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若有?所思看著裴玄。
歡喜心情中的破綻嗎？
「還有?呢？」謝宇青問︰「木煞陣有?邪獸, 這個不能只是幻象吧？」
「嗯。」裴玄點頭，「打破幻象後，會有?戰斗。」
「火煞邪獸, 三只洞真?修為，還有?些洞虛，金丹。」他說?︰「我想，沉溺幻象中的時間越長, 本身?被火煞陣吸走的靈氣越多，此消彼長，對付火煞邪獸越是困難。」
「我們在修真?界對付邪獸, 比我們高一個大境界的，比如洞虛對上五品魅, 或是洞真?木煞邪獸，都能應付。高出兩個大境界，恐怕會比較吃力。」侯溫書?說?道。
他說?著話的時候，並沒有?看顧然。
但其他人還是若有?所思，或多或少?看了顧然幾眼。
「幻象一破, 火煞邪獸會同?時出現？」謝宇青問。
「對。」裴玄道︰「同?時出現。」
大家聞言，忍不住又去看顧然。
除了他，在場都是洞虛修者，而且都是宗門?洞虛修者中比較出色那一批。
要同?時應付三只洞真?火煞邪獸，也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能兩個人同?時進入一個小陣嗎？」司空鶴突然問。
「恐怕不能。」裴玄說?道︰「當一個人再次進入，難度會是百倍。」
「我們先去下一個火煞小陣。」謝宇青果斷說?道。
「你們有?沒有?覺得，周圍好像沒那麼熱了？」易星馳突然說?道。
他俯身?伸手踫觸被炙烤地焦黃開裂的土地。
剛才地面是滾燙的, 即使大家都穿著靴子?，那灼人的熱氣透過靴子?傳上來，也讓大家分?外難受, 仿佛站久了就會被烤熟。
此時地面自然也很燙，但和剛才相比，還是略涼了幾分?。
「看來破掉這火煞小陣，會消耗火煞邪氣。」謝宇青也模了模地面，然後站直身?體，「走吧，去下個小陣。」
他示意顏洺︰「顏師妹，請指路。」
量天尺在空中轉動?著，最後指向東南方?向。
「出發。」謝宇青依然當先領路。
侯溫書?和他並肩而行，他的本命劍飛在前方?。
兩人之後，是傅英，易星馳，俞修永。
再然後，是帶著大花的姬雪臣和顏洺。
姬雪臣他們後面跟著顧然和司空鶴，裴玄依然不急不緩走在隊伍最後面。
「小然。」司空鶴側頭看向面無表情走在自己身?邊的顧然，小聲?說?道︰「等會兒?我一定比你先進那小陣，等我出來後，我把里面的情況原原本本告訴你。」
「嗯。」顧然應了聲?。
洞真?火煞邪獸，如果只有?一只，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打，也就是花的時間多一些。
關鍵是三只同?時出現，而且還有?洞虛和金丹邪獸在旁襄助。
對司空鶴他們來說?，這不算什麼。
但對他來說?，確實是個大麻煩。
「你別擔心。」司空鶴又道。
顧然︰「……」
司空鶴撓撓頭。
他突然轉身?去問裴玄︰「裴道友，請問火煞邪獸，速度有?木煞邪獸快嗎？」
「木煞更快。」裴玄說?道。
「裴道友能否詳細描述一下，火煞邪獸的速度。」
「我遇到的四只洞真?火煞邪獸，速度和洞虛木煞邪獸差不多，它們攻擊範圍更廣，主要以火行術法為主。火行術法的特點，是範圍廣，持續時間長，但速度不快。」
司空鶴索性退後幾步，和裴玄走在一起。
他更是當場模出個小巧的書?簡，開始記錄裴玄的話。
「洞虛木煞邪獸的速度，範圍更廣……是多廣？」
「術法持續時間長，是多長？持續的過程中，火煞邪獸可否移動?，術法可否移動?？」
「術法速度不快，是使用的速度不快嗎？」
一連串的問題，司空鶴問得很仔細。
虧得裴玄本就是火行術法的大行家，雖然只滅殺了三只火煞邪獸，這些倒也弄得清清楚楚。
顧然走在兩人前面，司空鶴和裴玄一問一答的聲?音清清楚楚鑽入他耳中。
不只是他，走在前面的姬雪臣等人也听到了，他們偶爾也會回?頭看向顧然等人。
他們這些洞虛修者擔心的，只是怎麼破陣。
破陣後的火煞邪獸怎麼對付，大家到不太放在心上。
司空鶴問得這樣仔細，肯定不是為他自己啊。
「多謝裴道友。」
片刻後，司空鶴朝裴玄拱手，握著書?簡又走回?顧然身?邊。
他沒再說?話，只是握著那書?簡沉默地想著什麼。
「第二處了。」謝宇青的聲?音，自隊伍最前方?傳來。
眾人停下腳步，顧然凝目看去，在他們前方?約莫十丈外，是一處小村落。
村中不見人煙，只有?幾處房屋。
房屋精巧典雅，烏瓦白牆。屋前房後還帶有?庭院，像是乍然把眾人帶回?到了山水煙雨的秀雅水鄉。
「第二個……」
「大師兄。」謝宇青話還沒說?完，司空鶴已經喚道︰「我先去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書?簡塞到顧然掌心，然後越眾而出，朝前走去。
「也好。」謝宇青點頭，「小心些。」
顧然嘴唇抿得緊緊的，看著司空鶴大步走向那一片清麗的水鄉小村中。
就和裴玄一樣，當他邁步走入那里，身?影完全消失在眾人面前。
顧然右手握著司空鶴塞給自己的書?簡，那就是一片竹片，打磨地溫潤光滑，仿佛還帶著司空鶴掌心的溫度。
他送入一縷靈氣，書?簡中的內容出現在他眼前。
里面記錄的，都是裴玄剛才說?的洞真?火煞邪獸的那些內容。
下面還亂七八糟列著些算數。
顧然看了會兒?，也看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索性將書?簡收好，一轉頭，就看到裴玄正看著自己。
見顧然看著他，他朝他輕輕點頭。
裴玄挑了個離眾人都有?些距離的位置坐下。
他曲起膝蓋，一只手放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敲了敲身?側。
顧然走到他身?邊盤膝坐下，本命劍跟在他身?邊，乖巧停留在裴玄的五色蓮旁邊。
「火行之氣……」裴玄說?著，掌心冒出一朵小小的火焰，「越是凶猛，越是無法持久。」
「嗯。」顧然隨意點了點頭。
他心思顯然不在听裴玄說?這些上面，時不時就會抬頭看向前方?那水鄉小村。
那里此刻看來，依然一片安寧。
就和先前一般，他們根本看不到司空鶴會在里面做什麼。
「他不會那麼快出來。」裴玄笑笑，「即便他能很快破陣，在對付火煞邪獸上，他也會比我多花不少?功夫罷。」
顧然︰「……」
司空鶴是武修，還是會無上武技的洞虛武修。
他比裴玄修為要低，但武修戰力驚人，擊殺那些火煞邪獸的速度不會比他更滿。
「要不要和我打個賭？」裴玄問。
顧然︰「……」
「怎麼樣？」裴玄又問︰「賭嗎？」
「賭什麼？」顧然問。
「我全滅那些火煞邪獸，大約用了兩刻鐘。」
裴玄說?道︰「司空本不會比我慢，但我猜他，他會花我兩倍以上的時間，最少?半個時辰吧。」
他說?道︰「再賭四顆五品靈獸丹。」
「我沒有?靈獸丹。」顧然道。
「那賭你那個封藏了劍氣的霧珠好了。」裴玄滿不在乎︰「我輸了，給你四顆五品靈獸丹。你輸了，就給我十二顆封藏劍氣的五品霧珠。」
「行。」顧然點頭。
他不再說?話，沉默地抓著那書?簡，百無聊賴地在指間把玩著。
侯溫書?和易星馳，還在練習著指間劍氣，只是這次，他們都識趣地沒來打擾顧然，兩人偶爾停下來聊幾句，然後又有?劍氣在他們指間轉動?著。
俞修永依然遠遠坐在一邊，沒人理他，他也不和別人說?話。
傅英、顏洺和姬雪臣，都在謝宇青身?邊，和他聊著天。
「要和我下盤棋嗎？」
顧然都快把那書?簡玩出花來，身?邊突然又傳來裴玄的聲?音。
他側目，裴玄面前，果然已經擺好棋盤。
顧然搖搖頭，他棋下得可比裴玄還差。
「沒想到‘何事尋我’竟是司空。」裴玄也不在意，他棋盤擺下，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分?神裴玄就坐到他對面。
「他應該很喜歡下棋吧？」他悠悠說?著，「你們沒有?下過嗎？」
顧然心中突然一動?。
轉頭去看裴玄。
「下一局嗎？」裴玄又問。
反正自己此刻也沒心思做別的。
顧然想了想，坐到棋盤對面。
裴玄的分?神消失，他將黑棋遞給顧然︰「讓你執黑先行。」
「啪」的一聲?，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
這聲?音倒是引起同?伴們的注意，他們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
見顧然和裴玄在下棋，大家又紛紛轉開目光，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有?謝宇青，朝兩人走了過來。
顧然棋藝不佳，下得倒是挺快。
等謝宇青走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棋盤上已經落下二十多顆棋子?了。
他漫不經心地抓起棋子?，然後放下，對于輸贏，毫不在意。
其實顧然也知道，裴玄從來不是話多之人。
裴玄下棋，也不需要人陪，人家的分?神修得極好。
他這不過是，看自己坐立難安，故意這樣做，讓他可以分?心，放松些罷了。
「你倆剛才賭什麼呢？」謝宇青問︰「算我一個唄。」
裴玄朝顧然一揚下頜︰「你看那書?簡。」
顧然抬手將司空鶴留下的書?簡遞了過去。
片刻後，謝宇青笑道︰「果然不愧是我親傳師弟，司空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那……」
他轉頭看一眼那依然寧靜祥和的水鄉小村，說?道︰「司空這一次，恐怕沒那麼快出來了。」
謝宇青在兩人身?邊盤膝坐下，將書?簡還給顧然︰「所以，裴玄，你不會是和我小師弟賭，司空鶴擊殺所有?火煞邪獸的時間吧？」
顧然︰「……」
裴玄微微一笑︰「半個時辰！」
「你用了多久？」謝宇青問︰「兩刻鐘？」
「唔。」裴玄點頭。
謝宇青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後，他轉頭去看顧然，「小師弟啊，你別告訴大師兄，你和他賭司空用不了半個時辰啊？」
顧然︰「……」
他臉微微發熱，沒說?話。
「小師弟啊！這可是裴玄啊！你不能看他次次輸給你英明神武的大師兄，就忘了他也是五靈宗大弟子?啊！能在五靈宗這種地方?混到大弟子?的，可不是什麼好人！」
謝宇青痛心疾首︰「小師弟啊，下次打賭，一定要拉上大師兄，不能再被這種人騙了！」
顧然︰「……」
他臉又是一熱，連大師兄看一眼這書?簡，也能猜到司空鶴要做什麼嗎？
「唉……」謝宇青長吁短嘆，整個都不好了，「有?我在，親自帶隊，竟然讓我們小師弟被你騙了！恥辱啊！」
「你騙了我小師弟什麼？」
「十二顆五品霧珠罷了。」裴玄說?道。
「我小師弟金丹修為，五品霧珠也很難拿到啊，而且你這個家伙不是好人，肯定還有?別的要求，是不是讓我小師弟給你做封藏劍氣的霧珠了？」
謝宇青拍拍顧然的肩︰「沒關系，回?頭大師兄親自幫你贏回?來。」
「你吵死了，我們還怎麼下棋。」
「你們繼續下啊。」
「你能走開嗎？」
「怎麼？你怕被我看到，你堂堂五靈宗大弟子?欺負玄武閣小師弟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顧然原本有?些煩悶的心竟然就在棋子?聲?聲?落下，在謝宇青有?些嘈雜的聲?音中，逐漸平靜了下來。
書?簡後來被他握在左手，沒再收起。
溫潤的竹片，被他掌心摩挲地微微發熱。
即使一口氣輸給裴玄三局棋，顧然也沒太在意，就連剛才抿得緊緊的嘴唇，也逐漸放松下來。
第四局棋才下到一半，就听見白虎大花一聲?低嘯，緊接著是姬雪臣的歡呼聲?︰「司空，你出來……咦？你這是怎麼了？」
「啪」的一聲?，顧然隨意將手中黑子?按在棋盤上，顧不得站起來，就飛快轉頭朝那火煞小陣看去。
高大的青年正長身?而立，站在秀雅的水鄉之外。
就是他原本俊美的臉上，此刻紅一塊黑一塊，被火燒過的痕跡，幾乎遮掩住他原本的容貌。
他的衣服也像是被燒過一般，黑色的勁裝上破了好幾個洞，下擺干脆整個燒沒了，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緊實小月復和腰。
大概注意到了顧然的目光，青年也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他的眼楮依然明亮。
尤其是在那張黑一塊紅一塊的臉襯托下，司空鶴的雙眼顯得格外清亮。
對上顧然的視線，司空鶴朝他咧嘴燦然一笑。
這樣的司空鶴……
——看起來明明很狼狽，卻又英俊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