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綠色烏龜趴在透明的水缸里。
這是——剛收到的新禮物。
禮物是張平野送的, 送給宗也白。
太陽已經升起,陽光透過紙窗照在水缸——,閃出漂亮的光來, 這樣晶瑩剔透的玻璃品,中原雖也有,卻到底還是比不——西域商人帶來的進口貨。
這一件顯然就是昂貴的西域商品。
這里放著的本該是個很好看的陶罐才——,現在卻被宗也白親手換——了玻璃缸。
宗也白站在這里, 就站在這個本該放著陶罐的桌前,面無表——地瞅著這個新的玻璃缸, 一句話也不說。
他不說話, 張平野也就不敢說話, 只能彎著腰一動不動。
宗也白一向把烏龜看得很重要, 不願意別人去踫一下, 卻又不想讓人知道——是沈百終寄養的烏龜,所以每天——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來,好像這只烏龜只是隨便養養,現在張平野送了新水缸,就算宗也白不願意要, 也只能——落牙齒往肚子里吞, 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換——, 他怎麼會不生氣?
而張平野正是知道這一點才這麼做的, 宗也白最好面子,平日里如此「不在乎」這只烏龜,現在又怎麼能為了——去斥責別人?怎麼能因為「小事——」而拒絕禮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房——里終于有了——音。
「這是——買的?」
「是。」
宗也白冷笑一——,「——怎麼會突然想到給我的烏龜買個水缸回來?」
「這叫什麼話呢,宗老前輩。」張平野微笑道, 「一個烏龜缸而已,難道算得——什麼大事?這禮物您不喜歡,我再換一個就是了。」
宗也白沉默,烏龜缸確實只是微不足道的物件,可——只烏龜卻不是普通的烏龜,也並不是他的烏龜,張平野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
難道他真的只是恰巧買了一個新的烏龜缸回來?難道他真的只是想送個禮物給我?
宗也白不知道。
問不出來的事——,宗也白一向不願意再問,他只會把事——放在心里,悄悄地觀察,耐心地總結。
所以這次他也只是略過了這個問題,問道,「黃魯直的事——怎麼樣了?」
「黃魯直已看完了我們所有的卷宗。」張平野道,「現在他正坐在——里長吁短嘆,似乎恨不得去撞牆。」
「他為什麼不真的去撞?」宗也白冷冷道,「我北鎮撫司還是不缺一面牆的。」
張平野只有附——道,「——,再多修幾面給他用也是可以的。」
陸小鳳一踏進門來,就听到了這句話,不由得苦笑一——,看來他是撞到槍口——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惹得這位宗老爺子生氣,他若是不來,這氣本該由張平野來受的,現在看來卻要移到他陸小鳳身——了。
只是陸小鳳卻不知道他本就該受這氣的,若不是他告訴張平野烏龜的事——,宗也白怎麼吃這個悶虧?
「這個人是誰?莫非什麼人——能進北鎮撫司了麼?」宗也白一看——陸小鳳,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瞬——就變得更加不好看,就簡直好像看——的不是個人,是只屎殼郎似的。
而陸小鳳在他眼里甚至不是——只屎殼郎,而是屎殼郎推的糞球球。
陸小鳳只有陪笑道,「我只是來找張平野的,宗老前輩……」
「叫什麼前輩!我可不是——的前輩。」宗也白連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可沒有本事這麼大的——輩,不僅有公主喜歡,還有蛇蠍美人喜歡,我哪里配做——的前輩?」
公主——然是指——官飛燕,蛇蠍美人——然是指石觀音,這兩個女人確實——陸小鳳很感興趣。
陸小鳳模模胡子,不敢反駁,他也是很尊重老人家的人,更何況他知道宗也白其實並不是真的討厭——己。
宗也白看他不反駁,果然氣消了一點,他的氣一消,人就又理智起來,揮揮手叫房——里這兩個小混蛋趕緊滾,不要礙他老人家的眼。
于是兩個小混蛋麻溜地滾了出去。
天剛亮,錦衣衛們剛換了班,北鎮撫司里還很安靜。
他們兩個人走在湖邊的石板路——,好像要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陸大俠,您找我有事?」張平野問道。
「其實我是來——黃魯直的。」陸小鳳道,「守在——里的人說除了沈百終,就只有——能放他出來。」
張平野有些驚訝,「可我記得……」
「記得什麼?」
「我記得您有指揮使大人的腰牌。」
陸小鳳嘆口氣,「我本來是該有的,可是沈百終已把——借出去了。」
「借出去了?借給誰?」
「借給楚留香。」
「借給楚留香?」張平野模模下巴,「陸大俠莫非已不是指揮使大人最喜歡的朋友了?」
陸小鳳的身形突然停頓,——音也跟著變大,「——只不過是因為楚留香要去找水母陰姬而已!我當然還是沈百終最要好的朋友!」
「哦?」張平野眯起眼楮,「陸大俠,我這個人雖然不是很聰明,卻也不笨的,天一神水的事既已結束,妙僧無花的尸體——已由我北鎮撫司埋葬,楚留香又為什麼還要去找水母陰姬?所有人——知道水母陰姬並不喜歡男人的。」
看來他並不知道李紅袖、蘇蓉蓉還有宋甜兒被綁到神水宮的事。
于是陸小鳳也眯眼楮,學著張平野講話,「——不用詐我,我這個人雖也不聰明,也一樣不笨的,陳姑娘被派去找楚留香,是不是沒有告訴——原因?——是不是想從我這里知道什麼?」
張平野一邊領著陸小鳳走向檔案房,一邊淡淡道,「錦衣衛的任務本就——很隱秘的,我怎麼會知道陳絕音的去處呢?」
張平野的話陸小鳳連半個字也不信,不過他擺出一副不會再問的樣子確實讓陸小鳳舒了一口氣。
北鎮撫司里的人,除了沈百終,講話全部——彎彎繞繞,從不肯直接說出——己的目的——算,一句話簡直恨不得——八個結才好,直忽悠得人找不著東南西北。
張平野明顯是錦衣衛中很出彩的一個,他——了誰——想套話,恨不得把別人的想法——死死地攥在手里。
陸小鳳雖不會被套話,卻也覺得——這種人講話是很費腦子、很麻煩的一件事。
他想起——己在江南時,曾——花滿樓說——己覺得張平野比起陳絕音來還不錯,現在他只恨不得飛回去——己一拳,讓——己睜大眼楮好好看看陳絕音的好處才是。
不愛說話的人簡直是這個世界——最好的人!
而張平野這種人,除了沈百終以外,沒人治得了的,他雖——宗也白——霍香——很尊敬,也只不過是因為沈百終尊敬他們罷了。
想到這里,陸小鳳又覺得該離他遠些。
還沒到屋子,陸小鳳就听到了里面傳來的——音。
「我簡直瞎了眼!我就不該,我不該,二十年來我竟然……」
難道黃魯直已知道——己有多麼愚蠢了麼?
陸小鳳有點滿意,因為他覺得黃魯直並不是個壞人,只不過有些迂腐,喜歡講究錯誤的江湖道義,只要他還能明白——己的不——,就還很有救。
推——門,他就看到了坐在椅子——的黃魯直。
黃魯直還穿著昨天——一套夜行衣,神色呆滯,眼楮雖布滿血絲,目光卻仍不停的在手里的紙張——游移,地——掉了一大堆的東西,他卻好像——沒有看到,僅僅一夜,黃魯直就如同老了十歲一般,這位江湖老前輩的腰桿子似乎——不如昨日——般直了。
他是不是已被愧疚壓彎了腰?
他是不是終于懂得了——些女孩子的痛苦?
陸小鳳隨意一瞟,竟看到牆——凹下一小塊去,再一瞟,又看到了黃魯直頭——干涸的血跡,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黃魯直竟會真的去撞牆。
黃魯直听到——門——,終于抬頭看了一眼,他一看到陸小鳳,就——瘋一樣的沖了過來,「我,我已——個人恩斷義絕了!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到他!不——,我還是該——他的,我要親手替□□道才——!」
陸小鳳道,「——麼——總該先告訴我們神水宮怎麼去。」
黃魯直連想——沒有想,立刻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話拋了出來,「神水宮附近有一個菩提庵,——里有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尼姑,她雖又聾又啞又瞎,但——只要把——己為何要去神水宮的原因告訴她,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陸小鳳皺眉道,「她一定會帶我去麼?」
黃魯直搖搖頭,「不,她若是同意,就會給——喝一杯茶,喝下茶——就會睡過去,再醒來時——就會出現在神水宮的地道里。」
「她要是不同意呢?」陸小鳳又問。
「——麼她就不會理——!」
陸小鳳不說話了。
不理人豈不就是最絕的辦法?這位老尼姑已有七八十歲,難道——還能綁了人家去問話不成?更何況這就好像——要到人家家里去,人家不願意,——就——瘋非要去,無論如何也站不住腳,沒有道理的。
「好。」陸小鳳突然道,「黃老前輩,——就等在這里吧,雄娘子我們一定會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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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魯直握緊手里的劍,瞪眼道,「我也要去!我要親手殺了他!」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他不僅是一個yin.賊,還是一個小偷,而且偷的東西很重要,重要到需要好好審個七八天。」
「這事——難道不是很清楚麼?」黃魯直道,「就是水母陰姬叫他偷的呀!」
陸小鳳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該搞清楚水母陰姬為什麼需要這份劍譜。」
「這……」
「——實在該照照鏡子的。」陸小鳳拍拍黃魯直的肩膀,「——也該去睡一覺,等——醒過來,就可以去想辦法贖罪。至于這件事,已不是簡單的江湖事,——為什麼不把——交給朝廷呢?」
黃魯直緩緩點頭,「——說的有道理——些女孩子……我該去看看她們的家人,該去把她們從——種地——贖出來,我還該帶她們——雄娘子的處決現場……」
「這就——了!」
陸小鳳為黃魯直闔——門,輕輕地走了出來。
張平野——陸小鳳進去,就一直靠在門外,一動不動——
到陸小鳳出來,他才好像活了過來,問道,「陸大俠現在要去哪里?」
陸小鳳已決定——這個人說話,能用四個字就絕不用五個字,能用三個字,就絕不用四個字,于是他只冷冷道了一句,「怡——院。」
「怡——院?」張平野想了想,「這莫非是一家……」
「沒錯。」
「——麼陸大俠為什麼要去這種地——呢?」
「因為我高興!」陸小鳳一個翻身飛過圍牆,穩穩地落在地——,沒有——出半點——音,「我高興,誰也管不著的!」
———————————
怡——院里響著錢袋子的——音。
所謂錢袋子的——音,就是指數銀票的——音——銀子拍在桌——的——音——當然還有骰子。
妓.院里總是要有賭場的,——些有錢的大爺們若是來這里,被姑娘哄得——心了,再喝點小酒,——然就會想賭一把。
賭一把就再也收不住。
陸小鳳也喜歡賭,但他卻是能收得住的,更何況他今天來這里,既不是為了賭,也不為了姑娘。
他為一個小老頭。
又輕又薄的紅色紗幔在空中蕩來蕩去,竹葉青的味道飄在空中,姑娘家用的香粉也有香味,——酒香混在一起並不讓人討厭,反而很有誘惑力。
陸小鳳透過窗戶看去,看到了一大片正在盛——的鮮花。
鮮花旁邊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湖里游著一些漂亮的金魚,湖面——浮著翠綠的荷葉。
這樣的地——若是生意不好,還有什麼地——會生意好呢?
長廊的盡頭站了一個姑娘,正笑吟吟地看著陸小鳳。
「——好。」陸小鳳道。
「——好。」
陸小鳳走了幾步,「我想向——問一件事。」
「——問吧。」歐陽——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陸小鳳,好像從沒有——過他這樣的江湖中人。
這當然是假的。
紅鞋子的一員,公孫大娘的結拜姐妹,怎麼會沒有——過江湖人?
她已不知道親手殺了多少了。
「——有沒有——過一個小老頭?」陸小鳳問道,「一個頭很大,說話總是很顛倒的小老頭?」
歐陽——裝出一副思索的樣子來,「他是不是姓龜?」
龜還是一個姓麼?
陸小鳳卻點點頭,「就是他!他常被人叫做龜孫子的!」
「他就在——個房——里。」
「多謝!」
歐陽——突然坐在了身——的高木台——,露出了裙下水紅色的繡鞋,一雙如春水般溫柔的眼楮里似乎蕩漾起了水波,動作似乎也變得說不出的柔媚,「我告訴——答案,——難道沒有什麼東西用來報答我?」
陸小鳳本來抬腳就要走,听到這句話就停了下來,仔細——量著歐陽。
他當然不是傻子,他當然能看得出歐陽——的意思。
陸小鳳認為——己最大的優點就是很有——知之明,明白——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少。他又不是什麼金子銀子,難道會人——人愛麼?
就算是金銀珠寶,也總有人不喜歡的。
歐陽——長得很漂亮,人也很溫柔,喜歡她的人當然是不會少的,她憑什麼要看——一個剛出現的男人?
她會不會——什麼陰謀有——?
她會不會就是宮九的線人?雄娘子的密探?
陸小鳳一點也不想有什麼桃花運,所以他只是笑笑,「我今天走得匆忙,沒有帶銀子,下次來這里我一定會點姑娘作陪。」
這句話就有一些傷人了,——來到一個妓.院里,一位姑娘家幫了——的忙,還表達出愛慕,——卻要說出她的身份,總歸是不好的。
尋常人听了這句話一定會翻臉,歐陽——卻還是笑,她不僅笑,還笑得很——心,甚至晃起了——己懸空的腳,「好呀,——一定要記得——說過的話。」
陸小鳳有些模不準她的意思,所以立刻就轉身走了。
真心想解決一件事——的時候,他一向比誰——認真,比誰——狠心,獨孤九劍的事——牽扯不小,他絕不會讓除了朋友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輕易靠近——己。
陸小鳳還沒——門,龜孫老爺就——己沖了出來,他當然不是因為知道陸小鳳來了才出門的,他出門是因為他身——有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正拿著雞毛撢子追他。
「——到底有沒有錢?」老鴇氣得眉毛——要豎起來,「今天說明天,明天說——天,——這個王八蛋已經在這里住了有足足七個月!——莫非以為老娘我是吃素長大的不成?」
龜孫老爺本就不多的頭——炸得如同雞窩,身——的衣服也皺得像菜市場被人挑剩下的爛葉子,他一邊躲一邊跳,越跳越高,「啊呀,——急什麼!總會有人來找我的!到時候一個問題五十兩銀子,大智大通分我一半,我不就又會富了麼!」
他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這話,老鴇就更加生氣,恨不得把手里的雞毛撢子插在這個老頭子腦袋——,「大智大通簡直是瞎了眼才讓——做他們的朋友!——別以為我是普通人,就不懂江湖事了,最近除了楚留香——陸小鳳的案子,江湖——哪里還有什麼大事?沒有大事,誰會來找大智大通?」
龜孫老爺剛準備反駁,就終于看——了陸小鳳,立馬叫道,「——看!這個人一定是來找大智大通的!他就是還——錢的——個人!」
陸小鳳不笑了。
「其實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陸小鳳慢慢道,「我只是喝酒迷了路,想來這里清醒清醒的。」
龜孫老爺急忙拽住陸小鳳的袖子,「——放屁!——要是喝酒,還會到這里來喝?陸小鳳!——少裝什麼蒜頭王八!」
陸小鳳?他就是陸小鳳?
老鴇舉著雞毛撢子怔住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里喝酒?」陸小鳳問道,「這里豈不就是讓人喝酒的地——麼?」
「——要在京城喝酒,不去北鎮撫司喝,跑來這里喝什麼!」龜孫老爺道,「我這次一定立刻帶——去找大智大通,絕不耽誤!」
陸小鳳盯著他看。
龜孫老爺也盯著陸小鳳看。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足足盯了好幾分鐘。
就在老鴇以為這兩人在耍她的時候,一錠金子被拋進了她的懷里。
再一抬頭,兩個人就通通不——了。
「我就知道——還是把我當朋友的。」龜孫老爺被陸小鳳提著跳下樓,頓時松了一口氣,「——個老太婆實在凶得很。」
陸小鳳手里提著一個人,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看起來反而很悠閑,甚至風一樣地掠過了長街。
「我知道——還是讓著她的。」陸小鳳笑道,「要不然以——的武功,總不至于被普通人欺負。」
風呼呼地往龜孫老爺嘴里灌,他竟然還換了個姿勢,似乎被提得很舒服,「欠錢的總是大爺,我既然是理虧的——個,就只好從龜孫老爺變成龜孫子了。」
陸小鳳笑笑,突然道,「——知道我找——是為了什麼。」
「我知道。」
「他們在哪里?」
「他們在城東。」
「城東?」
「沒錯。」
每個城——有窮人,窮人們往往住在一起。
城東就是京城的貧民區。
這樣的地——人本該很多的,龜孫老爺卻帶著陸小鳳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冷冷清清的巷子里。
「大智大通就住在這里?」
龜孫老爺點頭,「。」
陸小鳳——量一番周圍灰撲撲的矮房子,這圈房子實在是又舊又破,連頂——的瓦片也不剩幾個,牆更是只剩下歪歪斜斜的磚頭,縫隙中甚至——已生出了草來,一定許多年沒有人住了。
大智大通竟然會住在這里?
龜孫老爺走在前面領路,好像根本不——算停下,即使陸小鳳憋了一肚子問號,也只有跟著走的份。
大智大通的朋友只有龜孫老爺一個,任何人要想找他們兩位老人家,就只有先去找龜孫老爺才行。
小巷的盡頭是一個窯洞,看起來還不錯,陸小鳳模模胡子,抬手就要扔銀子進去。
龜孫老爺嚇了一跳,立刻叫住他。
「——要干什麼?」
「我要問問題。」陸小鳳道,「一個問題不是五十兩銀子麼?難道現在已經漲價了不成?」
「當然沒有,大智大通他們的信用一向很好,怎麼會突然漲價?」
「——為什麼要阻止我?」
「因為——扔錯了!」龜孫老爺大叫一——,抬手指了指旁邊,「他們住在——里!」
旁邊有一個狗洞。
陸小鳳沉默許久,道,「住在哪里?」
「就是——里,——看不到麼?」
龜孫老爺突然趴了下來,——始鑽——個狗洞,一邊鑽,一邊嘲笑陸小鳳,「——就是個大笨瓜,只有大笨瓜才會覺得大智大通會住在窯洞里。」
「聰明的人莫非就會猜出他們在狗洞里了麼?」
這次龜孫老爺沒有理他,因為——個狗洞實在太小了,他必須提著一口氣才能進去,一旦說話,肚子就會松,肚子一松,肉就會往下掉,——麼他就徹底卡住了。
過了有一會兒,洞里傳來一——低沉的咳嗽。
陸小鳳會意,立刻擲進去一錠銀子。
「神水宮怎麼去?」
大智蒼老的——音傳來,「——需要找到神水宮附近的菩提庵,只要——里的老尼姑同意——進去,——就可以進去。」
這——黃魯直說的一樣,陸小鳳總算能確定這位老前輩是真心悔過,不免松了一口氣,江湖——名譽好的前輩已經很少了,能多一個最好還是多一個。
「還有別的——法麼?」
大智道,「這是第二個問題。」
「這也算第二個問題?」
「當然算。」
陸小鳳只好嘆口氣,又花出去五十兩銀子。
「——可以順著菩提庵所在的山往前走,大約過半個時辰,就會看到一條河,這時再順著河走,就會看到一個峽谷,峽谷處有一線天,順著潭水游過去,——里面的山谷就是神水宮。」
陸小鳳沉思一會兒,又扔了銀子進去,「水母陰姬有沒有弱點?」
大智大通沒有說話。
陸小鳳只好再說一次,「她這個人有弱點麼?」
大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本是沒有弱點的,可——若是去了,她就有了。」
大通也嘆氣,「——去了,沈百終也一樣會去不是麼?」
這意思就是水母陰姬不如沈百終。
陸小鳳這下總才算徹底把壓在心——的石頭翻下去,只覺得渾身輕松,道了——謝就往回走。
現在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只需要等沈百終忙完他手里的事——,就可以出——了。
在江湖——跑來跑去豈不也是一種樂趣?
陸小鳳樂顛樂顛地找個茶館坐下,要了一壺香片。
太陽這時已經高升,有一些刺眼,陸小鳳喝著喝著,就覺得餓了,于是站起來決定去買幾個燒餅吃。
他剛站起來,就看到地——有個圓圓的影子。
再一扭頭,就看到了老實——尚。
除了——尚以外,誰還會有這麼圓的影子?
老實——尚正在啃一塊燒餅,他啃的燒餅就是陸小鳳想吃的——一家。
于是陸小鳳便模了過去,坐在了——尚的——一桌。
大家一般不喜歡——尚坐一起的,因為大家會覺得尷尬,覺得不太——得住人家,擔心擾了人家修行。
可老實——尚不太一樣,大家不願意過去,是因為老實——尚很髒,大家——害怕虱子。
但是陸小鳳從不會嫌棄——己的朋友,更何況老實——尚也並不是真的很髒。
「陸小鳳?」
「是我。」
老實——尚捂緊了燒餅,「——又要做什麼?這可是——尚的午餐。」
「我用這里的饅頭——換。」陸小鳳笑道,「——尚的心腸應該好一點的,——忍心看到我挨餓麼?」
「我忍心。」老實——尚慢慢道,「——為什麼不去吃饅頭?為什麼不去找沈百終下館子?」
陸小鳳模模鼻子,他——現楚留香的這個習慣真的會讓人——癮,「因為沈百終現在正忙。」
「忙什麼?」
「——朝。」
「——朝是皇帝的事——,——沈百終有什麼——系?」
「他也要跟著一起。」陸小鳳道,「他們的——系本就很親密,皇帝——朝的時候,沈百終就站在他的龍椅——面。」
老實——尚瞪大眼楮,「——文武百官豈不也一同給他下了跪麼?」
「嗯。」
「有的時候他們還會說一些悄悄話的。」陸小鳳嘆道,「不過每一句悄悄話——不是——麼好听,所以才總是有人被抄了家。」
「錦衣衛,唉,錦衣衛。」老實——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錦衣衛——是很可怕的人,——這個酒鬼竟然能勾搭——錦衣衛的指揮使,實在是個奇跡。」
陸小鳳抬手叫來小二,要了一盤饅頭,然——便把手伸向了——尚護著的燒餅。
老實——尚當然不會攔他,他並不是一個笨蛋,陸小鳳饞他的燒餅是假,實際是想請他吃饅頭的,老實——尚怎麼會看不出?
任何人交到陸小鳳這樣的朋友,也實在是一件很幸運很幸運的事。
熱氣騰騰的白饅頭很快端——桌來,老實——尚吃了幾個,好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似的,用胳膊肘懟了懟陸小鳳,道,「——認不認識快網張三?」
「認識。」
「他是不是——的朋友?」
「當然是。」
老實——尚的表——嚴肅起來,「——麼——最好現在就走。」
「走?去哪里?」陸小鳳疑惑道。
「去買一口棺材。」老實——尚道,「——的錢若是不夠,我還可以借——幾兩。」
陸小鳳緊張道,「張三死了?是誰干的?——怎麼知道?他的尸體又在哪里?——……」
老實——尚——斷他的話,「他還沒有死,不過也快了。」
陸小鳳立刻站起來要走。
老實——尚卻又——口了,「——不用著急,因為急也沒有用的,——即使趕過去,——到的也只是一具尸體而已。」
「是誰?」
老實——尚搖搖頭,「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穿著一雙很亮眼的紅色鞋子。」——
雙鞋子說不定就——葉孤城看——的一樣紅。
葉孤城現在就站在長街。
他——面的女人穿著的,就是一雙紅鞋子。
這兩雙紅鞋子,是不是同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