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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師滿不在乎地站在那破開的大洞處。

洞中劍氣縱橫, 聲勢浩大——

終究,還是有消散的時候。

他松開自己的武傀儡,不慌不忙負——站在洞旁。

「年輕真好啊……」他輕嘆著, 對武傀儡說道︰「你說是吧?青兒。」

傀儡師柔聲說道︰「昔年我們也曾是如此,面對一切無所畏懼。可惜……」

他語氣還帶了幾分悲憫,只是從容地站在原地。

傀儡師根本就不著急,這里是亂星棋局, 是數千年才出現一次的亂星棋局。

對方不過兩名金丹修者,即便他的修為被壓制得只剩不到十分之一,又如何?

兩個乳臭未干的金丹小修, 即便再天才,還不是一樣手到擒來。

就讓他們, 再開心一會兒,以為已經逃掉了吧。

畢竟活下來那一個,他還想讓他和小楓結為道侶,也不用逼得太緊。

傀儡師負——而立,耐心地等待著——

葬劍留下的最後一絲劍氣, 徹底消散。

他才輕輕搖了搖頭,邁步向——,一步踏入那黑沉沉的口。

顧然眼前一片漆黑。

他的身體,正在往下直墜。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司空鶴的——,正緊緊握住他的腰。

他就這樣,被壓在青年寬闊的胸口, 額頭抵著對方堅硬的胸膛。

司空鶴擋去了大多,墜落時的勁風。

顧然勉強抬起一只手,掌心靈氣始終無法凝聚。

他深吸口氣, 這天元星位下方也不知道有多深。

還是太冒險了!

而且他的劍……

顧然腦袋稍稍動了動,仰頭看向上方。

他們掉下來的那個破洞口,只剩下小小一點影子,像是天邊的星星,離他們已經很遠。

「小心、」司空鶴悶聲說道。

他聲音微啞,像是被風堵住一般。

他一邊說著,另一只手也橫過來,把顧然抱得更緊,將他完全護在懷中。

顧然手一抬,胡亂模出一顆靈石,朝下方用力扔去。

片刻後,腳底傳來「嘩啦」一聲輕響。

響聲離他們已經不遠。

「不能讓一步一劍出來。」顧然飛快說道。

他的靈氣也無法凝聚,靈獸也和他們一樣︰「下面是水。」

「嗯。」

他話音剛落,司空鶴手一揚,一顆夜明珠從他掌心落下。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為他們帶來一片光明。

「嘩啦」一聲巨大的入水聲響起,顧然只覺得身體一輕,落水的瞬間,他竟被司空鶴抱起舉高,向上拋起。

大片的水花濺在他身上,他在空中輕飄飄一個轉折。

夜明珠光中,顧然看得分明,腳尖在水面輕點,整個人平平朝一旁的岸邊掠去。

「司空鶴!」他一站上實地,連忙回頭叫了一聲。

夜明珠緩緩浮起,停在他身畔,照亮了顧然身——那片水潭。

水面漣漪陣陣,卻沒看到一同落水的青年。

「司空鶴!」顧然跺跺腳。

他衣袖和袍袖的下擺被水打濕,剛才司空鶴落水時激起的水花,蕩起不少水珠落在他臉上。

那水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過陽光了,冰寒刺骨至極。

水面依然只有漣漪陣陣。

顧然咬咬牙,長袍一撩,就要朝寒潭跳去。

他本命劍已經徹底碎裂。

沒有本命劍在手的劍修,就像是沒穿盔甲沒拿武器的戰士。

「我在這里。」幸好這時,水面破開,黑衣青年鑽了出來。

「小然。」他幾下游到岸邊,一躍而起。

司空鶴身上水嘩嘩往下流著,他也沒管︰「我剛在水下,看到有亮光。」

「嗯?」顧然環顧周圍一圈。

夜明珠被他控制著,照亮著周圍。

「我看看。」他一邊說著,心念一動,腦海中出現那只有四分之一的地圖。

地圖上線條簡單又粗獷,看不出太多內容。

顧然研究了想,伸手指向寒潭四周︰「四面都有道路,——是……」

他看著地圖上曲曲拐拐的線條︰「應該都是死路。」

他們所在的位置,唯一一條通向地圖上沒有畫出部分的路,赫然是在正中。

那里,正是寒潭所在的位置。

「走!」顧然抬頭看了眼上方。

他知道自己即便葬劍,也阻止不了傀儡師多久。

兩人毫不猶豫,當機立斷躍入水中。

「這邊。」顧然才一下水,一只溫暖的大手,就握住了他的。

他微怔,轉頭看看自己被握住的。

夜明珠也和他們一同鑽入寒潭,光芒照亮兩人周圍,和他們前行的方向。

顧然猶豫了下,到底沒有掙月兌司空鶴的。

他任由青年拉著他,朝潭底游去。

寒潭水果然冰寒刺骨,剛才不過數滴濺在他臉上,他就覺得像是冰刀刺破肌膚。

顧然倒也不怕這寒潭,他畢竟也是金丹修為,不至于凍傷。

不過冰水浸透全身,滋味也挺不好受。

就在這時,顧然突然感覺到,被司空鶴握住的——上,有一股暖洋洋的靈氣,自掌心傳了過來。

他心念微動,轉頭朝司空鶴看去——

黑衣青年正專注地潛向潭底。

夜明珠光透過潭水照在他年輕的臉上,即使在水中看起來稍稍有些扭曲,也絲毫遮掩不住他的英俊。

顧然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那徹骨冰寒的潭水,似乎也沒那麼難忍受了。

兩人速度已經很快,片刻後便已經站到了潭底。

直到此刻,顧然才看到司空鶴口中的亮光。

那是一個只容一人通過的小洞,藏在一堆碎石快中,周圍還有不知名的水草飄蕩著,掩映住洞口。

顧然抬頭看向上方。

潭水頗深,如果不是司空鶴落下時,擔心自己會落水,還把自己往上送了下,恐怕也無法看到藏在潭底的這個通道。

他——一掙,從司空鶴掌心抽出,朝那小小的洞口游去。

「我……」身邊傳來咕嚕咕嚕吐水泡的聲音。

顧然忍不住回頭去看司空鶴,青年眯著眼楮,臉還鼓鼓的,還在努力朝他比劃。

顧然伸——在儲物錦囊一抹,一柄長劍出現在他身畔。

劍身極薄,又窄又細,在水中像是透明一般。

司空鶴離得不遠,即便周圍潭水已經很冷,他也能感受到一股更純粹的寒意,從劍上傳來。

顧然听到身邊又傳來咕嚕咕嚕吐水泡的聲音。

他忍不住笑,拉過司空鶴的——,在他掌心寫︰「寒天。」

這便是上次任務獎勵的寒天劍。

對于劍修來說,本命劍自然是最好用的,修到後面和主人可以心靈相通,如臂使指。

只是他本命劍已經葬劍。

寒天劍作為上古神兵,顧然只有金丹修為,無法發揮它最大的作用,卻也是不錯的選擇。

顧然一抬手,寒天劍自他掌心飛出,朝那通道飛去。

劍劃過的地方,留下一道細細的水紋,水紋倏然凝結成冰,然後又很快化開。

看起來,到像是一道窄窄的冰花,在潭底綻放。

司空鶴看得認真,寒天劍迅捷無比,眨眼便回到顧然手中。

他比了個手勢,劍飛在前,他跟隨寒天劍朝那通道游去。

司空鶴跟在顧然身後。

那通道很窄,剛好只容一人通過。

顧然還好,本就瘦削,青袍即便吃飽了水,也輕輕松松便穿了過去。

司空鶴比他——大,從通道穿過的時候,難免踫到通道兩側的岩壁。

那通道本就是在湖底鑿出,兩邊坑坑窪窪,時不時有石頭凸出,磕在他身上。

幸好通道並不長,顧然很快就鑽了過去。

他先飛快地打量周圍一圈,這邊也是在水底,潭水依然冰寒刺骨,水中看到任何活物。

他放下心來,轉身持劍守在通道口,——著司空鶴。

青年卻好一會兒沒有鑽過來。

顧然忍不住低頭,朝通道中看去。

然後他便看見,司空鶴正揮拳,重重擊在通道側壁上。

顧然伸——,敲敲通道側壁。

司空鶴朝他點點頭,又是一拳重重基礎擊在側壁。

顧然微微偏頭,水底不方便開口說話,他連忙喚出系統︰「他在做什麼?」

系統︰「……」

他那麼大那麼厲害一個系統!在顧然這里就是個傳聲筒嗎?!

委屈,心塞,不滿……——

還是只能忍著。

很快,系統帶來司空鶴的回復︰「他說側壁上有些石頭是松的,他想敲下來堵住這通道。」

「讓他出來,我來。」顧然說道。

系統︰「……噢。」

片刻後,司空鶴從通道中游了出來,他掌心還抓著一塊黑黝黝的石頭。

顧然也沒太在意。

他——一揚,寒天劍沖入通道。

上古神兵鋒銳無比,「錚錚」十數聲響連成一片,接著便是轟隆隆數聲悶響,通道中的亮光消失,已經被堵上。

走。

顧然又沖司空鶴比了個手勢。

寒天劍在前方開路,兩人齊齊朝水面游去。

夜明珠依然浮在他們身側,先一步鑽了出去。

「嘩啦」一聲水響,顧然和司空鶴雙雙沖出水面。

兩人輕飄飄掠起,穩穩落到了岸邊。

顧然環顧一圈,心念微動,腦海中那地圖,竟然比剛才多出一小片。

「小然。」司空鶴將——里那黑黝黝的石頭遞——顧然,「你看這個。」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自然而然還住他肩膀。

靈氣從司空鶴掌心涌出,依然夾雜著他本命樹的絲絲熱氣,溫暖又舒適。

顧然心念微動。

他自己也是金丹修者,其實靈氣護身,身上濕透的衣衫也能很快就干。

顧然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已經抬起的——指又緩緩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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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斂目,認真看向司空鶴遞——他的那塊黑色石頭。

金丹大圓滿修者出手,不過數息,顧然身上的青袍便已經干透。

司空鶴松開——,湊過去和他一起看那黑石頭︰「你覺得像不像……」

他偏頭去看顧然︰「千年寒鐵?」

「嗯?」顧然眨眨眼,這才回過神來。

黑色的石頭看起來不起眼,仔細看,卻可以看到石頭縫隙中閃爍著的,金屬的光澤。

司空鶴伸——,在石頭表面搓了搓。

一層灰撲簌簌掉落,顯出一小片閃著光澤的黑色金屬來。

顧然這才發現,那石頭不僅重得出奇,而且還很冷。

他握了這麼會兒,掌心冰冰冷冷,似乎比握著一大塊冰更冷。

「是。」顧然點點頭,——指輕彈。

寒天劍落下,劍鋒擦過石頭表面。

那上古神兵仿佛有所感應,劍身發出「嗡」的一聲輕鳴。

「寒天劍也是千年寒鐵鑄就。」顧然說道。

「嗯。」司空鶴說道︰「我看書上說,這是劍修們很喜歡的,鑄劍的材質。」

「對。」顧然點點頭。

而且這塊千年寒鐵,不知在這寒潭中呆了多久。

經歷數千年冰寒徹骨的潭水浸染,至少也是七品,甚至八品。

他舉起那千年寒鐵,寒天劍反復擦過它的表面,包裹在它周圍的灰土完全落下,顯露出寒鐵原本的光澤來。

「太好了!」司空鶴喜滋滋說道︰「小然你是不是就可以,用來煉劍?」

他又問︰「不過只有這麼一塊,夠嗎?」

「不夠的話,我再下去看看,說不定潭底還有。」

「千年寒鐵哪有那麼容易找到。」顧然說道︰「能在寒潭下找到一塊,已經是運氣很好了。」

他看著司空鶴,對方運氣,也好得……

顧然一下想起修者驛壁里,修者們提到三月武修時最愛用的那個詞——離譜!

連他現在都想說,司空鶴的運氣也好得太離譜了!

這樣品質的千年寒鐵,他隨便敲敲打打,說撿就撿到了。

要知道這塊寒鐵如果放到修真界,劍修們能為它搶破頭。

他將寒鐵還——司空鶴︰「夠倒是夠的。」

「嗯?」青年接過來,下意識問道︰「需要我做什麼嗎?」

顧然搖搖頭︰「重新煆劍,哪有那麼容易。」

他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我們邊走邊說。」

這里也是一個寒潭,寒潭周圍也有四條路。

他腦海中那地圖比剛才多了很小一部分,一個圓圈應該是代表寒潭。

圓圈正中,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細線,和剛才他們掉下來那寒潭中心連在一起。

現在的寒潭周圍又有四條線,代表著四條新路,通向四個未知的方向。

顧然看向司空鶴︰「司空錦鯉,你來帶路。」

司空鶴︰「?」

他左右看看,索性轉身走向他們身後那條路。

顧然邁步就跟了上去。

「煆本命劍很麻煩嗎?」兩人邊走,司空鶴就問道。

「劍修的本命劍,是以靈氣鑄成劍胚,再輔以煆劍的材質煆成。」顧然解釋。

他語氣淡淡。

劍修的本命劍毀掉,從來都不是一件會讓人愉快的事。

顧然說這些的時候,卻沒什麼表情。

是他自己選擇的葬劍。

從他撿起斷劍開始,就已經下了決心。

他不會任由傀儡師擺布。

也絕不會讓他傷了司空鶴——

一個劍修,選擇親——葬掉自己的本命劍,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道心總會有虧。

這些話顧然他不會告訴青年,只輕描淡寫地又說︰「現在的我,不適合。」

「哦。」司空鶴低低應了一聲。

他轉頭去看顧然,青袍少年神色淡然,目光清冽。

他看起來很好,寒天劍在他身側,似乎有沒有本命劍,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影響。

司空鶴看向——方。

他清晰地記得,劍斷那瞬間,顧然眼中剎那閃過的不敢置信和,痛苦。

那樣的目光,司空鶴曾經見過。

在他不知道該怎麼將霧珠送——顧家人時,顧然就是那樣茫然地站在他床邊。

又害怕又無助。

讓他忍不住……

「小心!」寒天劍突然呼嘯著沖向——方,顧然伸——一拉司空鶴的胳膊,打斷了他的回憶。

他身體往牆上一貼,飛快地說道︰「——面有動靜。」

「嗯。」司空鶴點點頭。

他將千年寒鐵小心翼翼收好,總是有辦法的,顧家大哥的本命劍也斷過,他們不也重新煆劍成功了嗎?——

離開這里,他向他們請教去。

司空鶴收斂心神,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凝神看向——方︰「我去看看。」

他說著掙月兌顧然的——,快步朝——沖去。

靈氣自他身上鼓蕩而出,司空鶴握拳,如離弦之箭般,跟上了寒天劍。

寒天劍並沒有沖得太遠。

司空鶴很快就看到,那柄薄薄的劍懸停在半空。

寒天劍下,是一小片閃著五色光澤的寶石堆,寶石上有一條七八丈長的巨蛇。

那蛇的身體,比他胳膊還粗,通體黑色。

司空鶴周身靈氣鼓蕩而出,他右手緊握成拳,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很快,他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

那蛇的腦袋深深埋在寶石堆中,身體翻滾著,似乎在拼命掙扎著,卻始終掙月兌不了。

司空鶴一怔。

他放緩腳步,小心朝——走去。

「小然!」司空鶴叫道︰「你快來看!」

顧然聞言,朝他走了過去。

寒天劍依然懸在半空,劍身閃著寒光,仿佛君臨天下的君主,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顧然瞥了一眼那五色寶石,那其實是一片靈石礦。

那些寶石,可以制作成靈石。而且看品相,至少也是上級靈石。

靈石礦所在的地方,下方必定有靈脈。

看來,隱藏任務說得沒錯,這里當真藏著一個洞天福地。

亂星棋局中竟然還藏有洞天福地,說出去大概也沒人會相信。

畢竟數千年來,修者們都默認,宗門比試用的玄陣,是前輩留下的法寶說幻化。

說得簡單一點,這里面不該有洞天福地這樣的存在。

「小然。」司空鶴又朝顧然招——,「你看這蛇!」

靈石礦堆得太高,所以也遮住了那蛇頭的位置。

顧然繞過那靈石礦,看著司空鶴指著的地方,他的眼楮猛然瞪大——

就見巨大的蛇頭上,赫然插著一柄長劍。

劍光泠泠,如秋水長空,映照著周圍的靈石礦。

「小然。」司空鶴說道︰「這里竟然還有一柄劍。」

他說︰「這是以——哪位——輩留下的嗎?」

「嗯。」顧然隨口應了一聲。

他怔怔站在原地,突然抬頭,面無表情看向司空鶴。

顧然語氣還是淡淡,卻有一絲,他怎麼都掩飾不了的輕顫︰「現在……」

他說︰「可以煆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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