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閉門羹==
秦婈目光微變, 低聲道︰「那正好,我有話問你。」
蕭聿的手還放在她的腰身上,來來回回摩挲著她的肚子, 「你問。」
秦婈問第一句, 語氣還算輕柔道︰「陛——以前見過凌雲道長嗎?」
「見過。」
秦婈抬眸看他,「什麼時候?」
只見蕭聿像追思往事那般,蹙了蹙眉, 面不改色道︰「延熙二年, 湖廣那邊災情不斷, 欽天監曾上書請凌雲道長在宮中做過祭祀,那時見過一次,已是很久了,你問這事做甚?」
秦婈透過眼前漆黑瞳仁, 想起了他們去凌雲道觀的那天。他明明記得路, 卻硬要裝成亟亟奔走, 又不知前路的模樣。
還真是嚴謹縝密,毫無破綻。
秦婈眸色稍暗, 語氣也沉了幾分︰「你可有事瞞著我?」
蕭聿用指月復點了點她的肚皮, 忽而一——, 「阿菱, 又胡思亂想什麼呢?」
秦婈攥了攥拳,眼楮蒙上一層水霧︰「那轉生續命一說, 陛——可信?」
一句話,猶如轟雷, 在男人耳畔驀地炸開,響起陣陣蜂鳴之聲。
「這便是你與我說的今後坦誠相待?」
他張了張嘴道︰「阿菱」
「你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陛——如今,年幾何矣?嗯?」
秦婈的嗓音隱隱發顫, 含在眼眶中的淚珠子直直滑落,白皙的小臉洇出一道淺痕。
一滴淚滾落,壓了幾個月的情緒,瞬間崩潰,眼眶仿佛決了堤。
蕭聿抬手,慌亂地擦她的眼底,「別哭、別哭」
秦婈揮開了他的手,「從前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真是半分都沒變,可是你把話與我說清楚,就這麼難嗎?」
蕭聿的目光猶如碎裂的冰,他深呼一口氣,才道︰「阿菱,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話還沒說完,秦婈忽然背過了身子。
蕭聿正準備去拉她的手,只見她一點點蹲了——去,小臉煞白,淚珠子還在睫上掛著,低聲道︰「陛——,我肚子疼,喚、喚太醫」
喚太醫。
皇帝瞳孔一晃,連忙上——扶住她,朝——面戾聲道︰「盛康海!」
听到喚聲,盛公公抖了抖袖子,回身推開門,見皇後面色不對勁,立馬道︰「奴才這就是喚寧大人來。」
「阿菱,阿菱、你別嚇我,怎麼了這是」
寧太醫顧不上半分宮中禮儀,一路飛奔,跑的官帽都掉在了地上,給秦婈把脈的時候,手都在抖。
寧太醫抬手擦了把額間虛虛的汗水,迅速抓了把藥,然後交給竹心道︰「娘娘這是早產之兆,趕緊去煎藥,兩個時辰內服——,片刻耽誤不得。」
竹心點頭道︰「欸欸,奴婢知道了。」
听聞是早產征兆,蕭聿手臂上的青筋都起來了,薄唇抿著,屋子里仿佛結了冰。
寧太醫立馬安撫道︰「陛——莫急,坤寧宮眼下有四個產婆,便是提前胎動,也不——有事的。」
坤寧宮的奴才個個都機靈著,一听寧太醫這話,竹蘭立馬回過頭對宮女琥珀道︰「去叫產婆準備,一旦有動靜,就叫她們過來。」
琥珀道︰「是。」
秦婈喝了藥睡下,一夜風平浪靜。
月影移牆,日上樹梢,再醒來時,已是翌日早上。
秦婈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
竹心雙手合十,立于胸前,來回搖晃,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總算是沒事了。」
竹蘭道︰「娘娘且等著,奴婢這就去跟盛公公說一聲。」
秦婈虛虛道︰「先別去。」
竹蘭不解道︰「陛——上朝——,一直守著娘娘,走時還不放心,特意交代,只要娘娘醒了,立馬過去通報。」
秦婈想起他那張臉,手不由放在小月復上,一字一句道︰「叫幾個人去坤寧宮守著,誰也不許進,就說我要靜養。」
竹蘭楞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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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聿甫一——朝,就朝坤寧宮走去,可坤寧宮不僅楹窗緊閉,門口還多了兩個小太監。
蕭聿蹙眉道︰「怎麼回事?」
竹蘭和竹心誰也不想傳達皇後的話,暗地里你推我攘,最後還是竹心硬著頭皮行至御。
竹心捏著指月復,輕聲道︰「回稟陛——,娘娘今早兒醒來後,仍是月復痛不止,說是要靜養這才讓奴婢們在外守著。」
「靜養?」蕭聿臉色一沉,冷聲道︰「她還說什麼?」
竹心斟酌好半晌,才道︰「娘娘還說陛——勞心朝政已是辛苦,不必日日來瞧她,不然見您著急,娘娘更急,這一急肚子就該更疼了。」說完,竹心感覺自己——魂飛了兩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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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太陽,斜斜打在皇帝僵直的背脊上,
盛公公冷汗都下來了。
這話听著還算過得去,可細細一品,直白點,那就是——臣妾瞧見陛——就月復痛難忍,若為我好,就別來了。
盛公公眼看這位剛打了勝仗的九五之尊被皇後關在了門外。
蕭聿空握了一——拳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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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一連幾日不見人,蕭聿也不敢硬闖,他知道她的月復痛不是裝出來的,也知道她這——兒是真的不想見他。
至此,紫禁城的氣候一分為二,後宮柳葉吐綠,春意盎然;——朝卻是寒風凜冽,嚴冬臘月。
雖說皇帝也沒真的遷怒于誰,但看人的目光,卻是跟要抄人家似的,這兩日來養心殿的大臣,無一不戰戰兢兢。
養心殿外。
青衣小太監拿著香料正準備進去換香,被盛公公叫住,「慢著。」
小太監道︰「怎麼了公公?」
盛公公蹙眉道︰「咱家怎麼——你的,里面什麼天兒還瞧不清楚嗎?還往上湊呢?這兩日你少在陛——跟——兒晃,溜邊兒。」
小太監點頭,又低聲道︰「公公,陛——到底怎麼了?」
盛公公敲了他一——,「這是你該打听的嗎?」
小太監道︰「公公恕罪。」
傍晚時分,盛公公推門,本想問句可要用膳,卻見皇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被開了鎖的木箱上。
看著那木箱,盛公公也是悒悒,皇後闖入養心殿的當晚,他便派人給皇帝傳了信,卻不想皇帝先一步回了宮。他一路小跑準備去坤寧宮門前提個醒,可那時皇帝早已丟盔卸甲,投懷送抱。
哎。
盛公公走過去道︰「陛——可要用膳?」
蕭聿頓了一——,道︰「用。」
用過晚膳,批過折子,已是亥時,蕭聿從養心殿出來,腳底生魂,自己走到了坤寧宮。
守值的宮人躬道︰「陛——萬安。」
夜風浮動,檐角上的燈火搖曳幾瞬,把男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長。
竹心連忙走出來,「奴婢見過陛。」
蕭聿沉聲道︰「皇後如何了?」
男人的嗓音一如曾經那般低醇入耳,不輕不重,倘若里面的人沒睡,該是能听見的。
「回稟陛——,娘娘剛歇。」竹心听著皇帝微弱的嘆息聲,不由多說了兩句︰「娘娘胃口好了許多,晚膳也用了不少,寧太醫說,暫且沒事了。」
蕭聿朝楹窗看去,透過燭光,仿佛能看到她同自己置氣的模樣。
別落淚就成。他想。
半晌過後,皇帝徑自離去。
竹心推開門,走到皇後身邊道︰「娘娘,陛——走了。」
春日的夜里還涼著,秦婈裹緊被子,闔上眼,淡淡道︰「知道了。」
竹心如今對自家娘娘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本來還想全娘娘一句,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莫要把皇帝往——推,畢竟這是後宮,不是只有一處地方能安置,真要是給人推走了,後悔都來不及。
尋常人家都不敢把自家郎君關門外,更遑論是皇帝。
但顯然,她想多了。
皇帝是真的處處由著她。
轉眼便是十日。
坤寧宮那頭一切如常,蕭聿見不著人,眉間顯然更煩躁了,他的脾氣本就算不得好,這——兒指尖落在桌面叩擊聲,听得讓人打顫。
盛公公沒了法子,只好將除了皇後以——最受寵的淳南侯搬過來。
陸則在養心殿外跟盛公公低聲掰扯,「帝後吵架,你找來我有何用?」
盛公公早就同他沒了耐心,擺了擺手道︰「陸指揮使能耐,進去吧。」
陸則平攤手道,「我不去,我都沒成婚,這怎麼勸?」
盛公公︰「咱家去勢去的早,陸指揮使不行,咱家就更不行了。」
陸則咬牙切齒地看著盛公公。
得。
他輸了。
盛公公高聲道︰「淳南侯求見——」
「進來。」
陸則推門而入,討好地笑了一——,「陛。」
蕭聿抬眸看他,「何事?」
陸則道︰「臣有事稟告。」
蕭聿道︰「說罷。」
錦衣衛查辦的事那可太多了,要想沒話找話,陸則能在養心殿住半個月。
比如,兵部右侍郎鄭南去教坊司嫖,逼的一個前官家小姐跳了樓。
比如,——日前京城出現一個神醫,賣長壽丹,騙了不少銀錢。
再比如,薛襄陽三十春心蕩漾,和莊生迷上了同一個戲子
蕭聿頓了一——,蹙眉看著滔滔不絕的陸則道︰「你先坐——吧。」
陸則模了——鼻尖,「謝陛。」
盛公公思來想去,端了一壇好酒送了進去。
陸則同皇帝一起長大,情分自然與旁人不同,美酒入杯,兩人仿佛置身在昀里長街上的酒樓。
蕭聿倒滿一杯酒,仰頭猛地灌。
烈酒入喉,將一股火送進了心口。
陸則也是奇了怪,陛——一陣還把寶音公主弄得五迷三道,又是出兵又是出力,恨不得夜里去營帳幫他紓解,這——兒騙的人家連何子宸都肯嫁了,怎麼到皇後這兒就失了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