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中?央, 兩式無上武技？
司空鶴腦海中?很快又響起系統的聲音︰「河清海晏之外那一式，你還記得嗎？」
司空鶴當然記得，他怎麼可能忘記。
當日棋局中?央發生的事浮現心頭, 最後全都化作半空那個矯健無雙的身影。
當時顧然讓他什麼都別想，先死記硬背下兩式無上武技的招式和?功法口訣，離開亂星棋局後，再花時間修行兩式功法。
那終究是七大?無上武技中?的兩式, 不像飛雲破龍一般容易上手。
河清海晏自是不必說?，以司空鶴現在的修為壓根就沒法修習。
另一式叫做星河碎，顧然當時說?過, 那是七大?無上武技的第三式，洞真武修中?會這一式的修者比較多, 洞虛能入門?，很難發揮出這一式的威力?。
司空鶴知道顧然絕不會沒事和?自己提到此事，當日棋局中?央看?到的那個身影，又一次在他腦海中?流轉而過。
每看?一次，那身影的動作就更迅捷一次, 到最後只剩下黑影閃過，留下的點點靈氣光芒。
真有?點像，星河破碎後散落而下的星光，最後沒入夜空中?，消失于無形。
「司空鶴。」系統的聲音再次一本正經?在司空鶴腦海中?響起︰「無上劍技也好，無上武技也罷，無上二字並說?它們的強大?, 而是每一式無上戰技，都源自道，而非式。」
「它凌駕于式之上, 不再是純粹的功法招式。你可還記得當日我給你講過河清海晏的故事。」
司空鶴心中?一動，顧然當日清冽的聲音似乎娓娓響起︰「河清海晏之強，不再它的威力?無雙，而是創出它的前輩，希望這一式武技帶來?的事山岳歸位，河清海晏。就和?我們劍修中?的劍定天下那一式一般，每一個修真流派，都有?這樣一式威力?強大?無倫，但卻是為了守護而生的無上戰技。」
司空鶴記心甚好，連顧然當日說?話時的每個神色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還記得青年盤膝坐在棋局中?央，他的本命劍橫在他眉間一尺旁，劍光印著他精致如畫如雕的眉目，顧然當日的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虔誠和?認真。
「無上武技，凌駕于式之上，源自于道。」
司空鶴只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天空依然陰霾，他被簡一擊中?的胸膛後背明明依然痛不可當，喉間腥甜一片，分明已?經?受了內傷。
他現在也來?不及去想顧然怎麼突然又能利用系統和?他說?話了，司空鶴深吸口氣，重新搖搖晃晃站直身體。
簡一微笑著看?著他，神色恢復了剛才的輕松愜意。他左手背在身後︰「下一招，我連最後一點情面也不會留了。」
他說?︰「小?鶴，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司空鶴的目光，變得明亮。
他終于站直了身體，腦海中?依然還是顧然剛才那番話，翻來?覆去，伴隨著棋局中?央那位數千年前的武修前輩矯健的身影，在他腦海中?不斷地晃動著。
「小?鶴。」簡一皺眉，很快又舒展開來?。
他輕嘆口氣，背負在身後的左手重新伸出，語氣也變得有?些無奈︰「為師，已?經?仁至義?盡！」
他揚起唇角，淡淡說?道︰「就讓為師再給你上最後一課，讓你知道什麼是勢力?上絕大?的差距和?碾壓吧！」
簡一抬起左手，風隨雲轉，靈氣在他掌心逐漸匯聚。
靈氣本是無形無狀的東西，現在卻逐漸凝聚成了淡淡的薄霧，薄霧中?有?黑煙彌漫，慢慢將簡一的手掌，甚至簡一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這是……」站在不遠處的姬雪臣，即便沒有?正面面對簡一，也感受到了來?自洞真修者高出一個大?境界的壓力?。
他下意識朝後退開一步，大?花低吼一聲，身上白色的長毛無風自動起來?。
白虎不退，湛藍色的雙眸中?隱隱露出戒備之色，反而錯身擋在自己主人前面。
「魔煞。」謝宇青神色嚴肅。
他雙掌積蓄了足夠的靈氣，身體如繃緊的弦，隨時都可以沖出去護住司空鶴。
「魔煞？」姬雪臣喃喃重復著，震驚無比，「那不是洞真魔修才能修出的煞氣？他是魔氣修者，修到洞真，而且還修出了魔修才有?的煞氣！」
謝宇青微一點頭。
「煞氣若是入體，會逐漸侵蝕修者的靈府。所以和?洞真以上魔修對戰，最怕的不是失敗，而是被魔煞侵蝕靈府，修為會日漸衰退，最後連普通練氣修者都不如。」姬雪臣喃喃說?著，「他……他想對司空做什麼？」
這一次，謝宇青沒有?說?話。
不只是謝宇青，裴玄掌心的五色蓮再一次盛開到了極致。
他右手向上，五色蓮上淡青色的薄霧凝聚而成，隨時都可以飛出護住司空鶴。
在更遠一點的地方，顏洺和?那幾名剛剛趕到的洞虛修者，全都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們都還是洞虛修者，從未真正見過魔煞，也就是听門?中?長輩，或是在典籍上見過記載。
「是……魔煞嗎？」顏洺身旁的劍修忍不住喃喃驚道。
「是。」另一名修者篤定地點點頭，「如霧如煙……而且你們看?那家伙周圍。」
修真界中?隨處都有?靈氣，修者們便是汲取這些靈氣，靈氣入體，經?過經?脈最後回到靈府前的湖泊中?，那靈氣便成了修者們的靈氣。
靈府中?的靈湖積蓄了足夠多的靈氣，滿溢而出時，靈氣會拓寬加深靈湖，讓它能存下更多的靈氣，修者們的境界就會往上一層小?境界。
等靈湖足夠大?，也足夠深，靈氣足夠多，修者就會渡劫結丹。結丹成功後，靈府自成。
靈府開闢，靈湖中?的靈氣有?了鎮壓和?約束，就能汲取和?貯存更多的靈氣。
而且渡劫成功，靈湖不僅變得更大?，靈湖壁也會因為劫雷的淬煉變得更加堅硬牢固，可以貯存更多的靈氣，這時候就進入了下一個大?境界。
那些沒有?修行天賦的普通人，則是無法獲取靈氣化為己用。
所以修者們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分辨空氣中?的靈氣。
各大?宗門?的秘境，比如司空鶴曾進去療傷過的，玄武閣無涯峰的冰天雪地，里面的靈氣比別的地方更濃郁更充沛。
那算是洞天福地的一種，里面往往有?一條或是更多的靈脈。
雲州城中?的靈氣雖然不能和?洞天福地比，作為梁國的都城，比別的地方還是要濃郁些許。
哪怕此刻有?第七魔主的結界封禁，空中?的靈氣依然是有?的。
此時顏洺等人看?去，簡一周身的靈氣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完全吸干了一般，一點不剩。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身上的黑霧，真的是魔煞。
只有?魔煞才會有?這般強大?的力?量，瞬間侵蝕吞噬掉周圍的靈氣。
「司空師弟。」顏洺張開手掌，小?巧的量天尺出現在她掌心，一沉一浮，被靈氣包裹其中?。
「我們，要動手嗎？」那最開始認出魔煞的劍修遲疑著，「可是司空鶴他究竟是不是魔界的人，現在還不清楚。萬一他們只是演戲……」
他話沒說?完，和?顏洺一起來?的幾名修者都猶豫起來?。
對手是個洞真修者，哪怕是在修真界，被修真界的結界力?量壓制住部分勢力?，那也是洞真修者，比他們高出足足一個大?境界。
更何況，對方已?經?修出魔煞。
「只要門?主一日沒有?發話，司空師弟就一日是我玄武閣弟子?。」顏洺語氣依然溫溫柔柔的，卻說?得斬釘截鐵，「我是他師姐，自然會幫他。」
她朝幾名修者示意︰「幾位道友請隨意。」
顏洺說?完，也不再和?這些人說?話。
她略一打量眼前的情況，輕飄飄掠起，淡綠色裙擺仿佛化作一道綠雲，穩穩落在顧然身邊。
一步和?一劍兩雙黑豆豆般的眼楮，亮晶晶地瞪了顏洺一眼。
一步斂起翅膀讓顧然靠坐著，一劍搖搖擺擺走?到顧然身邊，張開翅膀將自己的主人護在它的翅膀下。
「顏師姐。」顧然有?氣無力?地抬起手，拍拍一劍，然後朝顏洺點頭問好，「我無力?站起，師姐莫怪。」
顏洺朝顧然嫣然輕笑，從自己的儲物錦囊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棕色小?木盒，塞到他手中?。
她右手依然托著量天尺，裙擺拂動，將顧然和?一步一劍都半掩在自己身後。
顧然低眉，小?木盒已?經?打開，里面是四粒晶瑩剔透的梅花糕。
盒蓋打開，梅花糕特有?的甜美顧然沒聞到，倒是有?淡淡的青草香從盒子?中?散逸開來?。
這是……
顧然眉輕輕一揚，神色變得認真。
他依然斂著雙眸，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微微閃動的目光。
片刻後，顧然輕輕呼出口氣。
那自然不是普通的梅花糕，玄武閣這位師姐也不是真把顧然當做需要哄的小?師弟。
那是很珍貴的幾種靈氣花朵做成的梅花糕，可以讓金丹修為的顧然修行速度提高最少?五成。
而現在，一塊糕點就能讓他耗盡的靈氣，甚至剛才不管不顧催動無上劍技留下的內傷治好四五成。
「多謝師姐。」顧然睫毛輕顫，喃喃說?道。
「我和?你大?師兄，怎麼也是你的師兄師姐啊。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顏洺沒有?回頭，左手朝他擺了擺。
「是。 」顧然怔了下，這才低低應道。
這時候，已?經?再沒人說?話。
垂手而立的司空鶴，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楮。
他的背脊似乎比剛才挺得更加筆直，眼楮也變得更加明亮，即便是看?到了他的對手身上噴薄而出的，詭異的魔煞，司空鶴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我為何修行？
我為何想要變強大?？
我為何會站在這里？
為何會與這人為敵？
……
從剛才開始，他就在不斷問著自己。
與此同時，他的本命樹慢慢恢復了生機，樹葉簌簌作響，絲絲縷縷的靈氣從樹葉上溢出，飄向遠方。
明明還是那雙眼楮，明明還是那個自己，司空鶴卻覺得周圍所有?的細微變化，莫不盡收眼底。
他能感受到簡一身上涌動的魔煞和?靈氣，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對方魔煞流轉而過的軌跡。
魔煞所過之處，空中?的靈氣如同被灼燒過一般，只剩下迅速枯竭的殘痕。
司空鶴沒有?動。
在他靈府前的靈湖中?，靈氣和?他的主人一般平靜無波，像一面鏡子?，倒映著整個天空。
我，為何想要變強？
簡一驀然朝司空鶴沖了過來?，攜裹著濃濃的魔煞，如一頭張牙舞爪的巨龍一般，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朝著司空鶴沖了過來?。
因為，我要為爹娘，為無辜的小?妹報仇。
他們明明什麼都不想要，也本該快快樂樂地活著！
司空鶴驀然也動了。
他靈湖剛才還平靜如鏡的靈氣陡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山呼海嘯般涌向他的四肢百骸，最後全都集中?在了他的掌心。
棋局正中?那位前輩留下的殘影仿佛又出現在司空鶴面前。
他能看?見他迅捷矯健的身姿。
耳畔，也響起了那位前輩的話︰「星河碎，從不為毀天滅地，破碎星辰。」
「長空月浸星河影。」棋局中?央那前輩的聲音亙古綿長，充滿了懷念，「想碎盡時空，只為見他一面。」
那前輩的話言猶在耳，司空鶴下意識朝顧然那邊飛快看?了一眼。
就一眼，他就看?到，剛才還因為沒有?力?氣，倚靠著一步而坐的青年已?經?坐直身體。
顧然的唇抿得緊緊的。
他板著臉，好像不想讓人看?穿他的心思。
但再嚴肅的神色，也根本藏不住他眼中?的擔心。
司空鶴心中?突然一暖，靈氣如同巨龍席卷而出，他身影猛然沖天而起。
剎那間，拳影如同無數星辰潑散開來?，在空中?留下星星點點的靈氣光芒。
靈氣星辰浮沉，轟然直墜而下，如同下起了傾盆大?雨，將被魔煞包圍的簡一完全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