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的臉和?耳朵, 頓時像火燒一般，連他自己都能察覺到，來勢洶洶的熱浪席卷他整個人, 分明比剛入火煞陣時更?熱。
他下意識想收回自己的手，手腕才一動，一殺就轉頭朝他晃著半圓形的毛絨絨小耳朵︰「啾——」
它?乖巧地趴在顧然和?司空鶴的手背上，柔軟的, 毛絨絨的小肚子將?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完全擋住。
「咦？」被一殺吸引過來的易星馳等人，也只能看到一只懶洋洋的小雪豹。
「這就是小然的靈寵嗎？它?怎麼突然跑出來了？」易星馳問?。
「師弟這只小雪豹，真的好可愛。」顏洺上前, 從儲物錦囊模出一顆靈獸島，攤在掌心遞到一殺面前。
一殺黑色的圓溜溜的大眼?楮, 看了看顧然這個漂亮的師姐一眼?，「嗷嗚」一口?就吞下那靈獸丹。
「多……多謝師姐。」顧然臉紅得都要滴血了。
他看著圍過來看一殺的眾人，又動了動自己的手腕。
司空鶴仍然握著他的手，他手上的力?氣其實並?不大，至少不是一個洞虛武修該有的實力?。
可是顧然也沒有太用?力?去掙月兌。
他想司空鶴的手上大概是抹了蜜, 又暖又甜，貼上去就不是很想松開?。
「小然。」易星馳索性蹲下，伸手去逗一殺，一邊好奇地看顧然，「你臉怎麼這麼紅？」
「沒……沒事……」顧然垂眸，小聲說道︰「火煞陣，有點熱。」
好在一殺實在太可愛, 很快吸引走了易星馳全部注意。
「小雪豹。」他伸手去撓雪豹下頜，「小然，它?叫什麼來著？」
「一殺。」顧然說。
「一步、一劍、一殺嗎？」易星馳想到顧然那兩只超凶的靈獸大鵝。
「一步和?一劍, 倒是鵝如其名。」易星馳忍不住笑，「一殺這麼可愛，是用?可愛殺死人嗎？」
「啾——」一殺凶巴巴地朝易星馳叫，露出四顆尖尖的牙齒。
「哎喲超凶！」易星馳樂呵呵的，伸手又撓一殺的下頜，另一只手去揉它?的小腦袋。
一殺顯然更?喜歡給它?靈獸丹的顏洺，掙扎著別過小腦袋，朝顏洺那邊湊去。
「小師弟。」顏洺笑著問?，「我可以抱抱它?嗎？」
「師姐，請。」顧然說著左手迅速一抽，從一殺身下抽了回去。
——也從司空鶴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顏洺抿嘴微微一笑，伸手抱起?一殺。
「唉果然人美就是討人喜歡，小一殺也是很懂嘛。」易星馳一邊說，一邊繼續不甘心地去揉小雪豹毛絨絨的腦袋。
這樣一來，剛才肅然又沉默的氣氛徹底消失。
大家都默契地不再去提起?鏡空宗的事，就好像那些話，不過是眾人無聊時隨口?閑聊。
顧然臉上的熱度慢慢褪去，他盤膝坐好，本?命劍橫在膝前，眼?楮看著劍身，完全沒去看司空鶴。
青年離他其實還?是很近，近到他覺得自己甚至能感受到自對方胳膊上傳來的熱度。
也能听到司空鶴的呼吸聲，一聲一聲，悠長?而規律。
「小然。」顧然正襟危坐，腦海中?突然傳來系統的聲音。
系統自然不可能這樣叫他，只會是司空鶴通過系統和?他說話罷了。
當著眾人的面，藏在小雪豹身下隱秘地牽手。
然後又當著眾人的面，利用?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更?加隱秘地說著只有兩人才能听到的話……
顧然臉上剛剛褪去的熱度，又重新熊熊燃燒起?來。
「干嘛？」司空鶴叫了他一聲後，就再沒了下文。
顧然等了片刻，還?是讓系統去問?司空鶴︰「想說什麼？」
「小然。」
司空鶴這次沒讓他等太久，系統很快就傳來他的話︰「我從來沒問?過你，以前我沒告訴你我就是梁國的司空鶴，沒有告訴你我父母，我家發生的那些事，你不問?，卻完全信我，為什麼？」
顧然沉默著。
為什麼呢？
他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劍，為什麼就那麼相信司空鶴呢？
劍身上，倒映出他的雙眼?。
他其實看不太清自己的目光。
但從他在火煞小陣中?再次拿起?自己的劍時，他就已經很清楚了。
大概就是因?為，在凌雲前輩留下的那青銅大殿中?，司空鶴寧可自己忍受靈氣破體的劇痛，也拒絕他的幫助吧。
顧然回憶起?來就忍不住想笑。
而且當時司空鶴完全是誤會了，以為雙修是要他對自己做什麼不可描述之?事。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受著痛苦，不敢動他一根手指。
那種痛苦，顧然其實再清楚不過了。
在他渡劫洞虛失敗的時候，就感受過一次同樣的痛苦。
巨量的靈氣涌入體內，靈湖不漲，無處宣泄，肌膚像是要被寸寸撕裂。
四肢百骸每一處血肉，都像是被靈氣威壓碾碎了重新拼湊起?來。
然後下一瞬，就再次破碎，重新拼湊。
那是反反復復，無數次的凌遲。
顧然當時是獨自在無人之?處渡劫。
他不知道，如果當時有人告訴他，去做一件事，就可以停止那樣的痛苦，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可是司空鶴忍住了！
他明明理解錯了雙修的意思，知道那樣不會要顧然的命。
他還?是忍住了。
顧然也想不出，寧可忍受那樣巨大的，煉獄一般的痛苦，也沒有傷他一根頭發的司空鶴，還?有什麼是不值得他信任的。
「主人……」系統可憐巴巴地叫他，打斷了顧然的回憶，「咱們還?要理司空鶴那家伙嗎？」
顧然臉更?熱了，他還?沒想好怎麼說。
幸好，司空鶴似乎也不是要他的回答。
他很快又讓系統對顧然說道︰「我其實是想說，有些話小然如果現在不想說，當然可以不說。反正我是相信你的，就和?你信我一樣。然後你想說的時候，我……」
隔了數息，顧然沒有等來系統再傳過來的話。
司空鶴突然站了起?來。
他起?身的時候，手擦過顧然的手，胳膊擋住了易星馳等人的視線。
顧然掌心中?也被塞入一顆圓圓的東西。
他等司空鶴大步走向謝宇青，這才緩緩張開?自己的手。
白皙的掌心中?，赫然躺著一顆小小的糖。
那糖還?包著五彩的透明糖紙，也不知道司空鶴從哪里買來的。
倒是顏洺正好抬頭，看見顧然呆呆瞧著自己掌心的糖。
她微微一笑，說道︰「好漂亮好特別的糖紙，應該是雲國都城特有的水晶糖吧。」
顏洺溫柔問?道︰「小師弟喜歡嗎？」
顧然心中?微微一動。
司空鶴，是不是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就像當初，他也能猜出些司空鶴的身份一般。
他回頭，青年正和?謝宇青說著什麼。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司空鶴轉頭對顧然展顏一笑。
他眼?中?的悲傷已然褪去，又是那個英俊灑月兌的青年。
顧然想了想，慢慢剝開?糖紙，露出里面晶瑩剔透的糖果︰「我也不知道。」
他朝顏洺笑，慢慢將?那糖塞入口?中?︰「從前沒吃過。」
「那師姐還?是覺得，咱們楚國的松子糖更?好吃。」
顏洺將?一殺塞回顧然懷中?，又取出滿滿一盒松子糖塞入他掌心。
「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吃顆糖最好了，甜蜜蜜的，心情就會跟著好起?來。」她笑道︰「然後那不開?心的事，慢慢再想辦法解決就是。實在不行，咱玄武閣還?有那麼多師兄師姐，有師長?前輩，總是可以想到辦法的。」
「多謝師姐。」顧然抱著一殺，仰頭看著這位溫柔美麗的師姐。
顏洺也俯身，笑著看著顧然的眼?楮。
她伸手揉揉一殺的小腦袋︰「和?師姐說什麼謝？你別被侯道友嚇到了，那可不是咱大玄武閣的傳統。在我們大玄武閣，小師弟嘛……」
顏洺說著，順手也揉揉顧然的腦袋︰「那就是該全宗門都捧在掌心，寵上天的啊。」
「嗚……」易星馳看得羨慕，「難怪小然會去玄武閣，我也想去了。」
晶瑩剔透的水晶糖在口?中?融化，很甜。
顧然的心情似乎真的如顏洺所說一般，也跟著好了起?來。
他甚至有心情和?易星馳開?玩笑，單手指指天空︰「易道友，慎言，你的師門尊長?也許正在看著你呢。」
「我最愛的當然還?是，我的宗門問?星殿！」易星馳仰頭對著天空，大聲說道。
「噗……」顧然忍不住笑出聲。
顏洺等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就連侯溫書，都輕嘆一聲，唇角微微揚起?。
只有謝宇青，在跟著大家笑了笑之?後，目光凝重地看向那火煞小陣。
「兩個時辰了。」裴玄站在他身邊，平靜地說道︰「姬雪臣有大花幫忙，擊殺火煞邪獸，不會比你我慢。」
謝宇青神色愈發凝重︰「再等等。」
顧然躍起?，重新將?一殺收回山河洞天中?，朝謝宇青他們走去。
很快，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火煞小陣依然全無動靜。
謝宇青在火煞小陣旁來回踱了幾圈，轉頭看向那依然平靜的火煞小陣。
「強行沖陣會如何？」他問?裴玄，「會傷害陣中?之?人嗎？」
裴玄搖頭︰「我說過，這是火煞，能算計人心。入陣之?人再踏入其中?，恐怕會是百倍困難。到時候只會兩人同時困在陣中?，無法月兌身。」
謝宇青又來回踱了幾步︰「若是集我們幾人之?力?，從外強行攻破……」
「雪臣！」沒等謝宇青說完，顧然突然驚呼出聲。
緊接著，他一掠朝踉踉蹌蹌從火煞小陣中?跌出的姬雪臣沖去，一把接住了比他高些的青年。
「啊！」顧然手才踫到姬雪臣就縮了回去。
然後他立刻重新伸手，穩穩接住姬雪臣，讓青年倚在他身上。
顧然轉頭看向裴玄，飛快說道︰「雪臣靈府中?，很強的火行之?氣！」
他說完，甚至來不及解釋更?多，右手托在姬雪臣的腰間，帶著他朝另著遠離火煞小陣的方向疾沖而去。
「雪臣！」謝宇青剛要邁步追去，身形猛然穩住。
他沒有回頭，目光在被顧然帶著疾馳而去的姬雪臣身上停留一瞬，便當機立斷收了回來。
謝宇青飛快比了個手勢。
這一路行來，大家都已經非常熟悉的，準備戰斗的手勢。
眾人即使在等著姬雪臣，即使前面九個火煞小陣外，都毫無危險，但他們本?命武器和?本?命法寶還?是喚出，隨時可以躍起?戰斗。
「別擔心。」裴玄右手托起?五色蓮，左手拍拍謝宇青的肩，「小然是對的，火行之?氣只能這樣散去，寸步不可停留。何況他劍影自帶寒氣，能穩住雪臣。」
他話音還?未落下，袍袖一拂，人已經滑向旁邊。
裴玄掌心五色蓮完全盛開?，飄向半空。
謝宇青身形跟著閃動，自己站到了俞修永和?傅英前方。
他雙手緊握成拳，目中?閃過一絲擔心，飛快說道︰「司空，去幫小然。」
司空鶴立刻反身，朝著顧然離開?的方向迅疾無比的沖去。
「侯溫書左，易星馳右。」
謝宇青目中?擔心被肅殺徹底取代。
他看著眼?前慢慢消失的火煞小陣，雙拳握得更?緊，語氣卻愈發堅決果斷︰「俞修永，陰鈴鐺。」
「裴玄，水。」
「傅英，大範圍治療，準備。」
「顏洺，先算速度和?攻擊範圍。」
眾人眼?前，那火煞小陣徹底消失不見。
干裂的地上，原本?火煞小陣的中?心，慢慢顯現出一只高大的火麒麟來。
那火麒麟大約有三人高，周身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火焰十分奇怪，初看和?普通火焰沒什麼不同，仔細再看，又像是完全透明的一般。
「好甜美的夢境！」火麒麟周身火焰繚繞，伸出火焰舌頭輕輕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巴，「本?座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嘗到過這樣甜美的夢了。」
眾人盯著那火麒麟不過一息，立刻就覺得滿心歡喜，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
剛才明明滿心戰意，充滿戒備。現在卻只想放松地躺下，如那火麒麟所說一般，好好做個美夢。
「別看他！」謝宇猛然低斥出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