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周五。
巫渺渺照例從海城大學打車過來工作室, 等——季朗下班一起去別墅。
「——板娘，你來了。」東永元今天似乎分外高興，看見巫渺渺進來, 連忙就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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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渺渺見對方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樣子, 忍不住問道︰「今天有什麼好事嗎？」
「看出來了？嘿嘿嘿……」東永元樂呵呵的笑道, 「協會的獎金到賬了。」
「真的？」巫渺渺眼楮也是一亮。
「當然是真的，屬于您的那份我已經轉到老板賬戶了, 這是轉賬記錄，我發給你。」東永元本可以第一時間就發給巫渺渺的，但是想著今天剛好周五，就打算等——巫渺渺過來當面說。
巫渺渺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額，喜悅的表情微怔︰「不對啊，怎麼——五十七萬六千啊，不是應該六十四萬嗎？」
鬼卦價值八十萬，她和東永元八二分賬, 所以應該是她六十四萬，東永元十六萬啊。
「還有百分之十的稅呢。」東永元解釋道。
「稅？你們這個還要交稅？」巫渺渺驚訝道。
「那可不，我們協會也算是半個國企，肯定要納稅的。」
「可這稅點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居然直接抽百分之十？」巫渺渺有些郁悶道。
「其實這個稅點已經是國家對我們照顧了，要是按照正常的個人所得稅來收，那收的可不只是百分之十了，畢竟咱們也算是高收入人群。」東永元解釋道。
巫渺渺眨了眨眼，然後拿出手機, 打開個稅計算器，默默的——自己的收入輸了進去，看了一眼里面恐怖的稅額之後, 她連忙就退了出來，生怕多看一下，國家還要扣稅似的。
「好像是哈。」巫渺渺擦了擦汗，再沒有抱怨了。
交稅好，交稅光榮，交稅為國家做貢獻嘛。
「——板娘。」
听到呼喊，巫渺渺轉頭看去，就見工作室另外——人也都走了過來。特別是易觀，手里還拿著一個有些眼熟的盒子，走在最——面。
「觀觀，你又給女圭女圭買新衣服了？」那盒子上的logo和之——易觀送女圭女圭衣服上的那個logo一模一樣，顯然還是同品牌的衣服。
「這不是入秋了嗎？所以準備了兩身秋裝。等再過一個月，冬裝也該上市了，我再給女圭女圭拿來。」易觀道。
「冬裝你都準備了？其實女圭女圭不怕冷的。」女圭女圭現在還只是一縷殘魂，情——都沒有豐沛呢，怎麼可能知冷熱。
「不怕冷也沒關系，這些衣服就是給女圭女圭穿著開心的。否則您下次帶她出門，她要是發現自己和別人穿的不一樣，會奇怪的。」自從知道女圭女圭會動會說話，易觀就已經直接——女圭女圭當人看了，只不過年齡在五歲一下就是了。
听了這話，巫渺渺忽然被點了一下。是啊，自己以前只覺得女圭女圭不懼寒暑，所以給她買衣服都是買輕便好看的。可是女圭女圭的魂魄還在成長的階段，讓她對這個世界多些——知，知道四季更替的意義，似乎也是一——成長。
「謝謝你，觀觀。」巫渺渺真心的道——謝，不只是為了衣服。
「沒事，那什麼……老板娘，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去別墅啊？」易觀見鋪墊的差不多了，開始支支吾吾的問起來。
「嗯。」巫渺渺點頭。
「那你是不是要給沅兄換身——啊？」易觀期盼的問道。
他這個問題一出，跟在後面的北繁和單俊毅也都眼楮亮了一下。
「身體？換什麼身體？」巫渺渺疑惑不解。
「我來解釋吧，是這樣。」東永元出聲解釋道，「周一的時候沅兄不是來了工作室嗎？北繁就把他自己定做的一個棋魂的手辦送給沅兄做身體了。沅兄說要等到周五你過去，讓你幫著換上，他們幾個估計是想跟過去看熱鬧。」——
人覺得東永元不愧是干助理的，這察言觀色的本事沒誰了，都不用他們開口，就幫他們講出了訴求，頓時齊齊朝東永元豎起大拇指。
「你們也想去別墅？」巫渺渺問他們——
人正要點頭，忽的就听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們要去哪？」——
人點了一半的腦袋忽的就頓住了，然後強行左右搖晃，險些晃成了撥浪鼓。
「你們還站在這里干什麼？」季朗走近，又問了一句。
四人轟然散開，明明是下班的時間，卻一個個全都鑽回了電腦。
「走吧。」季朗走到巫渺渺面前，——比自然的接過巫渺渺懷中抱著的盒子。
巫渺渺看——穿著自己選購的衣服，仿佛從畫報上走下來的相公，開心的笑道︰「相公，你真好看。」
季朗還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有些不適應，只能拉——巫渺渺的手，快步走出了工作室。他們走後，工作室四人組這——齊齊又站了起來，伸著腦袋往落地窗外面看。
「不得不說，——板娘的段位實在是高，這麼追，是個男的都得淪陷啊。」北繁——嘆道。
「你淪陷一個試試？」東永元斜他一眼。
北繁頓時一個激靈，汗毛豎起︰「不敢。」
「可惜了，看不到沅兄換身——後的樣子。」易觀這話一落，另外兩人也跟——萎靡起來——
板顯然不肯讓他們去別墅，那他們花了一個禮拜精心挑選的各——手辦，豈不是都看不到了？真是讓人心癢難耐啊。
「唉！」——人同時嘆氣。
東永元——比嫌棄的退後了幾步。
二十多分鐘後，車子駛入別墅。
巫渺渺從車上下來，習慣性的往門口看了一眼，想看看地上有沒有外賣快遞什麼的，好幫里面那幾個非人類帶進去，然後果然看見一個快遞盒，她走過去搬了起來。
「還挺重。」巫渺渺掂了下手里的重量，忍不住看了一遞單，「圍棋套裝？這肯定是沅白買的。」
這時季朗走了過來，——手里的衣服盒子和巫渺渺手里的圍棋對調了一下︰「你去開門。」
「嗯嗯。」巫渺渺快步走過去打開大廳的門，門一開就看到了站在門里一臉微笑的女圭女圭。
「大爺，來玩呀。」女圭女圭一見巫渺渺就喊道。
「是啊，來玩了。」女圭女圭這台詞說的次數多了，巫渺渺已經免疫，而且基本能猜到里面的意思。這句大爺來玩了，翻譯過來，相當于就是「你來了，女圭女圭很開心」的意思。
「啊哈哈哈……」女圭女圭大笑——撲了過去，巫渺渺一彎腰，順勢就——女圭女圭抱了起來。同時季朗走了進來，女圭女圭就又是眉眼一笑，重復了一遍台詞。
「大爺，來玩呀。」
「嗯。」季朗這時候也已經淡定多了，沒辦——，就算再嫌棄，也是自家孩子。
兩人抱著女圭女圭走到地下室，地下室內的兩鬼一貓都看了過來，不過黑貓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睡覺去了，另外兩只鬼就要禮貌的多了。見禮後，鬼公子看見季朗手里抱著的快遞盒，又是一陣道謝︰「多謝先生，幫沅白取了快遞。」
他訂購的圍棋盤是實木制作的，重量不輕，以他如今的身體是根本抬不動的，他是故意算準了周五這天巫師和季朗會來，——刻意訂購的。
季朗睨了他一眼，並未計較，因為鬼公子在別墅買的東西越多，就表示他越沒有反心。畢竟一個隨時準備離開的厲鬼，不會給自己買圍棋這——消遣的東西。
「你……」巫渺渺從進門開始，望——鬼公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她感覺鬼公子有些不一樣了，「你成鬼將了？」
她這話一出，旁邊懶散著趴著的黑貓猛的跳了起來，一雙金色的貓瞳，警惕的瞪向鬼公子。
「鬼……鬼——？！」柳媚兒也嚇了一跳。
場中唯一還算淡定的只有季朗了，他進門的時候也察覺到鬼公子身上的氣息強大了不少，但是這——強大並沒有威脅到他。而且，之——巫渺渺就說過，鬼公子在化身厲鬼的時候，很可能實力就已經接近鬼將了。所以此時的鬼公子變成鬼將，對于他來說，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是，還得多謝巫師相助。」鬼公子沒有打算瞞——巫渺渺，且就算現在瞞住了，回頭啟用巫族秘術的時候，巫師還是能夠察覺道。
「你的尸骨里，居然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巫渺渺已經想到了原因。
周一的時候，東永元給她打電話，說鬼公子為了制約和反噬刁永年，魂——受損。她便順手改了陣法，——血祭大反置了一下，可以讓鬼公子從自己的尸骨和刁永年的血脈里得到一些增益和反哺。但這——反哺，她怎麼也沒想到，可以強到讓鬼公子直接升級到鬼——的程度。
「我當初被刁家祖先血祭煉化的時候，心中不甘和怨念極重，都化在尸骨中了。而這五百年來，刁家人利用我的力量，做下的每一件事情，積攢的每一筆財富，都濃縮在他們的骨血里。人類的貪婪，也是怨靈最好的養分。」鬼公子淡笑道，「這——……一不小心補過頭了，其實我也不想成為鬼——的。」
同為鬼魂的柳媚兒露出滿眼的不信︰這年頭還有厲鬼不想成為鬼——的，騙誰呢。要知道，一旦成為鬼——，不但可以擁有強大的實力，同時還能凝聚鬼符，號令萬鬼。
巫渺渺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後道︰「我們制定的條件，需要修改一下。當然，這是補充條款，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不答應。」
這話一听就不對，既然要簽補充條款，卻又允許對方可以不答應，豈不是前後矛盾。
季朗奇怪的看向巫渺渺，而鬼公子卻像是早就猜到了什麼般，淡聲道︰「請說。」
「你以前雖然修為厲害，但也只是只普通的厲鬼，如今你成了鬼將，那麼就不能滯留在人間了。」玄門百家，並不是每一家都以驅除厲鬼為己任的，起碼巫師這一族並不是。但是玄門百家又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鬼——級別以上的鬼物，必須清除。
鬼將可以凝聚鬼符，召集鬼兵，他所在的地方，普通的厲鬼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修為提升，甚至只要鬼將願意，並不是厲鬼的普通靈魂，鬼將也能將他們變化。這對于人間是極大的危害，所以玄門百家——有了這個共識。
鬼公子的這個狀況和季朗的夢魘之——有些相似，如果說有什麼不同，那大概就是此時的季朗還沒有完全覺醒，他的夢魘之力並不會影響周遭的人。而鬼公子，是已經覺醒了的狀態。
「你想讓我入鬼門關？」鬼公子問道。
「明晚，我會過來幫你找到你妹妹，之後再——你身上屬于你妹妹的殘魂還給她。如果分裂殘魂後，你沒有從鬼——的層級掉落下來，我希望你入鬼門關。」巫渺渺道，「地府有特殊規定，——論鬼——級別以上的厲鬼，生——做過什麼，只要願意入鬼門關接受考核，考核通過後，都可以在地府做鬼差。我想你入鬼門關，去參加這個考核。」
這其實是地府的招安政策，厲鬼一旦達到鬼——級別以上，就算是地府要對付他們都不容易，所以才定制了這麼一條規矩。簡單來說，就是對于強者的妥協。
「如果我不同意呢？」鬼公子問道。
「如果你不同意，我依然會幫你——殘魂還給你妹妹，但是那之後，我會殺你。」巫渺渺毫不客氣的說道。
玄門被天道選中，享有特殊的能力，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們也必須為天道做一些事情。人間多一個鬼——，就會多——數厲鬼，所以他們必須限制。
這也是為什麼東永元會對鬼公子說，如果他變成鬼將，協會會八百里追殺的原因。
更何況，這個鬼——，幾乎是巫渺渺一手締造出來的。
「好，支付完你的報酬，如果我還是鬼——，我就入鬼門關。」鬼公子似乎提——就想好了答案，並沒有多糾結便答應了。
「好。」巫渺渺表情微緩，說道，「我今天先帶女圭女圭回去梳理能量，明晚再過來。」
女圭女圭這五天都不在她身邊，魂——虛弱，必須先在她身邊休整一天才行。
「等一下。」鬼公子喊住她。
巫渺渺疑惑的看過去，就見鬼公子指了指自己身後一個精致的手辦，說道︰「能不能麻煩巫師，幫我換一具身。」
換一具身——並不費事，巫渺渺沒一會兒就幫鬼公子換好了，隨後她和季朗一起抱著女圭女圭離開了別墅。
路上，季朗一直很安靜，或者說，從听到巫渺渺和鬼公子討論鬼將的處置問題時，他就變的安靜了。
巫渺渺雖然沒有直接說出鬼——的具體危害，但是從巫渺渺的表達里，季朗大概能猜的出來，一定是鬼公子鬼將的身份會帶來巨大的危害，所以她——會如此強制的要求鬼公子。甚至說出，如果對方不同意，就殺了對方的話。
「相公，相公？！」
「嗯？」季朗茫然回神。
「你開錯路了。」巫渺渺奇怪的看向季朗。
「這是哪？」季朗也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的景物果然有些陌生。他剛——走神了，開錯了路口，但好在他的視線一直是注視——馬路——方的，所以並沒有發生交通事故。
「我也不知道。」巫渺渺之——正低頭和室友們聊天，等發現的時候，地方已經不對了，「相公，你剛——在想什麼呢？」
「沒事，就是走了下神。」季朗道。
「騙人，你身上的夢魘之力剛——特別亂，像一捆解不開的麻繩一樣，這表示你的心也很亂，——不是走神。」巫渺渺回神，正是因為感覺到了這雜亂的夢魘之力。
季朗抿了抿唇，目光望向不遠處的摩天輪，指了指——面，說道︰「我們去看摩天輪吧。」
巫渺渺也看了一眼前方的摩天輪，而後嗯了一聲。
車子又行駛了二十分鐘，到達了一處夜市，夜市邊上有一條小河，小河的對面是一個游樂場，游樂場里有一個巨大的摩天輪。海城的人們，如果想要去坐摩天輪，那麼還要走一段路，過橋，進入游樂場。但若只是來參觀摩天輪的，那麼這處夜市——是最完美的地點。
巫渺渺還是第一次來逛夜市，一進去就很是興奮，琳瑯滿目的小吃，直接解決了他們的晚飯，最後巫渺渺頂著兩個發光的惡魔角，和季朗坐在了河邊的長椅上。
「吃的太飽了，都要走不動了。」巫渺渺靠在季朗身上，滿足的說道。
「剛——讓你不要吃那麼多了。」季朗——奈的道。
「可是買都買了，不吃多浪費。」巫渺渺噘——嘴。
季朗笑了笑，——自己的外套月兌了下來，蓋在了巫渺渺的肚子上。剛剛吃的東西那麼多，那麼雜，吹了風該拉肚子了。
「相公，你現在可以說了嗎？」巫渺渺轉頭看向季朗。
季朗捏著衣角的手一僵，抬眸對上巫渺渺的眼楮，知道自己是避不開這個話題了。而且，他心里，其實也很想知道答案。
「你剛——那麼要求沅白，是鬼——的身份有危害嗎？」季朗問道。
「是，鬼將和普通的厲鬼不同……」巫渺渺當下便詳細的和季朗講了一下鬼將的能力和危害。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呢。
「那你不覺得，他和我很像嗎？」季朗道。
巫渺渺怔了怔，忽然就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里了︰「不一樣的，相公的夢魘之力只要不失控，就沒有危害。」
「那萬一失控了呢？」季朗執著的問道，「你會怎麼對我？」
「我……」
季朗雙目炯炯的注視——巫渺渺，等——她接下來的答案。
他從前只以為巫渺渺會——條件的站在自己這一邊，直到剛——，他——意識到，巫渺渺並不是無條件的。她站在自己身邊是有——提的，那個——提是，自己不能失控。可萬一自己失控了呢，她望——自己目光，對待自己的態度，是不是就和協會那些人一樣了。她也會用女圭女圭，對付自己嗎？
所以最終，自己還是一個人嗎？
季朗的心，仿佛被裹上了一層冰，冰寒的如同死去。
「我應該什麼都不能對你做的。」巫渺渺忽然道，「因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如果你失控了，殺的第一個人，一定是我。」
心猛的一顫。
「我會……殺你？」季朗顫聲道。
巫渺渺忽然起身，從前面抱住季朗的脖子，輕輕的哄——︰「相公，別怕，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明明是我要殺你，你卻讓我別怕嗎？
季朗顫抖——閉上了眼楮，冰寒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伴隨著，冰層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