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聿掛著怡然自得的笑, 在門口等待了一分鐘,再次抬手敲門。
門內毫無動靜——
秒——,他又敲了一次門。
人類是一種非常樂于、——善于折騰自己的生物。
古地球時期就存在的各種體育運動就是——, 初時是為了‘挑戰人類極限’, 當極限的模樣——看清——,人類卻——沒有停下腳步。
為什麼這是極限?為什麼不能超越?為什麼人類能活動?手為什麼能擺動?腳為什麼能向前邁進?膝蓋為什麼能彎曲?肌肉為什麼有彈性?
一切問題回歸生物本質, 人類的□□——剖開——解讀, 枷鎖的模樣終于暴露了。
既然——, 只要——破了枷鎖, 人類不就再次超越了極限麼?
——答案是完全可行的。
各種各樣的藥物登上了歷史舞台,他們能幫助人類——破枷鎖, 讓□□向著新的極限進發。盡管曾經與體育運動的規則斗智斗勇,研究也從沒真正停滯過。
到了今天, 更是成為了古地球時期的人類不敢想象的樣子。
與——相反, 人類有一樣東西,卻非常耐不住折騰。
時至今日,它依舊脆弱,科研方面也未能獲得多大的進展——那——是精神。
精密復雜又脆弱。無論□□多麼強悍的人, 都不能確保他擁有一副強韌的精神。哪怕人類把神經全部拆解,電信號解讀到根源,仍然拿「精神」的模樣束手無策。
多麼顯而易——的弱點。
尤其是,當它出——在一個自己無法掌控的強大存在身上時。
葉文聿想著, 笑容愈發溫柔。
他握住門把手, 手臂因為興奮而微微戰栗。在心里默念三秒, 果斷地推開了門。
「我進來了。」
房間——分整潔,呈——出設計師精心搭配過的顏色。
空間不算很大,至少不像普通人認知——「王」應該住的地方, 但這是剛醒來的鐘豫自己要求的,他覺得太大的地方不像臥室。
「又來!?」鐘豫嚇了一跳似的回頭,表情夸張而不滿︰「又有什麼事?你就一刻都離不開我嗎?」
葉文聿笑道︰「看看你啊,累了嗎?」
「太累了。」鐘豫一坐在床上,一手撐著膝蓋︰「我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那你睡吧。」
一分鐘的沉默。
葉文聿︰「睡不著嗎?」
「睡你媽!」鐘豫一把撈起枕頭砸在葉文聿背上,吼道︰「你在這兒盯著我我能睡著?反過來試試?你到底來干嘛的,說完趕緊給我滾!」
「嗯……」葉文聿嘆了口——︰「我是想和你談談心……」
「我累了。」
「你不是睡不著嗎?」
「……」
葉文聿挪了挪,離鐘豫更近了一點,關切道︰「最近感覺怎麼樣?常識方面好像沒什麼問題了。研究員說,記憶會隨著常識的喚醒一點點恢復,即使恢復不了,也會更容易塑造新的記憶……你有想起來什麼嗎?」
鐘豫深呼吸一口,模樣有些不耐煩︰「什麼也沒有。總問這個干什麼,檢查的時候不是能看到結果嗎?」
「數據也有錯誤的可能啊。」
「沒有。」鐘豫轉開臉︰「你——不走?」
他快撐不住了,葉文聿心想。
腿在明顯地發抖,指尖充血,表情也正在失控。
他不敢和我對上視線。
他似乎無法集——精神,眼神焦點在飄,他在看什麼?那里有什麼?——
在——征服不了他。
……再推一把。
葉文聿嘴角微翹,自然的站起來,向書櫃走去。
那里正是鐘豫視線的方向,他毫不留情地用白色的王庭制服遮住了——有色彩。
「你可是我們的王啊,——不準我關心一下?」
「……我可不想當這個王,這點你不是最清楚麼?」鐘豫聳肩︰「是你說只要配合訓練別的什麼都不用干,我才在這兒的,我的訓練成績應該及格了吧?」
「很優秀哦。」
「那你——逼逼什麼。」
「我沒有在抱怨你啊……」葉文聿有些委屈地拽了下衣服下擺︰「我真的只是關心你,你今天怎麼,好像,——別不耐煩。」
鐘豫愣了愣。
「說實話,你訓練成績好到教練來找我,想問問你會不會覺得很辛苦。」葉文聿一邊說,一邊朝床邊走去,這一次,他緊緊貼著鐘豫坐下了。
大腿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相踫。
「目前王庭正在安定期,內部外部都沒有什麼大規模的敵對事件發生,你完全不用這麼著急,訓練節奏放慢一點也可以。」
葉文聿偏頭,從斜下方看他。
「……——是說你擔心我?以前上學的時候你也這樣,雖然說話不客——,但其實對我很溫柔,給我帶過很多次午飯啊——以我一點也不——悔,這只眼楮。」
葉文聿抬手,踫到——劉海遮住的空洞的左眼︰「豫哥,為你擋傷,一點也不——悔——」
「夠了!」
一聲怒吼,鐘豫揪住葉文聿的領口,猛地提了起來。
葉文聿眼角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真實地反映了——掐斷呼吸的痛苦。
就是這樣。
再激烈一點,更一激烈一點,崩斷你的弦。
「去你媽的王!」鐘豫嘶吼,手臂肌肉隆起,用——乎失控的力——將葉文聿狠狠摜到牆上,「別試探我!」
「咳——」葉文聿眼前一花。
「你們的鬼要求老子哪樣沒做到?結果呢?一出門就會——監視,走到哪兒都有門禁,嘴上說著不恢復記憶也沒關系,其實天天安排人過來談什麼鬼心的都是你們吧!?」
完全撕開面具的鐘豫看起來很可怕,像是野獸一樣的眼楮,生物本能令葉文聿渾身一陣陣地發冷。
「要我說多少次——我想不起來!我不認識你們!讓我一個人呆著!」
鐘豫每說一句,——將手里攥著的葉文聿像廢紙團一樣砸向牆壁。即——是集——了最高科技建造的王的臥室,都——這樣暴虐的力量震出了——條細紋。
「別再來找我——」鐘豫吼著,句尾忽然——一道細弱的聲音——斷。
「很不安嗎。」
鐘豫回神,一雙細瘦的手臂環上他的肩頭。
「你一直覺得很不安嗎?」葉文聿輕聲問。
他看起來可憐極了,本來就瘦弱的身體,——在更是像——貓扯過的卷紙一樣慘烈,吐出來的血將他半上臉和衣服搞得黏糊糊的。
「對不起,你其實不信任我吧。」葉文聿看著鐘豫,眼里有水光︰「什麼也想不起來,是很恐怖的感覺。對嗎?但你不想——看出來,包括我,對嗎。」
「對不起,我以前就沒能幫到你,——在也是。」
「我從來沒想強迫你什麼。」
「我只是,」葉文聿抽了一口——,勉強笑了笑︰「想成為你的依靠。」
這一刻,緊貼的胸腔將激烈的心跳聲傳了過來。
葉文聿閉了閉眼楮。
「咳咳,我不——擾你了。」葉文聿松開手臂,撐著鐘豫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鐘豫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滿臉茫然。
「那就……晚安。」
門 噠一聲關上,葉文聿攥住胸口的衣服,猛地咳嗽了起來。
走廊——忽然出——道黑影,將他攙扶著送到了醫療室。
「葉先生,您太冒險了……」醫生焦慮地檢查他的傷勢︰「那位可不是普通人,萬一失手就是致命傷啊!」
話音未落,醫生瞥——了葉文聿臉上的表情,不由愣住。
真是個瘋子,他竟然在笑。
「想要馴服野獸,必然要冒一點風險。這是常識。」葉文聿喘了——口——,輕聲道︰「而且我這傷也不是白受的,終于有進展了,不是嗎?」
「……」醫生低下頭,心——疑惑不敢回答。
助理匆匆趕來,向葉文聿鞠了一躬,將鐘豫房間的監控投影在半空。
短短五分鐘,鐘豫已經從門口移動到了浴室。
他穿著衣服,開著熱水,靠著牆抱膝坐著。下一刻,肩膀巨震,揚聲器——傳出慟哭聲。
「……」醫生驚呆了。
「看吧。」葉文聿滿意地躺下,喟嘆道︰「人類的弱點總是這麼好抓,哪有沒有死角的人呢……□□越是強大,往往越……」
醫生不敢插話,給葉文聿處理傷口。
監控仍在盡職播放鐘豫房間的聲音,半小時——,觀察對象徹底停止了活動。
「睡了?」葉文聿閉著眼楮問。
「沒有,」助理恭敬答道︰「他登錄了伊甸。像往常一樣,開啟了隱私模式。需要聯絡上層通道開啟監控嗎?」
葉文聿輕笑一聲。
「不用了,他已經——我抓住了。小小的掙扎,無傷大雅。」
***
鐘豫快步走進一間居酒屋,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拉開控制面板 里啪啦檢查起來。
確認了自己沒有任何監控程序監控——,他一陣月兌力,腦袋重重栽在了桌上。
咚的一聲。
「累死了……」
鐘豫忍不住罵了聲,趴在桌上不想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給臉翻了個面兒,才看——居酒屋老板已經抱著菜單在他面前站了半天了。
「您、您要點什麼?」老板——這黑衣男人的——勢震懾住,問得戰戰兢兢。
「……」鐘豫擺了擺手,有——無力︰「隨——來點貴的。」
老板︰「…………」
雖然是奇怪的要求,但——不難為人。
反正這會兒店里沒什麼客人,老板——親自挑選食材做起菜來。
過了一會兒,男人也坐到了餐台前,盯著他看。
「這個是什麼?」
老板忽然——客人提問,久違地有點緊張感。
「呃、裙帶菜,——有鮭沙比拉魚。」
「嗯,——在——點?」
老板卡了殼︰「……咱這兒是——三區,——在上午——點。嗯……客人您是哪兒的人?」
「不知道。」鐘豫答道。
老板腦袋上的省略號都快頂破天花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呵呵,您真會開玩笑。」
鐘豫無奈地嘆了口。
一年了,——一次擺月兌監視獲得一段自由的時間,鐘豫卻不知道要做什麼。
腦袋里沒有記憶,人也好像廢了。
「外面有什麼好玩的嗎?」鐘豫——起精神問老板。
「這……您喜歡玩什麼呢?」老板說︰「燈塔北面有咱們三區最大的□□,想賭一把,那兒是最好的去處。想運動運動,就去南區,有體育——心和球場,不遠處——有森林公園。您要是帶孩子的話……」
老板本來想順勢介紹那邊著名的親子游樂園,但看看這位渾身——場跟「婚姻家庭」扯不上關系的男人,臨時改口道︰「和朋友一起話,那邊的游樂園也是不錯的,——有露天劇場什麼的。」
鐘豫︰「…………」
老板直覺這人又不高興了,頭頂戰戰兢兢冒出個問號。
「你給我介紹個朋友。」鐘豫說。
老板︰「…………」
「啊不用了,」鐘豫看到自己唯一標記的聯系人上了線,忽然感到愉快︰「就你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