絨的狐尾輕輕晃動著。
「不請自來的客人。」
她柔和的、輕聲的這樣呼喚著, 但是那一雙眼瞳卻在黑暗當中亮起, 閃爍著幽幽的、猩紅色的光芒, 是一看就知道極為不妙的那一種。
利姆露捏了捏那一塊鏡子, 將其「吞」入了身體里面。
眼下沒有時間來處理這一塊鏡子、以及梅林提到過的特異點之類的……那麼就先放著, 等到之後有時間了再慢慢研究。
如今的重點關注對象當然就是眼前的羽衣狐。
即便是羽衣狐給自己的身上已經披了一件外織, 遮住了大片旖旎的春光，但是利姆露還是不太敢朝著那邊瞟，只能眼神飄忽。
動作、動作幅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啊啊啊求求你稍微注意一點吧, 你可是一個女孩子啊！
羽衣狐在察言觀色這一方面可是個中高手, 見利姆露這個樣子, 心下頓時便多少有了些成算和章程, 笑了起來。
「怎麼，不敢看妾身嗎？」
利姆露抿直了唇角，抬起頭來，直直的注視著羽衣狐的眼楮︰「雖然這個和我一開始所預想的並不相符……我沒想過我們會這麼早踫面。」
羽衣狐面上依舊還是含著笑容，只是眼底卻有著略微的不解︰「嗯？」
利姆露有些困擾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因為, 如——我太早的出現在你的面前、太早的有動作的話, 很有可能引起你背後的那些家伙的注意……我本來不想打草驚蛇、而是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再一網打盡的，可是現在計劃卻不得不有所變動了。」
「拜托你了，夏爾。」
幾乎是在利姆露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羽衣狐便敏銳的感知到，有某種「物質」正在生成，從地面上開始蔓延升起，朝著中間合攏，到了最後成為了將這里圍繞了起來、圈在了其中的某一種「界限」。
羽衣狐並沒有如何的慌亂……或許在她的認知里面，面前的這個少年並不能夠對自己做到什麼威脅。
唯一被羽衣狐死死的銘記的、恨之入骨的，應該就只有滑頭鬼一脈，是比起直接殺死他們之前，更希望能夠用什麼方式讓他們生不如死。像是利姆露同羽衣狐之間的那些摩擦，暫且還不被納入需要著重考慮的範疇之中。
美艷無雙的大妖伸出手來，在自己面前的那透明、卻又真實存在的「壁」上模了一把，露出來一個盡管涼薄、但是卻依舊雍容華貴、嬌艷無雙的笑容來︰「結界？」
「這種東西……可困不住妾身！」
羽衣狐的聲音陡然一厲，揚手就朝著那透明的壁壘揮了過去。
有大片大片的艷色的狐火從她的手下綻放了出來，會讓人聯想到在死亡的邊緣一並綻開的紅蓮，是妖冶而又危險的美麗。
洶涌的狐火撞擊上了結界。
作為此世罕有的九尾妖狐，再加上在日本這個國家里面，神明與妖怪之間死亡界限原本就模糊的幾近于無，所以在歷經了千年之後，存活直至如今的羽衣狐，狐火當中也多少帶了幾分的「力量」。
那並非是神力，以活人的生肝為食的妖狐即便是曾經擁有問鼎神位的資格，在這一番的自甘墮落之後，也已經注定與天空上的神座無緣。或許也正是因為羽衣狐曾經擁有著這樣的資質，所以才會被八岐大蛇……以及那些潛藏的更深的某些勢力所選中，成為孕育的母體。
利姆露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朝著夏爾詢問︰「夏爾，你能看出來羽衣狐懷的孩子是什麼嗎？」
利姆露一點也不覺得那真會是安倍晴明，——以前也偶爾曾經听安倍晴明提到過，——的母親葛葉是侍奉稻荷神的天狐……而天狐性格仁善，——不管怎麼想，都不認為對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更何況，既然為稻荷神的侍女……稻荷神在日本的神道當中，同樣也是高位的正神。她或許不會去在意自己的侍女去和人類孕育生子，但是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侍女被邪神染指污濁。
因為那樣的話，就相當于是在照著稻荷神的臉上抽著了……神明是高傲尊貴的，當然不可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
之前還只能夠去瞎猜，但是現在夏爾回來了！那麼事情就瞬間不一樣了！
利姆露現在就像是一個有了家長撐腰之後，立刻挺胸抬頭的驕傲崽崽。
而夏爾當然也是一如既往的可靠︰[解，個體「羽衣狐」月復中孕育的孩子同個體「八岐大蛇」之間擁有著超過80%的相似，可以判定為八岐大蛇的部分分//身。]
「嗯……果然是八岐大蛇啊……」
利姆露對于得到這樣的答案倒是並不感到意外。
然而相比起利姆露早有心理準備，羽衣狐的臉色卻是在听到了利姆露的話的時候，變的無比難看了起來。
她听不到夏爾的聲音，只能夠听見利姆露的那一聲感嘆……但就是這樣的感嘆當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卻足以讓羽衣狐的心境產生劇烈的動蕩。
「你在說什麼……妾身听不懂呢。」
羽衣狐微微仰臉，抬起手臂。羽織寬大的袖子滑落了下來，將她半邊的臉都遮住，匿在陰影里面，只余留下半張白皙的面龐，還有那一雙眸光流轉的美目。
然而與面上的強作鎮定相反，羽衣狐的內心卻是驚惶一片。
那明明應該是最隱秘的、除了她自己以及訂約的對象之——，這個世界上面理應再沒有任何存活的生靈知曉的「秘密」才對。
九尾的紅狐同殘損的魔神之間訂下了約定，她將會付出一定的代價，而八岐大蛇則會給予她這樣一個復活的機會，讓她的孩子能夠重新誕生于這個世間、去拿到原本屬于他的榮耀和輝煌。
但是為什麼……會被外人知曉？
羽衣狐看著利姆露的眼神已經變的狐疑了起來，與之一同生出的是無法磨滅的殺意。
不能讓對方活下去，羽衣狐想，她會吃掉面前少年的生肝，讓他將這個秘密與自己的生命一起埋葬。
「雖然不知道你和八岐大蛇之間達成了什麼交易……」
「但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姑且不論你與晴明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關系……退一萬步來說，我也相信，晴明也絕不可能願意用這樣的方式獲得重生。」
更何況安倍晴明是不是想要重新在這個時代里面復活這件事情都還有待商鐸。
因為利姆露總還記得自己當年在平安京結識的那個少年人，以及日後成長起來的那一位大陰陽師。
那是光風朗月一般的人物，且不說能足夠平淡的去看待生死、靈魂光輝明亮到能夠與神將簽訂契約的——，也決計不可能做出用如此之多的無辜人的性命為自己鋪路的行為。
羽衣狐︰「妾身的孩子，妾身自然是最懂——的，哪里有你多插嘴的機會！」
這話出口之後，羽衣狐自己卻是不著痕跡的愣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她突然生出來了一種極為恍惚的感受。
她真的曾經……有一個孩子嗎？
只是這種奇異的念頭不過是在羽衣狐的念想里面飛快的閃過了那麼一下，便又重新被其他更多的事情給壓了下去。就像是有一雙隱匿在暗處的看不見的大手悄聲操縱，這種想法不過是剛剛在水面上冒了一個頭，便飛快的又重新被壓了回去，死死的摁住潛藏起來，再不給任何浮出來的機會。
「所以完全談不攏啊。」
利姆露嘆了一口氣，眼神也逐漸的發生了改變。
「那麼，很抱歉。」——
垂下手臂，一柄雪亮的長刀已經悄無聲息的在他的手中顯現，隨後被緊緊的握住。
「我今天……一定會將您月復中的那個東西，留下來。」
夏爾已經布下了足夠將——界的一切都阻隔的屏障，一時半刻，即便是八岐大蛇本尊也沒有辦法觸及到這里發生的事情。
利姆露垂下眼。
無論如何，八岐大蛇都不要再想通過任何的方式、踏臨人間！
***
流星街。
被全世界遺棄之地。
擁有大約6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以及接近800萬的人口，規模已經足夠與許多國家相當。它是特別的，所有被外面的世界「拋棄」了的東西，都會被流星街無條件的接收。
這里擁有著自己獨特的規則的地界，沒有任何人能夠插手干預，也顯少能夠被外界知曉和打探蹤跡。
直到這一天。
有如同海市蜃樓一樣的場景倒映在了流星街的上空，那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車水馬龍的道路，沒入雲端的高樓，似乎是流星街——面的世界，但是又似乎隱約有哪里不對。
這個奇景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但是遍尋全大陸，居然也找不到一樣的地方。
[那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