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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設局==

秦婈想了好半晌, 才道︰「酒。」

光祿寺有上萬壇好酒。

澹台易居然打著焚城的主意。

京城的房屋大多都是木制,一旦起火,後果根本不堪設想。

「朕明日便會讓欽天監當朝上奏, 以天氣為由, 將此番祭祀改回在宮中舉行。」

「陛下,臣覺得這光祿寺少卿和太常寺卿二人,極有可能在替澹台易做事。」陸則道, 「可要拿人?」

蕭聿沉吟片刻, 看著莊生道︰「這二人是何時做官的?」

莊生道︰「草民來之前便查過了, 都是七年前,一個進了太常寺,一個進了光祿寺,楚家提拔的人。」

七年前, 楚家。

楚家雖貪婪, 但卻沒有叛國的——思, 與其說提拔了澹台易的人,還不說是在賣鎮國公的面子, 畢竟七年前的蘇家和楚家, 已成了親家。

「這麼說來, 澹台易當年冒充鎮國公促成兩姓之好, 不光是為了挑起國本之爭,還是為了與楚家交好?」陸則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 道︰「難道他早就給自己留了後手,不會吧」

卻說楚家的地位——

楚家世代簪纓, 先祖更是有開國之功,三——年前,薛、何、穆三家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楚家, 旁的不論,瞧楚太後就知道了,身無子嗣卻能穩居後位,任後宮佳麗三千,卻無一個敢越到她頭上。嘉宣帝再昏庸無能,也懂帝王制衡之術,當初他親手提拔薛、何、穆三家,在今看來是養虎為患,但本意還是為了分楚家的權。

楚家為了讓帝王安——,交了不少兵權,嘉宣帝手握兵符,也就不再打壓楚家。

楚家用兵權換了政權,楚國公坐上了吏部尚書之位,瞧著是退了一步,可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掌管全國官吏的任免、考績、升降,封勛及一切調動,掌吏部,無異于是掌握了對百官的生殺之權。

在這之後,從翰林院到都察院,從中央到地方,到處都有楚家的影子。

說楚家監伺百官的能力,一點都不為過。

澹台易與楚太後結了姻親,想提拔兩個人,且還是無足輕重的職位,簡直是輕——易舉。

蘇淮安道︰「澹台易若非——思縝密,看百步走一步,也騙不過那麼多人,不過換個角度想,他本就打著結黨營私的主意,與楚家交好,提拔自己人,也實屬正常。」

陸則道︰「陛下,今夜動手嗎?」

蕭聿沉吟片刻道︰「再等等。」

「可若是澹台易如娘娘——說,今夜就生了疑——,一旦他改頭換面,就更難查了。」陸則道。

「抓了澹台易,誰能保證不會有下一個澹台易,他在京能成事,靠的不是他自己,也不只是這兩個人。」蕭聿頓了頓道︰「他既有目的尚未達成,就不會離京,況且,就算他起了疑——,也只能從那名簿中再選一個。」

陸則猜出皇帝想放長線釣魚,但仍是道︰「可是那名簿人數眾多,哪怕是篩選過後,也有五——余人。」

「那就逼著他選。」

陸則一愣,秦婈也跟著一愣,「逼著他選這是什麼意思?」

「五月。」蕭聿轉了轉扳指,輕聲道︰「剛好能設一個局。」

蘇淮安道︰「陛下指的是今年夏苗嗎?」

今年的夏季狩獵和往年不同,韃靼和瓦剌的使團要進京,這些年邊境一直不安生,為揚國威,近來商議在哪舉辦,鴻臚寺已經擬——了不下三個地點。

此番帝王帝王出行,五品以上的重要官吏都要隨行。

那名簿中能隨行的,可沒有幾個人了。

蕭聿低聲「嗯」了一聲。

這一局顯然不只是為了澹台易,皇帝這是要肅清整個朝堂。

陸則回頭看蘇淮安,笑道︰「可咱們懷大人只有七品,無法伴駕隨行,若是陛下親自提拔,又太過引人注目,不然你來我錦衣衛?」

蘇淮安朝陸則一笑,「不用你擔——,三日之內,我進刑部。」

陸則道︰「你怎麼進?」

蘇淮安道︰「薛襄陽不是要抓蘇淮安嗎?我幫他。」

陸則蹙眉。

得。

薛襄陽又要倒霉了。

養心殿燈火通明,兩個時辰後,陸則看著大周輿圖道︰「瓦剌師團來京,那禹州總督也會一同進京」

話音甫落,陸則險些沒咬到舌頭。

養心殿內一片寂靜。

楹窗外突兀的一聲鳥叫仿佛是在斥責他陸言清多嘴。

禹州總督,便是何家二郎何子宸。

卻說何子宸為何調配邊疆。

四年前,蕭聿登基後不久,便給了何家二郎發了調令。總督之位,外人看著是帝王信任,拉攏何家,可在殿內的幾個人看來,卻並非如此。

蘇菱至今不明白他為何就死抓著何子宸不放,明明自打他們成親以後,她就沒再見過何子宸,但這些事,問又問不得。

這里面的原因,大概只有陸則清楚了。遙想當年何家二郎外放,每隔幾日就要寄回京一封信,——給蘇菱的一共三——六封,除了最初那封信,其余的,無一例外被均被蕭聿攔下,何子宸信中喚的每一句卿卿,回憶的往昔,蘇菱沒看到,蕭聿卻是一封沒落下。

為了怕人起疑,蕭聿甚至還找人模仿蘇菱的字跡,給何子宸回過兩封。

靜默之時,盛公公這朵解語花又來了,他端著湯藥,恭敬道︰「奴才把藥給陛下放這了。」

陸則干咳兩聲道︰「陛下早些休息,臣先去盯著秦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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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仁宮後,蕭聿攥著秦婈的手,鄭重其事道︰「我知道你——里覺得虧欠秦家,朕不會讓秦家出事的。」

這話算是說到秦婈——里。

蕭聿看著她的眼楮,將她拉入懷中,朝榻上傾倒,正要低頭親她,只听門「吱呀」一聲響——

蕭聿和秦婈一同回頭,只見一條小短腿小——翼翼地從門縫里伸出來,另一只腳還沒落地,盛公公「欸」了一聲,撈住他的身子,道︰「大皇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蕭韞的手把著門框,再度探頭進來,眼楮紅紅地盯著秦婈,帶著哭腔,小聲道︰「阿娘、阿娘。」

秦婈立馬支起身子,道︰「公公,快讓大皇子進來。」

盛公公得令放開了人,蕭韞立馬閃身進了屋。

他見蕭聿也在這,吸了吸鼻子,站直,作輯︰「兒臣、兒臣給父皇請安。」

秦婈坐起身,朝他招了招手,「過來,到阿娘這兒來。」

蕭韞連忙跑過去,撲到秦婈腿邊,喚了一聲,「阿娘。」

秦婈將他抱到腿上,拍了拍他的後背,唇貼著他的耳朵,柔聲道︰「怎麼了這是,嗯?」

蕭聿看著親昵的娘倆,目光不由軟了幾分,對盛公公道︰「袁嬤嬤呢?」

一陣腳步聲匆匆——至,琥珀跪在地上道︰「袁嬤嬤昨兒病了,就沒在大皇子身邊伺候,今日都是奴婢不好,還請陛下、娘娘在責罰。」

秦婈一邊拍著蕭韞的背脊,一邊道︰「到底怎麼回事?」

琥珀道︰「奴婢今日口無遮攔,同大皇子說了娘娘回府省親的事,結——大皇子一個下午既不說話,也不吃飯,就要等娘娘回來,方才,奴婢以為大皇子都睡下了,實在沒想到大皇子會一個人跑過來。」

景仁宮這幾個宮女平日做事都算得力,秦婈也知她沒有壞心,頓了一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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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秦婈低頭捏了捏兒子的耳朵,道︰「怎麼不睡覺?」

蕭韞的手攥著秦婈的袖子不撒開,等了好半晌,才道︰「兒臣以為,母妃再也不回來了」

秦婈揉了揉他的肩膀,道︰「你在這,阿娘怎會不回來?」

蕭韞抬眸,看著秦婈道︰「可太妃出宮後就再沒回來了。」

听到這,秦婈大概明白過來了。

生死離別這樣的事,對孩子來說,一知半解顯然比一無——知更可怕。

秦婈抱緊蕭韞,拍著他,輕聲安撫道︰「母妃答應你,永遠不會離開你,嗯?」

蕭韞的小腦袋在秦婈胸口點了點。

皇帝依在榻邊,看著母子二人,目光里的疼惜,忽然變了幾分。

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話,便是情濃時他也沒听見過。

秦婈柔聲細語地在蕭韞耳邊道︰「母妃抱你去暖閣好不好,時候不早了,你該睡覺了,嗯?」

蕭韞抬頭,眼中的悲傷和不舍溢于言表,懨懨道︰「那母妃,一會兒還走嗎?」

秦婈拍著他道︰「不走,母妃陪著你。」

蕭韞又緊了緊自己的拳頭。

蕭聿太陽穴忍不住跳了一下。

秦婈回身看著蕭聿,認真道︰「陛下,韞兒今日可能是想太妃了,臣妾先抱著他回暖閣,成嗎?」

語氣溫柔如水,可眼里的決絕之意再是明顯不過。

「阿菱,他是皇長子,眼下都快四歲了,你不該這麼慣他。」這句話在蕭聿嘴角打轉了一圈,改成了,「去吧,他還小,正是依賴人的時候,朕今夜先回養心殿,省的你夜里折騰。」

秦婈抱著蕭韞起身,看向蕭聿的目光——摯了幾分,「臣妾多謝陛下。」

蕭聿看著一大一小從眼前消失,嘴角的笑意也跟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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