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長得很好的。」邱秋很不理解地坐回來︰「很威風啊。」
鐘豫臉色臭臭的。
「而且……」邱秋小口喝著紫菜湯︰「我覺得你們有點像。」
這話說完, 白樓內陷入一片死寂。
邱秋喝完一碗湯，抬起頭，就看到監護人恐怖的定格表情, 好半天都不動。
「？」邱秋茫然︰「怎麼了？你沒電了嗎？」
鐘豫︰「………………」
沒電又是什麼！？
鐘豫胸口狠狠起伏兩下, 一時間簡直不知道從哪兒吐槽起，簡直把史萊姆的腦袋揪下來像 餃子皮一樣捏扁, 看看里面究竟裝著什麼, 胃液嗎！？
「我是人。」鐘豫嚴肅地指著他︰「我現在鄭重通知你, 我不充電, 把你腦子里的錯誤的認知扔掉。」
「好的。」邱秋跟著嚴肅起來，點點頭。
鐘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確認邱秋真的明白了，這才緩緩放松身體, 靠在椅背上。
「入秋了, 」他想起來個事兒︰「你那破店也請到了人，你要不要上個學？」
邱秋手里還捧著碗，聞言睜大眼楮，重復一遍︰「上學？」
「學校都在燈塔區, 離管理辦挺近的，也能走讀。不湊巧的時候我也能送送你。」鐘豫說著起身，從玄關那兒拿了一疊資料，遠遠扔給邱秋。
「三零給你拿的, 先看看。隨你去不去。」
邱秋接煎餅接習慣了, 十分熟練地接住資料, 跑到小沙發上，蜷起來看。
鐘豫見狀，嘴角扯了扯, 轉身進了浴室。
洗了個澡，赤著上身出來，他見邱秋還在看，從沙發背後伸手抓了抓他一頭軟毛。
邱秋腦袋被揪著左右晃動，不滿道︰「我看不清了。」
鐘豫笑了一聲，轉身想回房，被邱秋拉了一下︰「鐘豫哥哥，陪我看吧？」
「我也不懂這些。」鐘豫說。
「陪我看吧？」邱秋重復，手抓得更緊了些。
鐘豫低頭看著他，半晌嘖了一聲，說了句松手，然後從後邊繞了一圈，往沙發里一坐，陷下去。他曲起一條腿，很沒有坐相地伸手︰「拿來。」
邱秋乖乖把資料遞上，然後像在廚房里一樣粘上來，緊緊貼著鐘豫。
剛洗過澡的監護人比平時更香，就像一份自己給自己加熱的食物，散發出蓬蓬熱量，獻祭一般引誘著惡魔食欲。
邱秋忍不住地捏捏他手臂上的肉。
「干什麼？」鐘豫皺眉看他，短發發梢滴落水珠。
「我可以嘗、」
「不行。」鐘豫無情打斷。
邱秋哦了一聲，過了沒兩秒，又戳了戳他。
「干什麼？」鐘豫又問。
「你真的不會疼嗎？」邱秋說著，又揪了一下。
鐘豫︰「…………」
鐘豫抬起曲起的那條腿，用力一腳，踹開大粘糕。
然後黑著臉走到玄關，一把抓過那卷繃帶，拎起邱秋，反剪他雙手，把那雙不安分的爪子並在一起拿繃帶纏起來，一直綁到手肘。
邱秋︰「……」
「好了。」鐘豫一挑眉，拿起資料甩了甩︰「繼續看。」
邱秋哦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沒有抗議，待鐘豫坐下後像之前那樣繼續貼緊，下巴擱在他肩上。
鐘豫懶得再抖開他，飛快翻了一遍手冊，看了個大概，再回到第一頁看具體內容。
「綜合大學里選個專業吧。」鐘豫也不了解這些，漸漸看出點意思來，隨意道︰「找個你感興趣的。」
說罷翻到一頁，笑了出來︰「喲，行為藝術專業，這不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嗎，你隨便說兩句話都是行為藝術，從身上揪個球下來就能拿獎了。」
邱秋︰「…………」
「嘖，這個也不錯，」鐘豫又翻︰「審美教育，我看你需要學一學，就不會找個鐘馗回來了。」
邱秋︰「………………」
鐘豫笑了半天，見邱秋沒說話，以為他生氣了。
剛要安撫一下，忽然感覺有只柔軟的手踫到嘴唇，緊接著，口腔里爆陣一股淡淡甜味。
鐘豫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被塞了一顆糖。
邱秋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獲得了自由，這會兒跨坐在他腿上，兩手撐在他腰側，眼楮里寫滿了「雖然你欺負我但我不跟你計較」。
天上下紅雨了，鐘豫想，這家伙竟然會把吃的分給他。
「這是什麼？」他把硬糖抵在嘴里滾了滾，含糊問。
邱秋認真說︰「是會生病的人才能吃的糖。」
「？」鐘豫沒懂。
「還有這個。」邱秋說著，飛快挪下去，從浴室里拿了個起泡球出來，放在茶幾上。
他揚起手，看向鐘豫︰「這是炸彈。」
然後一巴掌拍在球上︰「壞炸彈，壞炸彈，叫你炸鐘豫哥哥，我打你。」
鐘豫︰「………………」
邱秋拍了兩下，解釋道︰「這是會受傷的人能得到的安慰。」
鐘豫一臉空白。
接著，邱秋大發慈悲地放過了那個起泡球，朝鐘豫走來。
鐘豫感覺邱秋爬到了他身上，但他走了神，忘了第一時間把小怪物推開。
兩秒後，耳畔突然被吹了一口氣，濕熱的呼吸像一勺熱油澆下，整只耳朵迅速發紅，麻癢從一點瘋狂向外蔓延。
「呼……」邱秋吹完，一本正經地說︰「這是會疼的人能得到的‘吹吹’。」
鐘豫僵在那里，這次真的像斷了電，心卻跳得厲害。
直到邱秋拍了拍他。
「這是我跟高明學的，你喜歡嗎？」
「什麼？」鐘豫吃驚。
「高明教我的。」邱秋重復一遍。
鐘豫心中那陣悸動瞬間消失，腦子里出現壯漢影像，面色迅速降溫。
「我說過，你們有點像，我特意問了他很多。」邱秋自豪。
鐘豫臉色愈發沉了︰「……你也對他吹吹了？」
「？」邱秋說︰「沒有啊，他會疼的。」
說著，邱秋又掐了一下鐘豫小臂，感到他肌肉緊了緊，有點疑惑︰「你手真的不疼嗎？不是騙我的吧？」
鐘豫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嗯，不疼，只會癢。」
邱秋微微睜大眼楮，有些靦腆道︰「癢的話……不如捏捏我？」
鐘豫︰「…………」
***
蠱惑人心的深淵惡魔，以一頓吹吹換到了人類的一夜按摩服務，十分快樂。
翌日爬上鐘豫的車時，都覺得它比平時順眼很多，雖然比不上小金魚，但也不算很難看吧。
鐘豫今天沒扣帽子，戴了副墨鏡出來，頂著烈日拍開駕駛座門，帶進一陣熱風。
將目的地設置在燈塔，黑色大車碾著草坪，向外一頓狂飆。
鐘豫偏頭看側視鏡，漫不經心道︰「先去那些學校看看再說吧，離報名還有半個月。」
邱秋翻著材料，點點頭︰「你是軍校畢業的嗎？」
「嗯，」鐘豫隨口道︰「但你最好別去，體測麻煩。就學個行為藝術，有前途。」
邱秋小臉兒一癱，假裝沒听見。
「一會兒我不陪你逛了，你自己進去。結束以後直接來管理辦找我，時間早我讓文勁送你回你那小破店。」
「是惡魔食府。」邱秋第七十八次糾正。
可不是嘛，鐘豫心中暗道，連個廚師都長得奇形怪狀，是挺像惡魔的。
燈塔區在危燕正中心，高校環繞燈塔設立，圈出一塊塊地盤。
其中最大的兩塊左右相對，分別是聯盟第二十六軍校、危燕區綜合大學。
每個大區都有這麼兩所學校，事實上，二十八個大區連同首都的軍校在行政上是一體的，各綜合大學則相對獨立一些。
正值高校報名期，燈塔區堵得很，家長學生傻傻分不清，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這種時候史萊姆就有了身體優勢，也沒見怎麼鑽的，轉眼就像流體一樣穿過人牆進了校門。鐘豫等了一會兒，遠遠從人群縫隙里，看見邱秋在里面揮了揮手，這才轉身往停車場去。
走了沒兩步，突然在樹蔭底下撞見個熟人。鐘豫表情一變，瞬間如頭頂陽光般燦爛，笑道︰「哎，這不是克先生嘛，巧了！」
說罷看向他身邊站著的漂亮女孩兒︰「這就是令妹吧？特別有‘個性’的那位，你們兩兄妹長得真是一表人才，讓我們危燕區蓬蓽生輝啊！」
克萊夫和蜜雪反應各不相同。
前者溫柔表情瞬間破功，被那句帶有諷刺意味的「特別有個性」激得掛不住笑容。
這是在嘲諷他妹妹不懂規矩，一出星港就跑了？
克萊夫心中警惕，頭頂像豎起一根天線般滴滴響起警報——狼來了狼來了狼來了……
蜜雪則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她剛剛還在和哥哥吵架，見到鐘豫時，一瞬間忘記了憤怒。
這是個相當英俊的男人，眉目深邃，穿得很休閑。
他站姿極其放松，單手插兜，露出肌肉緊實的手臂。那動作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痞氣，和上流社會出身的公子哥兒們很不一樣。
這讓蜜雪的視線完全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鐘少將，」克萊夫勉強保持住風度，將蜜雪介紹給他。末了側身說︰「蜜雪，這是危燕區的管理員，鐘豫鐘少將。」
蜜雪愣住。
竟然是那個鐘豫！
她只在很短的視頻資料里見過這位鐘少將，鏡頭里的人要麼灰頭土臉，要麼血糊糊的，雖然挺悲壯的吧，但真看不太清五官。
而鐘少將當上危燕區管理員以後，又是出了名的神秘。
別的大區管理員恨不得造個自己的銅像放到燈塔上供人膜拜，只有他，哪怕在聯盟宣傳冊里二十八個管理員排成一排的地方，也要堅定當一個黑色剪影。
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和諧畫面變成偵探片。
沒想到，真人還挺有味道。
就是沒什麼能力，還是個土包子，把大區弄成這幅破破爛爛的樣子。
蜜雪想起那糟糕的星港，可怕的盜版裝b熊，澎湃心潮瞬間平息下來。
「蜜雪？」克萊夫責怪地叫她︰「發什麼呆呢？」
「啊，」蜜雪瞬間回神，恢復了一貫的傲氣，下巴微抬著伸出手︰「您好，蜜雪•克萊夫。」
鐘豫笑著上去握了握。
男人大手有力，這股與政客不同的成熟感是蜜雪從未接觸過的。她心緒又飄了飄，忍住臉紅沖動，驕矜地把頭揚得更高了一點︰「鐘少將，怎麼會來這兒？」
克萊夫心中咯 一下，當場想堵住妹妹的嘴。
然而晚了。
鐘豫重重嘆了口氣。
「唉！還不是送小孩兒來上學。日子不好過，整天忙得要命，我一個人帶他，又要管吃喝又要管接送…………危燕區，窮啊，想多招個人幫忙都發不出工資。不過想想也不放心，孩子還是親自帶比較好，好培養感情。對了克先生，昨天我給你推薦的那部劇……」
蜜雪听著，臉色漸漸發青。
這家伙竟然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