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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生命終點

小鎮上空圓盤大的月亮正散發著朦朧的光亮,映襯的小鎮美輪美奐,又是一年中秋!

夜,很靜!

直到響起一串,「嗚,嗚!」

「嗚,嗚!」

2007年的農村沒有那麼多小汽車,白天常見的拖拉機也是蹤跡全無,也就使得床頭櫃上手機發出的急促鈴聲,成了山中無老虎的猴子,一下竄出去老遠,老遠!

晚間時候,甘韜陪著村里的老爺子、老太太整了兩杯,一瓶酒兩人分,他喝了能有八九兩,以至于賞月的心思全無,回到家一翻身上了床。

他睡的很熟,模糊間嘟囔了聲,轉身又是沉沉睡去。

好在一副不接電話決不罷休的手機鈴聲,成功招來了隔壁屋看中秋晚會的江梅,要不怕是又得多件抱憾終身的事。

從迷糊到听見鈴聲的清醒,只是一剎那。

他有三部手機,一部常年被周晴裝著,是用來糊弄人或者說推諉一些不重要的人的!

他身上的一部直板、一部滑蓋,滑蓋手機記載著一些重要的號碼,如家鄉城市某大人物的號碼,和圈內一些交情不是特別深的朋友,反之,知曉號碼的也是這些人。

而另一部黑色直板手機才算真正的私人手機,就連手機號碼也只有老家的親人、極其親密的朋友才知道,關系好一點的都別想知道。

而一直響個不停的鈴聲就是那部直板手機,這也就是讓他瞬間清醒的原因。

來電人張強的提示畫面,讓他內心不由一抖,一股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他一邊穿起衣服,一邊放下手機等待對面再次打來。

果不其然,鈴聲幾乎毫無間隔的再次響起,他提溜西褲的手緩了緩,岔著兩條長腿迅速拿起手機。

「張哥!」

「甘總,我是孟廣孝,張總正在搶救,你……」

「說地方!」

「海市……」

「我最多五個小時就能趕到!」急促講話的檔口,一身酒氣消散了大半。

一盞,兩盞,中秋夜,甘家燈火通明的蓋過了朦朧月光。

卷簾門「嘩啦啦」的升起,一聲汽笛劃破長空,隨後「嗡」的串了出去,嗡鳴聲之大,使得主干道兩旁的多家鄰里升起光亮。

拿到駕照以來,甘韜從沒開過這麼快的車,無論是兩輪的摩托,還是四輪的汽車,都沒試過風馳電掣的感覺。

甚至他還常常提醒周晴開車開慢一點,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啥的,但今天他豁了出去,尤其上了高速更是如此。

中秋節又名團圓節,一個本該闔家團圓、喜笑連連的節日卻和海市第一人民醫院中來來往往的人們無緣,即使有那麼幾人帶著笑臉,卻也是敷衍俱多。

「嘀嗒,嘀嗒」

手術室外,焦急的孟廣孝仿佛听到了秒針的走動聲,即使他和張強不是很投緣,甚至當初被邊緣化的徹底,但也不能就此淡定下來。

作為同心的最高層,在同心急需擰成一股繩的現在,他害怕里面那個「老人」,在不做任何表態的情況下就此長眠于此,那會使得已經在江省站穩兩條腿的同心徹底分崩離析!

「今天過節,離家近的可以先回家,這里留兩人守著就夠,我下去迎迎甘總,他應該快到了!」

「孟總,我陪你下去吧,今天家里人多的很,也不缺我一個!」

瞥了眼留著中劉海的微胖男人,孟廣孝點點頭,「那老陳和我一起下去。」說完,他又瞄了眼依然亮著燈的手術室,轉身向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走去。

「嗚嗚。」

第一醫院的名氣很大,人一多,車位便少,急的一路匆忙趕來的甘韜將汽笛按個不停。

「按、按、按,按個屁啊,開個破車看把你牛的……」

「我……」

按下窗戶的他,本想學擋路司機的模樣,將腦袋伸出去罵咧一通,可一想到身份,不由作罷,而且現在也不是和人斗氣的時候。

「喂,廣孝,我在停車場e區第七排,被人一前一後堵著呢!」

孟廣孝帶著地中海來的很快,知道張強已經進手術室六七個小時後,他一把將上前準備打招呼的地中海塞進車里,指著前面那輛攔路虎,道︰「這車停哪你停哪,礙在一起停,礙近點,我的車要是被那車給刮花了,月底讓廣孝給你發雙倍獎金。」說完後,他在地中海苦笑聲中,熟絡的戴上墨鏡,口罩下了車。

「在銀川的時候,他不是說回老家看看的嗎?怎麼又來了海市?」

電梯內,頭痛的直擰眉的甘韜,問和他同站在人群後排的孟廣孝。

「不清楚,醫院看護婦打來電話,我才知道張總又一次住院。」

他點點頭跟著孟廣孝走出電梯,一番左拐右繞後,一條充斥著酒精味的走廊出現眼前。

「甘總!」

「甘總!」

「我先代替張總謝謝你們!」墊著腳緩緩走近,他先是瞥了眼綠油油的手術燈,隨後摘掉墨鏡、口罩向或坐或站的同心一幫高層伸出手。

「進去前,醫生怎麼講的?」他緊抿雙唇,不無悲哀的問孟廣孝。

張強父母走的早,老家唯有的幾位親戚也是讓其作嘔的那種,如今見認識多年的朋友、兄弟就連進手術室前的簽字,也是由他或者孟廣孝代簽,他確實看著難受。

「癌細胞擴散,做好心里準備!」

孟廣孝小聲說著的同時,又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房間。

白的人的房間內,他揉著額頭率先道︰「你想問什麼?」

「張總事前有沒有談到對自己那份股權的安排?」

「沒有。」他蹙眉回憶兩人最近深談的一次,還是躺在銀川沙丘上的那個夜晚,張強當時確實講了很多,但並沒提到股權,或許是沒來的及說,就被人打斷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沒能走下手術台,律師按醫囑要求股權轉讓,你到時怎麼辦?」

「這是他的權利!」

「張總可是佔有同心20%的股份!這不是個小數字!並且無論怎麼轉讓,轉讓給誰,對現在的同心都算不得好消息!」

「或許你在資本主義國家見過太多這種事情,也懂得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拆分、瓦解別人,但請別用在我,或者我朋友身上!」

甘韜少有的認真凝視起孟廣孝,見其點頭後,他臨轉身之際又突兀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昆市城北店的廣場上,事後我雖然收集了一些關于你的資料,但你可能不清楚,真正讓你做穩同心掌門人位置的原因,一部分是那些高大上那的資料;另一部分則是我個人認為,一位孝順的兒子、慈愛的父親,人品總不會太差,你也知道的,我真正感興趣的是表演,演員可不能分心旁騖。」

如同鷹隼的目光又盯了孟廣孝一眼,直到一聲「甘總」的叫喚聲在門外響起,他才一收從未流出過的駭人氣勢,拉開門急速走了出去。

「甘韜在不在,現在就進去!」

「我就是!」他舉著手匆匆講道。

「張哥,張哥,我到了!」

「呵。」

矮著身就差跪在地上的他,仿佛听到了一聲笑,在看已經瘦的全身骨頭凸出的張強,也確實扯起了個嘴角,但他確怎麼沒法將那個笑容定義為笑。

「你個人,老家,或者對同心還有啥放不下的?」

右耳就差貼在張強嘴上的他,約莫听到了,「我……海市!」三個字後,又矮子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想永遠留在海市?」

見張強點頭,他又問了關于他老家的親戚怎麼安排,眼見張強費力的搖了一下下巴後,他明白,那是不用管的意思。

「同心有啥放不下的?」

「同……心……」

望著嘴里來來回回,磕磕絆絆一直發出同心兩字的張強,他到底沒忍住的紅了眼眶,濕了眼角。

「講不出就不用講啦,只要我在一天,同心一定會好好的!」他輕聲在張強耳邊呢喃道。

張強眼角含笑,又是費力的想動動胳膊,他心領神會的握著張強的手,就那麼一會,只見張強真如書上講的回光返照那般,少有的對他連吐露了好幾個字︰「別賣同心,我給他……護身符!」

僅有的幾個字仿若用盡了張強的全身精力,即使他只听懂了一半,也在沒機會問「護身符」是什麼了。

從早上到中午,在到晚上十一點點,一直處在彌留之際的張強,終于等來了主治醫生的最終宣判,病房走廊外的窗戶邊,抬頭望著本該是一年中最大月亮的甘韜,用力掐滅了手中的煙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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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強的葬禮很風光,甘韜也少有的以同心公司董事長的身份正裝出席,凡是他知道的張強身前的好友,無論貧富貴賤,又或者身在國內、身在國外一股腦的被他找了來。

前來吊唁的更是不少,當然,主要還是集中在江南這一塊,《畫皮》劇組也來了幾位,怎麼說,張強也是《畫皮》的制片人之一。

「甘總,我是張先生的身前律師,張總交代的一些事和文件,我得找你說明一下。」

「你說唄!」他瞧著已成黃土一杯,音容笑貌只存于相片上的張強,吸了口煙,意興闌珊的沖律師道。

「甘總請先看一下這份密封文件!」

拆開包裝,雪白的紙張上字跡多的讓幾天未睡的他,一陣恍惚。

硬著頭皮仔細看完,在想起昆市那回自己對張強的種種不滿,他不由一陣內疚。

望著手里的授權書,他心里不由感慨著︰同心是兩甘一張三人所創不假,但真正將同心揉在骨子里的只有一張張強!也只能是張強!

他也終于明白,張強最後斷斷續續要講的話其實是,「我給同心買了張護身符!是啊,同心未來的20%股份會一直用來幫助弱勢群體,也的確稱的上護身符!」

「張哥,我謝謝你!如有來世,咱們在做上回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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