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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失常(捉蟲)

==第三十一章失常==

烈日高照, 文武百官從太和殿魚貫而出。

眾人交頭接耳,皆是在議論立後之事。

「秦大人,留步。」盛公公笑道。

秦望腳步一頓, 看清來人後, 不由恭敬道︰「不知盛公公有何事?」

盛公公道︰「咱家無事,是陛下找秦大人有事。」

秦望蹙了下眉頭,疑惑道︰「陛下找下官為何事?」

盛公公笑道︰「秦大人隨咱家來養心殿便是。」

秦望心里惴惴不安。

他入京半年多, 雖日日上朝, 但卻是頭回被叫去養心殿。

他迅速回想了自己近來的政務, 說不上多政績斐然,但應是沒有重大錯處。

可大周的太史令一職,隨著翰林院手上的權利越來越重,已差不多成了虛職。

陛下找他作甚?

莫不是阿婈在宮里出了事?——

及此, 秦望的神色不由變得凝重起來。

「微臣拜見陛下。」秦望躬身道。

蕭聿垂眸道︰「賜座。」

聞言, 秦望松了一口氣, 「多謝陛下。」

蕭聿打量著秦望,若有所。

自九月選秀以來, 這後宮里一直懸著一件事尚未解決——也就是秦婕妤身上的毒。

凡事都得講究證據, 盛康海——景陽宮和六局一司查了個遍, 都不見任何蛛絲馬跡, 那便意味著,——麼是下毒之人分位頗高, 行為謹慎,已經提前抹去了痕跡, ——麼就是秦婕妤的這個毒,根本不是在宮內中的。

寧晟否之前說的很清楚。

紫木祥這種毒,藥性強, 一旦過量,必會窒息而亡,根本撐不到進宮。

可若是少量沾染,經過選秀那段時間,毒性又早已是量微難查。

從時間和脈象判定,應當是前者。

可近來怪夢頻頻,他尋不出結——,只能去想後者。

倘若

蕭聿狠狠地摁著手中的扳指,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

可還是開了口︰「朕今日宣你來此,是有事——問你。」

「微臣定知無不言。」

蕭聿看著他的眼楮道︰「秦婕妤入宮前,在家中可曾中過毒?」

話音甫落,秦望的心不由咯 一聲,但也只是一聲。

就像是懸在心口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了下來。

阿婈在入宮前,曾留給他這樣一句話。

——「爹若想女兒在宮里活下去,那這些信件以及那杯毒酒,任何人提起,都不能認。是任何人。」

她口中的任何人,自然包括大周皇帝。

秦望同秦綏之早安頓好了一切,便蹙眉裝傻道︰「回稟陛下,微臣從未听過此事。」這一刻,秦望的後背都濕了。

緊接著,他又道︰「可是秦婕妤在宮中出了什麼事?」

蕭聿眸光稍暗,語氣壓人,「今日你膽敢有任何一句虛言,朕定罷了你的官。」

秦望從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道︰「微臣絕不敢欺瞞陛下。」

蕭聿心涼了一半,須臾過後,淡淡道︰「出去吧。」

「那、那微臣告退。」

秦望走後,蕭聿靠在椅上沉默,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閃過那些夢境,循環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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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到了晚上,淳南侯坐到他對面的述職,他仍是心不在焉。

「陛下,近來盯著科舉和武舉人著——不少,想必都猜到了陛下提拔寒門的心——,需不需——微臣對那些世家子弟略加照拂?」

蕭聿未語。

陸則狐疑地看了一眼皇上,道︰「陛下?」

蕭聿這才看他。

陸則又道︰「陛下近來可是休息不好?不若微臣先行告退,明晚再過來?」

蕭聿道︰「不必了,你繼續說。」

轉眼亥時已過,陸則正準備退下,卻听蕭聿忽然道︰「朕想見凌雲道人一面。」

凌雲道人,也就是莊生的師父。

慶豐樓匾額下的那句話,就是他刻上去的。

知你前世事,懂你今生苦,解你來事謎。

陸則一怔,道︰「陛下可是又」

蕭聿斬釘截鐵地打斷道︰「不是。」

陸則出宮,直奔慶豐樓,——陛下的口諭帶給了莊生。

莊生這個江湖人士,一向沒那麼多規矩,他直接把陸則憋在心里的話,大方說了出來,「陛下可是又瞧見先後了?」

陸則搖頭,「不是。」

莊生道︰「那陛下見老頭子作甚?」

陸則不耐道︰「陛下沒說。」

莊生點點頭,天子一句話,他確實沒有資格過問。

「成,我這就給老頭去信,叫他明日進宮一趟。」

陸則看著他脖子上的浪蕩痕跡,蹙眉道︰「你這是納妾了?」

莊生偏頭笑,「沒。」

他是想納妾,奈何有人不給他納——

及此,莊生又抬手模了一下脖子,眼前又閃過那雙媚色天成的眼楮。

也許吧,有些人,天生就是野性難馴。

陸則看著他悲喜交加的表情無語凝噎,只當這是風月里的風流鬼。

*********

景陽宮,香爐煙霧繚繞。

秦婈坐在殿內托腮沉——,目光聚合,回想蕭聿那雙迷惑人心的眼楮,倏然一笑。

昨夜是一場夢,六年前,又何嘗不是大夢一場。

不得不說,蕭聿是個極其重諾之人,在那之後,他確實對她甚好,換句話說,是他對晉王妃甚好。

那時年少,她還不知世上——有一種人,可以——感情收放自如。

他迫切的需——你,便能迫切地燃燒愛意。

讓你誤以為,情人眼里是你,心里便是你。

可天生逐鹿的人,怎會去糾纏情愛。

她記得,蕭聿就是用這場賣官貪污案,狠狠折了燕王的左膀右臂,案子在大理寺復審,蘇淮安竭力相助,朝堂風起雲涌——

當是應了蘇淮安那句——倘若他待你好,我蘇景明自願效忠于他。

秦婈笑笑。

罷了,沒什麼好想的。

他是君,蘇家是臣,衷心則是本分。

或許這便是重活一次的好處,她此刻回頭去看曾經,那些令她心酸苦澀的一切,都仿佛沒了感覺。

眼下她最——緊的,還是把韞兒爭到手。

太妃走了這些天,那人卻始終沒松口,這令她——在不安。畢竟婕妤這個身份,——在是太低了。

朝臣吵著立後,他會立誰她不知道,總歸不會是自己。

秦家沒有功勛,她又沒能替皇家誕下子嗣,從六品美人提為四品婕妤,宮中已頗有微詞。

且不說坤寧宮會有一位皇後,慈寧宮當下可是還有一位太後呢。

若是她猜的沒錯,這後宮里,想必都在琢磨此事,有些說不定都跑去慈寧宮「請安」了。

她沒有同太後談條件的資格,只能站在皇帝身後等,慈寧宮她去不得。

薛妃看著手上的消息,嗤聲道︰「——以為生了同一張臉,就是同一種命了?生母早逝,父親不過是區區一個太史令,兄長又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商賈,參了武舉又如何,——以為能出頭?薛家一句話,便能讓他在兵部丟了命。」

清月替薛妃揉了揉肩膀,「娘娘別急,依奴婢拙見,陛下未必會——大皇子交給秦婕妤。」

薛妃冷聲道︰「可我瞧陛下就是喜歡那張臉。」

「再怎麼喜歡,那也不過是像罷了。」清月道︰「娘娘仔細想想,大皇子母家叛國,天下人人皆知,陛下若是將大皇子放在秦婕妤那兒養,日後能有何助力?」

薛妃道︰「你說的這些,本宮怎會不知,可有時候活人就是爭不過死人,三年前陛下是怎麼耍著後宮玩的,本宮這輩子都不會忘!」

「色令智昏的事,他又不是沒干過。」

清月輕聲道︰「可若秦婕妤才是當年的李妃呢?」

薛妃瞬間想通了這句話,「你是說陛下從沒想過——大皇子交給秦婕妤,——是想交給另一位?」

清月道︰「正是,娘娘您背後有薛家,何淑儀背後有何家,柳妃背後亦是有首輔大人撐著,便是徐淑儀也比秦婕妤更適合撫養皇子。」

薛妃眯了眯眼楮,喃喃道︰「三年前先後早產崩逝,就憑此事,陛下便不會把孩子交給本宮和柳妃,他又一向忌憚世家干政,難不成是徐嵐知?」

薛妃又搖頭道︰「可大皇子的口疾,分明是見了秦婕妤才好的這不是巧合。」

清月道︰「這不過是奴婢猜的。」

薛妃起身道︰「本宮——去一趟慈寧宮。」

薛妃走進慈寧宮,嘴角忽然就揚起來了——

然,這後宮里,就沒一個簡單的。

柳妃、何淑儀、竟然都在。她來的還算晚的。

太後見薛妃來了,立馬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約好了一起來的,快過來。」

柳妃正在陪太後下棋。

薛妃施施然走過去,輕輕「喲」了一聲,道︰「柳姐姐這白子落錯了地兒吧。」

薛妃剛——伸手,就被柳妃擋住,「妹妹——是隔牆摘——,手伸的長。」

太後笑道︰「薛妃,觀棋不語。」

薛妃道︰「臣妾知錯。」

太後道︰「什麼錯不錯的,你好不容易來了,待會陪哀家也下一盤。」

這屋里都是老狐狸,道行一個比一個高,全是話里有話,剛入宮的何淑儀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過後,太後突然又摁住了太陽穴。

薛妃連忙道︰「太後這是怎麼了?」

太後道︰「身子骨到底是不如以前了,以前下棋不知疲,如今看一會兒,眼前就發暈。」

薛妃——手搭在了太後的太陽穴上,慢慢揉著,「太醫怎麼說?」

「還是那句話,叫哀家靜養。」太後蹙眉道︰「可你瞧宮里的事這麼多,哀家如何靜養?」

三人一齊道︰「臣妾願替太後分憂。」

太後若有所——地點了點頭,道︰「薛妃啊,何淑儀進宮不久,尚無經驗,柳妃的身子也是時好時壞,哀家就瞧你精神足。」

薛妃道︰「太後娘娘是不是嫌臣妾聒噪了?」

太後將手中的黑子,擲入棋簍,慢悠悠道︰「這協理六宮的權利,哀家就交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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