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芝跟傅沉俞談了會兒, 季眠在廚房里心不在焉地切水果,耳朵用力地豎起來——
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談好了。
季眠想知道的抓心撓肺, 林敏芝一走, ——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傅沉俞身邊︰「你跟我媽聊什麼了?」
傅沉俞挑眉看著。
季眠晃——手臂︰「說一下。」
「你覺得應該聊什麼?」傅沉俞反問他。
季眠沉思一會兒︰「不會是我媽要扔給你一千萬,然後讓你拿著錢滾吧?」
傅沉俞︰「我說。」
季眠洗耳恭听, 傅沉俞藏著笑道︰「我太喜歡你了,所以對你死纏爛打。你實在看不下去,只好勉強答應跟我在一起。我——說林阿姨,我的清白已經不保了,季眠必須要對我負責, 否則我下半輩子就孤獨終老,將來……」
「將來去大馬路上討飯?」季眠吐槽︰「你好沒有新意啊,傅沉俞。」
「嗯。」傅沉俞忽然給出一個有新意的回答︰「那我跟你一起沿街討飯。兩家門店,生意好一點。」
林敏芝算是默認了傅沉俞跟季眠的關系。
開學前給季眠準備衣服鞋子, 都按照雙倍的準備, 絮絮叨叨的, 說怕建京冷,兩人過去會不習慣——
其實——正不習慣的只有傅沉俞一個人,季眠是從小到大享受慣了林敏芝的溫柔呵護, ——對傅沉俞來還是第一遭。
寧倩走了之後,——沒有哪一個長輩如此關心過。
林建一雖然保證——衣食無憂, ——太忙, 不是在開會, 就是去開會的路上。
難免對家里人照顧不周,好在傅沉俞也習慣這種放養式的教育,——不——能顧好自己, ——能顧好林芸,林芸小學三年級以前的辮子都是他給梳的。
傅沉俞跟季眠打電話的時候,就听到林敏芝在那邊問傅沉俞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給季眠買一件,也給——買一件。
都是親自挑過的,用什麼面料,加的什麼絨,貨比三家,生怕小孩穿了不舒服、或——過敏——
沒有比她更上心的。
傅沉俞心里像被一把滾燙的火點燃,眼眶有些酸。
思緒一下就回到了十幾年前,——第一次來到林敏芝家里的時候。
那會兒,林敏芝——是個窮得揭不開鍋的女人,家徒四壁,四四方方什麼也沒有,出租屋窄小、逼仄——
呢,也狼狽不堪,被人從雪地里救出來,掛了一晚上鹽水,才從鬼門關被撈回來——
永遠記得那天早上,林敏芝帶他回家,煮了家里僅剩的、給家人吃的兩個雞蛋,剝了殼之後白白胖胖,一個放在季眠的碗里,一個放在他碗里。
被陳姨虐待了大半年,這是他吃到的第一頓正常的飯菜。
傅沉俞五歲的時候,比現在更加偏執扭曲,——當時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感恩,而是伴著濃濃的妒忌。
如果,自己也有林敏芝這樣的媽媽就好了。
誰知道,過了這麼多年,陰差陽錯的,——成了自己的媽。
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能喊一聲「媽」。
季眠「喂喂喂」了好幾聲,詢問道︰「你穿什麼顏色的羽絨服啊,我看這里第二件打折,不買多不劃算。」
傅沉俞回過神,開口︰「我都行。」
想了下,——是忍不住補充一句,帶著笑意︰「這算是情侶裝?」
季眠「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去建京之前的幾天風平浪靜,季眠沒事就在家看看書。
機票早就買好了,就等著開學去公大報名。
飛機起飛的前兩天,季眠家樓下來了個不速之客——
的手機響了兩聲,是個陌生的號碼,季眠當——是快遞,接起來的時候,在電話里听到了厲決的聲音。
厲決還算了解他,季眠一接上電話,——就馬上開口︰「別掛。季眠,我有話單獨想跟你說。你如果掛電話,我就只能敲你家門了。」
林敏芝在家,季眠不想把事情鬧大,只好道︰「你想說什麼。在電話里說。」
「我就在你家樓下。」厲決的語氣有幾分無奈︰「季眠,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你別防備我。你就是——你就是把我當備胎,你也要給個見面的機會吧。」
「誰把你當備胎。」季眠語氣冷了下來。
「好。那沒有。」厲決頓了下︰「我只是想見你一面,我要回建京了。」
這算是個好消息,季眠臉色緩和了一些。
《陌路柔情》中,厲決家里的背景挺深厚,——建京畢竟是天子腳下,厲決回到建京在他爸的看管下,一定會收斂不少。自己也不——跟前世一樣,是一個任人欺負的小白痴。
開學報到那天——要是沒到,學校不得找人嗎?
厲決休想玩前世那一套軟禁,季眠隨時可以報警。
五分鐘之後,季眠穿上外套下了樓。
厲決站在小區了,看起來有些憔悴,不知道這段時間回去干了什麼。
總是,季眠認為跟自己沒有關系,上大學之後,——的命運就徹底跟這本小說無關了。
「你有什麼事情,需要當面說?」季眠站定,距離他有一米的距離。
厲決開口︰「季眠,你報了什麼大學?」
季眠心想,說出來嚇一嚇——好了︰「建京公大。」
「公大?」厲決一愣,然後表情十分精彩︰「你打算,當警察?」
「對。」季眠強調︰「——要考公務員。」
厲決盯著——看了會兒,突然說了句令——模不著頭腦的話︰「你好像變成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我們本來也不認識吧。」季眠企圖跟——講道理︰「是你一見面就開始糾纏我。我覺得你才奇怪。」
厲決微微一愣,從季眠的角度來看,確實是奇怪。
可他不覺得奇怪,——已經後悔了幾十年,才換來這個重生的機會——
是重生後,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樣了。
厲決不明白,蝴蝶效應到底改變了哪里,讓季眠變得如此陌生。
「你說完了嗎?」季眠警惕地問了一句︰「我要上樓了。」
厲決忽然拽住——的手臂,季眠條件反射的就甩開——,力氣很大,讓厲決頓時想起季眠打人的模樣——
苦笑一聲︰「我忘了。你打人也很厲害。」
「你知道就好!」季眠威脅道︰「你——來找我,我也會打你的。」
「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嗎?」厲決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世,——以前從來沒跟季眠見過面。
季眠對他的害怕和厭惡簡直是沒有緣由的,難道——長了一張很讓人討厭的臉嗎?
「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季眠急急忙忙想擺月兌他︰「你別來找我了。也別追我,我不會喜歡你的。」
「厲決,你也別想用什麼非法的手段,我會報警的。」
厲決頓了下︰「我能用什麼非法的手段?」
季眠心想,少來了,前世用得——少嗎。
厲決︰「我……」——
正想說什麼,季眠卻看到了傅沉俞,——忽然想起傅沉俞是說過要來找他。
因為厲決一個電話,自己給忘了。
傅沉俞看到厲決,臉色沉了下來。
厲決對——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兒去,季眠夾在中間,只好先讓傅沉俞到自己房間去。
誰知道這個舉動不知道點燃了厲決那根神經,——忽然就發起瘋來,惡狠狠地看著傅沉俞。
「憑什麼——能進,我不能進?」
傅沉俞站在他面前,似乎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勾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憑我是他男朋友。」
此話一出,季眠跟厲決兩人都呆立了一下。
季眠沒想到傅沉俞會說這句話,——以為大佬是那種低調談戀愛的。
不過轉念一想,換成自己的話,如果傅沉俞身邊出現一個窮追不舍的追求——,那他也會很煩,會立刻告訴那個追求——傅沉俞有男友了,就是他。
季眠的沉默相當于默認了這個事實。
厲決的身體以一種不正常的姿勢僵硬著,——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然後轉頭看著季眠,表情跟生吞了一個雞蛋一樣難堪,——指著傅沉俞,「——說什麼?」
季眠索性攤牌︰「厲決,我有男朋友了,是傅沉俞,就是這樣。」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過了好幾分鐘,才听到聲音。
「為什麼是他。」厲決嘴唇顫抖,「你喜歡男人?」
季眠︰「我……可能喜歡男人吧——是我也不想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只喜歡傅沉俞。喜歡這種事情哪有什麼為什麼的,我們一起長大的,以後也會一起變老。」
「那為什麼不能是我?!」厲決忽然提高聲音,眼里一片血紅︰「我——媽在追你啊!操!為什麼不是我?!」
季眠心想︰啊這……——
模了模鼻尖,想著就算厲決動手打人,那他跟傅沉俞二打一,好像也不會吃虧。
于是語重心長道︰「我那個,我不喜歡你這種脾氣差的。」
厲決︰……
「也不喜歡成績差的。」季眠無意識扎了厲決一刀,遲疑地問︰「你考上大學了嗎?」
插一句,【 \\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沒考上。
厲決重生回來的,前世做生意到做得風生水起,黑白兩道听了——的名字都要忌憚三分——
做題——就做了四百分。
本科線都沒上。
靠北……他怎麼知道國內高中生要做這麼難的題目?
這——媽的合理嗎!——
前世是怎麼考上大學的——哦,想起來了,前世——高中就出國讀書了。
不過——家有錢,厲決他爸也不指望厲決讀個什麼大學,到時候把——往國外一塞,捐一棟樓塞到常青藤去,然後給——幾個單子練練手,直接回來接替他的生意就行。
把英語學好就可以。
見到厲決顫抖的嘴唇,季眠「哦」了一聲,覺得可能讓對方又失戀又戳了痛處,于心有愧,難得對厲決好聲好氣了一些︰「那你,復讀也不是不行。這事兒不丟人的。」
並且語重心長地拍了一下厲決的肩膀︰「加油。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
下一秒,厲決就掀開——的手,一拳砸在了傅沉俞臉上。
傅沉俞早有準備,沒讓厲決得逞,只是二人還是不可避免的打起架來。
季眠被推到了戰斗圈之外,整個人懵了一瞬。
似乎沒想到,剛才——說得好好地,怎麼下一秒就打起來了。
厲決雙眼通紅,下手一點兒也不留情,是真的往死里動手。
傅沉俞也早就憋著氣,看厲決不爽很久了,一來二去,兩人瞬間掛了不同程度的傷口。
季眠一個頭兩個大,先喊一聲︰「傅沉俞!」
傅沉俞恍若未聞,季眠只好吼道︰「厲決!」
結果,沒有一個人理。
勸架勸成這樣……好沒面子啊……
季眠干脆插手這場沒由來的干架,然後一手制服了一個。
果然,這麼多年的散打學起來還是很有用的,其實認真想想,主角攻和反派大佬其實都打不過自己啊!
季眠稍微有點兒膨脹了,拉開——們倆之後,先看了下傅沉俞身上嚴重的傷痕,然後又怕傅沉俞下手沒輕重,把厲決打出個好歹來——這一世,厲決到現在跟——其實也沒有特別大的矛盾,季眠對他也不是恨之入骨,只是覺得——很煩人。
而且——總覺得厲決像個發瘋的哈士奇,作為一名人民警察預備役,面對這樣即將誤入歧途的公民,——是能拯救一個是一個吧!——
加上,厲決是這個世界觀下當之無愧的主角攻,誰知道會不會是什麼氣運之子,攜帶主角光環之類的呢?
季眠對他,盡量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不結仇就不結仇。
否則被主角攻盯上,追著咬幾年,不嚴重也夠煩的!
季眠組織了一下措辭,彎下腰準備跟跌坐在地上的厲決講兩句。
大佬下手也不是一般的重啊,這臉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季眠嘆了口氣,開口︰「厲……」
然後他愣了一下,看到厲決面前的水泥地,「吧嗒、吧嗒」砸下兩顆淚珠。
狼狽的,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大狗。
季眠轉過頭,看著傅沉俞,驚呆了,做口型︰你把——打哭了?
傅沉俞冷著臉,嘴角帶血︰「——裝的!」
比起厲決,季眠——是更心疼自己男朋友,說起來還是厲決先動的手。
一會兒追究起責任來,也不能追究傅沉俞的責任——
用手踫了下傅沉俞的嘴角,心疼壞了。
「你剛才干嘛不躲啊……」
傅沉俞——挺理直氣壯︰「為了多揍——幾下。」
季眠︰……
厲決抬起頭,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就這麼死死盯著季眠,讓季眠毛骨悚然。
按道理說,這應該是很嚇人的一幕,畢竟是主角攻嘛,雖然年紀還小,——是霸道總裁的氣質還是在的。
只可惜厲決哭得過于慘烈,那臉青青紫紫就算了,滿臉都是眼淚,怎麼看怎麼可憐——
有一點點搞笑的感覺,季眠覺得這樣笑出來的話,那也太缺德了,于是默默地憋著。
——主角攻有什麼可憐的。
沒了——,——有蘇珞瑜這個大美人呢!——
不過是平平無奇的炮灰替身罷了,厲決只是一時得不到,才那麼不甘心。
季眠嘆了口氣︰「要不然,我給你家人打個電話,你先去一趟醫院吧。」
「為什麼。」厲決盯著——︰「為什麼不是我。」
季眠手指蜷縮了一下︰「我五歲就跟傅沉俞認識了,你說為什麼不是你。厲決,人這一生,出場順序的先後真的很重要,除了傅沉俞,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