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惡德者
面對利姆露的問題, 安倍晴明看上去卻似乎並不打算給出一個明確的回復來，只是稍微的彎了彎眼眉，露出了一個笑容。
「稍微有些事情……沒關系, 不怎麼重要, 根本不值一提。」
安倍晴明看上去並不想要在這件事情上面過多深究的樣子，只輕飄飄的就要把這個話題給略過去︰「我來幫利姆露找你需要的東西吧？」
只是往日里面會對著他揚起溫暖的笑容的少年這一次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應聲, 而只是蹙——眉打量他。那一雙金紫異色的眸子里面清晰的倒映——面前陰陽師的身影, 幾乎佔據了對方的一整個瞳孔——
是安倍晴明看上去卻只是未覺, 反倒是用目光催促——利姆露, 示意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利姆露張了張嘴,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 卻敏銳的察覺到了某些違和之處。
他終究還是不願意去懷疑安倍晴明, 不願意將這些冰冷的猜疑與算計放在自己認可了的友人身上。
而也正是因為打從心底里面的不願意相信，所以在仔細的觀察對比之下，居然還真的讓利姆露給發現了些許極淡的、稍不注意便會被忽略過去的違和感。
少年人像是貓一樣的眯起來了眼楮。
「之前和晴明你說過呀, 我打算找找看關于神道的記載。」
利姆露面上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樣子, 走到了書架前面, 煞有介事的打量著上面的書, 完全的將自己的後背展露給了這個「安倍晴明」。
「啊，這本看——好像有點意思。」
利姆露的眼神鎖定在書架的某一層，踮起腳尖來，伸長了手臂要去取——為這個動作，他的衣袖自然的滑落, 將手腕、連帶著一小截的手臂都一起給露了出來。
于是, ——為這樣的原——，他手腕上面那一圈黑色的術式看上去便異常的顯眼了。
安倍晴明站在利姆露的身後，目光卻總是控制不住的朝——對方手腕上面的術式上面飄。
他畢竟是個陰陽師。而且, 還是一個在陰陽術上造詣頗深的陰陽師。
所以，當面對這——自己以前並沒有見過的術式，會生出好奇的心思來，並且想要嘗試——去觸踫……這似乎是一件非常理所當然的事情。
「利姆露。」
安倍晴明喊了他一聲。
「嗯？」
站在書架前面的少年回過頭來，聲音里面都透露著一股子的迷惑。
「怎麼啦，晴明？」
安倍晴明于是上前幾步，捉住了他的手臂，讓那一圈黑色的咒——可以完整的展露出來。
「這個你是在哪里遇到的？」
這樣詢問著的男人低下頭來，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繪——那術式的紋理，眼中滿是欣賞的色彩。
「真美……」
或許對于一個陰陽師來說就是如此吧，他們會對那些穿著華麗的服飾的貴女們不屑一顧，擺足了目下——塵的樣子，卻能夠在接觸到一——嶄新的陰陽術的時候，表現的比陷入熱戀當中的二八少女還要來的更加熱情。
接著，安倍晴明就听見自己面前的利姆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笑出聲來，那笑里面帶——某——如釋重負的放松。
「青行燈。」
利姆露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安倍晴明的問題，而是喊了大妖的名字。
原本隱去了身形、化作一盞宮燈模樣的掛件，綴在利姆露的腰帶上面的青行燈應召而現，素手輕揚，數枚幽藍色的燈火便隨著她的動作散落在了這一間屋內的各個角落，接著有瑩瑩的光從每一枚燈火上面飄了起來，連接成了一片，形成了半透明的、「罩子」一樣的東西，將在場的三個人包納在了其中。
當這個「罩子」完全落下的時候，周圍已經不再是陰陽寮里面那藏書閣的內部了，而是另外的……什麼地方。地面上生——的草是銀白色的，其中間或的生長著晶藍色的小花，郁郁蔥蔥的生長著。
在這一片色澤奇異的草地之外，則是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見盡頭的冰川，皚皚的白雪堆了滿地積年不化，似乎除了他們腳下踩著的這盛放著藍色花朵的道路之外，就再也看不見其他能夠踏足之處了。
這是青行燈的能力之一，他們眼下所處的已經並非是外界，而是在青行燈平日里面一直提在手上的那一盞宮燈當中。
「利姆露？這是要做什麼？」
安倍晴明站在原地，皺著眉，用不解的目光望——利姆露，——是看上去倒是沒有什麼要動手的意思。
「你問我這個是在哪里遇到的？」
利姆露的目光瞟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面的術式，朝——面前的陰陽師露出來了一個不是多麼友善的笑容。
「或許，你還記得吧？」
「這是當年我們在鬼市初遇的時候，為了不讓我傷害人類，所以你與我交換了名字，書寫下來的約定。」
利姆露這樣說——，根本不給面前的人反應的機會，一把伸出手來拽住了對方的手腕，拉開了他的衣袖。
在這個「安倍晴明」手腕上面相同的位置上是干干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可是這才是不正確的——
為「契約」尚未被接觸，其仍舊存在著。
「你的契約呢，晴明？」
利姆露笑了一聲。
「或者說……你不是晴明，你是誰呢？為什麼要冒領——晴明的名義來見我？！」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利姆露的聲音猛然拔。分明只是一個少年人，——是在面對遠比自己——大強壯了那麼多的敵人的時候，在氣勢上面卻居然不輸分毫，甚至是還隱隱有越過一頭的意思在其中。
那被他鉗制住的人意識到自己已經漏了餡，便也收起來了自己面上那假作姿態的溫和，笑容頓時就變的詭譎而又邪肆了起來。
「哎哎？這麼快就被揭穿了嗎？」
這個安倍晴明發出了長長的嘆息，然而听上去可是沒有任何遺憾的意味在其中。
利姆露皺著眉，給對方打上了標簽。
……是一個輕浮的、惡意的人。
「為什麼要用晴明的樣子？接近我又是要做什麼？」利姆露頓了頓，「晴明……你對晴明做了什麼？」
「瞧您這話說的，我又能夠對安倍晴明做什麼呢？我也——有那個本事不是嗎？」
雖然已經被利姆露給認出來了，——是面前的人卻惡德的並不打算將自己身上的那一層偽裝去掉，仿佛就是故意要用這個樣子出來招搖撞市一樣。
「你勾結了八岐大蛇。」
利姆露抓在對方手臂上的力道更重了。
「為什麼？」
如果八岐大蛇真的重返這——間的話，明明應該是人類受到的傷害、要遠比妖怪來的更多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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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什麼，率先朝——八岐大蛇——甚至是在對方尚且還只是出于封印當中的時候——倒戈的，卻居然會是人類？
被他這樣質問著的陰陽師低下頭，看——少年面上那一張將整個臉龐都遮了個嚴絲合縫的面具，從喉嚨里面溢出來低低的一聲笑。
「像是您這樣的、生來便天資卓絕、實力強大，站在了力量的最——位的大妖怪，應該沒有辦法理解我們這——弱小的人類吧？」
他的身體周圍有黑霧在冒出和繚繞，到了最後，幾乎是將他以整個人都籠在了其中，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從那些黑氣里面誕生孕育出來的一樣。
「作為弱小的、卑賤的、不堪的人類，我們想要過的更好，想要獲得更加強大的、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力量——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我——我們將會不擇手段。」
「即便是藥為此交付自己的良知、信仰、靈魂……但那又有何不可？！」
「……嘖！」
利姆露發出了一聲極為不耐的咂舌聲。
「這都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利姆露自己也曾經是人類。
史萊姆也從來都不是什麼金字塔頂端的——族——不如說根本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罷了。
可是，即便如此，利姆露自問也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心思。
弱小並不是就可以去肆意的傷害別人的理由。
「隨便您怎麼說。」
陰陽師發出低低的笑聲，他的腳下出現了像是黑色的水潭一樣的光影，從里面有——數黑色的長蛇躥了出來，朝——利姆露張口就要咬上去。
青行燈冷哼了一聲，便見數枚的青色燈火將那些蛇擊落；可是這顯然並不是什麼好的解決方法，——為被擊殺的蛇不——沒有消失，反而是借此在飛快的增殖。
從它們上面溢散出來的黑氣甚至是反過來，吞噬了那些青行燈釋放出來的青色燈火，將其同化成為了自己這一邊的存在。
青行燈︰「……哎？」
她擰緊了眉，抬手就要召喚自己百物語當中的怪誕。
利姆露制止了她。
「沒有必要，青行燈，那樣只會是平白無故的給對方增添戰力。」
「那些蛇有——極強的污染性……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利姆露眸光一厲。
「暴食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