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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然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听空中又傳來「 」的一聲響。

那聲音如同遠古黃鐘大呂敲出,才剛站直身——的修者們,一個接一個又全都倒了下去。

他們身——還沒踫到地面, 就會有一道柔——的白光,搶著托起他們,將他們送出這個地方。

「小友莫擔心。」那聲音溫——地響起在顧然耳邊,「我先將他們送出這。」

眨眼間, 整個空間變得安靜下來,只剩顧然和司空鶴兩人。

「小然。」司空鶴轉頭看看顧然。

他顯然也听到了那老者的話,說道︰「師兄他們都出去了。」

「兩位小友, 莫要擔心。」伴隨著溫和的聲音,一名灰袍——者, 突然自空中踏出——

者須發皆白,臉上卻沒什麼皺紋。

一雙眼楮清潤深邃,帶著淡淡笑意,就和他的聲音一樣,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溫和可親。

他的身上, 反而沒有洞真或是元嬰修者的氣勢。

看起來就是個已到耄耋之年的普通——人,只是氣質清華,頗有——分空谷蒼松的仙風鶴骨——

者從容地朝顧然和司空鶴走來。

每走一步,他原本蒼白的須發便會有——不同。

時而變黑,時而又依然是那般蒼白。

「前輩。」顧然和司空鶴恭恭敬敬向——者行禮。

「小友無需多禮。」——者含笑點頭,「金丹和築基修為,能將這篇修行補遺堅持到最後。」

他語氣溫和︰「善。」——

者說著袍袖一拂, 顧然他們身邊一下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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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藍天草地消失,現在的他們,站在一棵蒼勁青翠的松樹下。

樹下擺放著一張石桌, 桌旁有三張石凳。

石桌上,還有整套的茶具——

者袍袖輕拂,含笑道︰「請。」

「前輩先請。」

顧然和司空鶴等——者坐下,這才跟著入座。

茶壺中已經泡好清茶,清透的碧青色茶水注入茶盞,悠悠茶香,帶著裊裊熱氣慢慢升起。

「山中不知時日過,——朽在此多年,不問世事已久。」那老者笑道︰「兩位莫怪。」

他說著伸手,掌心緩緩浮現一方小小的銅印。

那銅印不過拳頭大小,看起來頗有古意。

銅印四面都刻著山川河流,下筆看似粗糙,但一筆一畫逸興遄飛,山川大河仿佛躍然印上,看起來大氣極了。

「這便是山河印。」——者隨手輕推,山河印緩緩朝兩人飛去,最後懸停在他們面前——

者目光注視著那印,眼中露出一抹懷念之色。

「前輩。」司空鶴看看山河印,又看向——者。

他朝對方拱手,恭恭敬敬說道︰「晚輩得前輩——小然相助,修為已經從金丹前期,提升到現在的金丹大圓滿。」

司空鶴說︰「晚輩已十分滿足,不敢再受這般大禮。」

即使不知道山河印是做什麼的,光是看那上面刻著的山川,他也能猜出此物定然不凡。

「晚輩也不敢受。」顧然說道。

他听說過一——關于山河印的傳說,只是知道的也不多。

其實也不需要說別的。

光是「九品法寶」這——個字,就足以震撼世人,讓人們趨之若鶩。

「——朽在此,已快兩千年。」——者輕嘆一聲,「兩位想必已經看出,——朽不過一縷殘念。」

他說到「殘念」兩字,語氣反而平靜下來。

「啊?」司空鶴有——意外,怔怔看向那老者,然後很快意識到自己這樣是不禮貌的,又迅速低下了頭。

「小友無需害怕。」——者笑道︰「——朽並無惡意。」

「兩千年來,——朽每隔百年,便會讓此洞府現世。」

他語氣始終溫和︰「有時是洞天福地,有時化作秘境險地模樣,有次還去宗門比試的玄陣,看了看小友們的比試。」

「江山代有才人出。」——者微笑道︰「——朽也時常能遇到些,天賦出眾的年輕人。」

顧然和司空鶴沒說話,只安靜地听老者說下去。

「——朽殘念留在此地,便是想為這山河印尋找新的主人。」

他微笑道︰「原本依照老朽之意,只需天賦出眾即可。但……」

他說到這——,頗有——無奈地搖搖頭,臉上笑容卻更深︰「故人離去之前,千叮萬囑,說這洞府費了他——大功夫……」

顧然听到這——,心中微動。

這位前輩說話一直頗為清雅,此時突然說出「——大功夫」這樣的話,——他整個人似乎都有——不符——

者說到這——,停了下來。

他臉上笑容還在,目光卻變得悠遠而懷念。

顧然和司空鶴都沒催他,過了片刻,他們才听他繼續說道︰「他說自己費了很大一番功夫,終于將這洞府改造完畢,一定要按照他的意思,尋找傳人。」

「嗯。」顧然低低應了一聲。

「他素來嗦。」——者笑容更深,「提到傳人更是羅列一大堆要求。」

「必須要是兩個年輕修者,其中一個是武修,另一個必須是劍修。但武修修為要比劍修高一——,不然在這——沒法結四象陣,他的小弟子會被欺負。」

他緩緩重復故人之言,語氣沒有一絲不耐。

只在提到「四象陣」時,司空鶴輕「咦」一聲,但他很快便安靜下來,繼續听老者說了下去。

「兩人的天賦自然都要極好,劍修要能在築基時,便至少會一式無上劍技。武修也要如他一般,最少要能會劍修的一式無上劍技罷。」

顧然看著——者,這樣的條件,——乎苛刻到了極致。

難怪對方尋覓兩千年,仍然沒能找到自己需要的傳人。

「兩人,還要是知己好友。」——者輕嘆,「可以禍福與共,生死相托的知己好友。」

顧然默然。

司空鶴更是怔怔看著——者。

「——朽本也嫌他麻煩嗦。」他微笑道︰「只是故人平素讓我良多,這洞府確實也費了他極大功夫,九死一生,才終于尋得山河印震在此地。」——

者說道︰「他最後這要求,——朽終究無法拒絕。」

他說著,將山河印又推向顧然和司空鶴︰「兩千年來尋尋覓覓,——朽殘念已然難以支撐下個百年。若非機緣巧合遇到你們,恐怕再見到他,也會被他念叨很久,怪我連他這點要求,都不肯滿足。」

顧然怔怔看了眼那山河印,又看向——者。

他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測,果然便听老者又道︰「小友劍修天賦驚人,能從我留在牆上的劍痕,便看出那是萬劍藏空。」

他說道︰「——朽年輕之時,自以為可以傲視天下,無雙無對,創出那長空一劍。實在太過年少輕狂,將天下修者視若無物。」

「故人素來不喜那無雙無對之言,總說不過謬論。」——

者微笑道︰「後來我同他游遍天下山川大河,化虛返神之後,終于大徹大悟,始知千劍萬劍,到頭來也只是枯骨荒草,萬物皆空。」

「你,可明白?」——者看著顧然,問道。

「前輩……」顧然喃喃喚了一聲。

以他的年齡——閱歷,對萬劍藏空,也只是听宗門師長偶然提起,根本無法領悟其中那虛實之劍意。

他震撼莫名地看著眼前的——者,原來他便是創出兩招無上劍技的那位劍修前輩。

那麼他口中的故人,就是那位,——他從築基便開始爭個不停,最後還是靠著四象陣,才險勝一籌的玄武閣前輩嗎?

顧然在鏡空宗典籍中,見過關于這位天才劍修前輩的記錄。

雖然他能看到的,只有寥寥數語,但也可以窺見對方的強大——驕傲。

他真的很難把眼前這溫和的——者,——那位曾經仗劍縱橫捭闔,真正在同輩之中罕有對手的前輩聯系在一起——

者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顧然的額頭。

他這個動作沒什麼惡意,全然是長輩對喜愛的晚輩做出來。

「——朽換一個問題好了。」——

者又說︰「兩位小友,為何修行?」

顧然一怔。

司空鶴卻已經毫不猶豫地說道︰「為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顧小友呢?」——者含笑點頭,「你又是為何修行。為何,持劍?」

「我不知道。」顧然有——茫然地怔了片刻,然後搖搖頭,輕聲說道。

「你其實是知道的。」——

者微笑︰「修者修行,也是修心——朽不能出言為小友指路,終有一日你會靠自己明白。」

「前輩!」司空鶴突然有——著急地說道︰「您……」

那老者的須發,突然一瞬間變回黑色。

不止是他的頭發,連容貌也逐漸變得年輕。

剛才還是鶴發——人,現在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模樣。

他原本老人模樣時,就能看出,他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極其英俊的美男子。

此時老者陡然恢復年輕容貌,如同從精細描繪的美人畫卷中走出,瞬間便可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偏偏他氣質清華,有有十分劍修冷肅銳氣,讓人不敢直視。

那劍修前輩的身體,正慢慢變得透明。

「前輩!」司空鶴霍得站起,「您……」

「無礙。」他擺擺手,「山河印中,有這洞府的使用之法。」

「還有我們留下的劍技——武技。顧小友,」他看著顧然,「什麼時候你能明白,你為何持劍,為何修行。什麼時候,你便能學會萬劍藏空。」

「是。」顧然站起來,朝那劍修前輩恭恭敬敬,一揖到地。

「前輩,」司空鶴卻著急地朝他走去,「您,您的身體!」

「心願已了,殘念自然也該消散。」那劍修前輩笑道︰「他為我訂下這般嗦麻煩的要求,騙著我留在這——兩千年,費了我這許多功夫,終于才找到你們。」

「兩千年啊……」他喃喃說道︰「便是打造這洞府,也就花了他二十年而已。我該尋他算賬去……」

余音還未消散,他的身影卻已經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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