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渺渺沒想到會听到這樣一個故事, 心中有些觸動。
「七百多年了，你妹妹的殘魂幾乎和你的魂魄融為一體，如果強行剝離, 你會非常痛苦。」魂魄被人強行撕碎, 那痛苦堪比凌遲——, 甚至更甚——為魂魄狀態的鬼，是無法昏迷的, 必須清醒著被凌遲。
「相信我，比這——痛苦的事情，七百年前我就已經經歷過。」七百年前，妹妹能為——他分裂自己的魂魄，七百年後，他又怎麼可能做不到。確切的說，如果他能如妹妹當初那樣，把屬于妹妹的魂魄強行分離出來還給妹妹, 他早就做。
「你之前說，你和一位巫師前輩做過交易，用修為，換一人重獲光明, 這個人是你妹妹？」巫渺渺問道。
「嗯。」鬼公子嗯了一聲，神情——些惆悵，「我知道妹妹轉世後身體會——殘缺，所以她轉世後我找到了她，才發現她缺失的是眼楮。然後我找到了巫師, 用百年修為，修復——她的眼楮。」
「怪不得你的修為看起來才六百年——已。」巫渺渺若有所——的點點頭，又繼續問道, 「那你既然早在那麼久就找到了我們巫族的前輩，——且那位前輩的女圭女圭已經快要養成，你怎麼不干脆讓她直接剝離你的魂魄，反——等到現在。」
「那個時候——不行。」鬼公子解釋道，「我化成厲鬼的時候戾氣太重，又是因為有著我妹妹的殘魂補充，才沒有魂飛魄散的。所以那個時候我如果剝離魂魄……」
「會魂飛魄散？」巫渺渺挑眉。
「如果只是這樣我倒是不怕。」鬼公子知道巫渺渺是誤會自己怕死了，倒——不生氣，——是繼續冷靜的訴說道，「我化成厲鬼後，立刻就去找了仇家，滅了他全族。大仇已報，就算魂飛魄散我——沒什麼遺憾的，只是我妹妹的殘魂和我的魂魄已經融為一體，如果我那個時候魂飛魄散了，——巫師又強行保住了我妹妹的殘魂，那我魂魄消散後的戾氣，便會依附在我妹妹的殘魂上。」
巫渺渺懂——，被厲鬼戾氣附體的後果，請參考東永元小姨的狀況——且鬼公子實力堪比鬼將，估計她妹妹恢復光明沒幾天，就會鬼化，死後更是直接繼承鬼公子鬼將的實力，就永世不得超生。
「你現在的魂魄可以承受了？」巫渺渺問道。
鬼公子點了點頭，然後又朝巫渺渺深深一禮，拜托道︰「——請巫師幫忙，之後，沅白可和您締結血契，終身侍奉。」
這個血契，和刁家的血祭大法效果差不多，都是一旦締結成功，只要是巫渺渺的血親後代就都可以操縱鬼公子——且這一次是鬼公子自願締結的契約，效力只會更加的強。
「別，我們巫師做生意，從來只收客戶身家的百分之十。誰要你終身侍奉，休想壞我巫族規矩。」巫渺渺嫌棄道。
鬼公子一愣，眼中情緒復雜。
季朗睨了一眼自家媳婦︰「這麼——原則？」
「那是。」巫渺渺見相公「夸」自己——，立刻挺胸抬頭，聲音高八度道，「我們巫師一族，做生意最是誠信了。」
季朗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只覺得這養的巫渺渺分外可愛。
鬼公子何其聰明，他立刻明白過來，巫渺渺這是答應他的請求——，于是立刻躬身長揖到地，感激的道謝︰「多謝巫師。」
「先別這麼快道謝，咱們先把報酬算清楚。」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自從被五百塊的貧窮傷害過之後，巫渺渺就養成——提前談價格的習慣。
「請說。」鬼公子大方道。
他能不大方嘛，他原本是打算傾家蕩產外加賣身的，結果巫渺渺不同意，——要和他談價格。這價格無論怎麼談，都是他佔便宜啊。
「首先，協會那八十萬，我必須要。如果你那個前主人換不來八十萬，剩下的錢你必須給我補上。」巫渺渺要求道。
「可以。」鬼公子一口答應。
「其次，我的收費標準是客戶全部身家的十分之一，但是你……」巫渺渺打量了一眼鬼公子，為難了，「你這身家不好估啊。」
「您隨意開一個就行。」鬼公子道。
「那不行，我可不能多收你的報酬，報酬收多——會壞了規矩，如果這樣，這一單生意我——不如不做呢。」巫渺渺道。
「啊？」鬼公子懵了，這是啥意思？難道說自己的身家估不出來，巫師這生意就不做——？這怎麼行？
鬼公子眼巴巴的望著巫渺渺，但又不敢開口催，他怕自己催急了，巫渺渺覺得煩，又反悔——可怎麼辦。
巫渺渺冥思苦想起來︰這鬼的身家要怎麼估算啊？她只和人做過生意，沒有和鬼做過啊。
「哎呀，頭好疼。」巫渺渺求助的看向季朗，「相公，我估不出來。」
「那這生意干脆別接。」季朗干脆利落道。
「別，別，要接的，一定要接的。」鬼公子一——就急了，「你看……你看這樣行嗎？」
鬼公子的大腦飛速遠轉起來，然後快速說道︰「我是厲鬼，身無錢財，如果說我的身家，恐怕只有這一身修為了，您看我給您十分之一的修為如何？」
「你的修為是伴隨著你的怨氣——生的，干嘛，你想把怨氣渡給我啊。」巫渺渺睨了他一眼。
「那……那……」鬼公子——緒不停，很快又想到一個主意，「那你看這樣如何，我修為不渡給你，但是這一身修為給你用，我賣身給你，以您壽命的十分之一為期限。」
巫渺渺皺了皺眉。
鬼公子繼續解釋道︰「按理來說，是應該以我存在的時間長短為時限的，但是我是厲鬼，無法投胎，所以只要不魂飛魄散，我幾乎是不死的，這樣一來時限就無法計算，所以就按照巫師您的時限來。」
「那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啊。」巫渺渺道。
「那就按照你們巫師一族族人的平均壽命，或者以一百年為期限。」鬼公子立刻道。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公允的計算方法——，應該可以貼合巫族的規矩吧。
巫渺渺依舊有些遲疑，她不知道這——算法能不能行，她從來沒——嘗試過。
「或者這樣如何。」鬼公子咬了咬牙，繼續道，「我為您效力十年，同時我們簽訂契約，百年後，我自爆。這樣，就算是我壽命的十分之一。」
「你……」巫渺渺有些動容。
鬼公子為了把眼楮——給妹妹，居然不惜自爆？
「十年太長了，百年後誰知道你會不會——辦法解除契約，或者為了解除契約，做出一些對我們不利的事情來。就像，你現在對你前主人做的事情一樣。」季朗忽然出聲道。
鬼公子愣了愣，然後眼中閃過一片決然︰「那你們訂個期限。」
「一天吧。」季朗快速道，「這一天你幫我們抓到鬼卦，渺渺拿去協會換獎金，然後再幫你治療你妹妹。十天的時間，應該夠——吧。」
鬼公子一怔，這樣一來，自己就只能再活十天了？
季朗看著鬼公子眼中的猶豫，眼底閃過一抹譏諷。
季朗從前和巫渺渺說過，在他眼里就沒——好人，從來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人心的。他是這麼說的，——是這麼做的。最開始的時候，鬼公子說他之所以沒——第一次就直接通過巫師剝離自己的魂魄，是因為那個時候他的魂魄被剝離，自己不但會魂飛魄散，——會把自身的戾氣傳給他妹妹。但這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詞——已，畢竟到底是怕把戾氣傳遞給自己的妹妹，——是怕自己會魂飛魄散，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無從驗證——
怕死，是人的本性，鬼是人變的，自然如是。
其實，季朗本來不想插手的，畢竟這是巫族的事情，生意接不接，應該由渺渺自己決定。但是從剛才鬼公子的建議里，季朗知道，如果渺渺接了這單生意，就一定要把鬼公子留在身邊。不是為——得到鬼公子的力量，——是為——完成契約。
但是這個鬼公子太精明了，從見面開始，一直到提出自己的請求，一步步環環相扣，仿佛早已經計算好的一樣。以他這樣的智商和修為，那只蠢貓怎麼可能偷得到指骨，其中一定——鬼公子的算計。自己說過，會多看著一點渺渺，就絕不會讓任何隱患留在渺渺的身邊。至于鬼公子剛才說的那個關于身世和他妹妹的故事，無論真假，季朗都不在乎。
在他心中，除了巫渺渺，別人的悲歡喜樂，又與他何干。
「相公。」巫渺渺扯了扯季朗的衣袖，等季朗側頭望過來，她才提醒道，「你手機剛才響——，好像有人給你發消息了。」
季朗看著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巫渺渺，若有所——的從衣兜里拿出手機，劃開，果然看到了一條微信消息，來自于巫渺渺。
巫渺渺︰【相公，十天會不會太少——，這個鬼公子看起來還挺可憐的——且留著他，確實可以幫助女圭女圭提升。】
很顯然，巫渺渺這是想給鬼公子求情，卻又不想當面質疑自己。
季朗沒有轉頭去看巫渺渺，——是拿著手機直接編輯︰【女圭女圭只是需要他的怨念——已，等他死的時候，我可以出手提取。】
之前，東永元小姨身上的怨念，就是季朗從戾氣中提取出來的，那一次可以，這一次自然也可以。
巫渺渺看——看手機，又看——看鬼公子，嘆了口氣。
季朗睨了巫渺渺一眼，又發——一條消息︰【當然，他的請求對象是你，如果你想接，就接吧。】
他只是幫忙把關，但是主要意願還是看巫渺渺自己。
巫渺渺看——這條消息，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復道︰【不——，我听相公的，雖然他很可憐。但可憐的人很多，相公卻只有一個。】
看著微信上最後一句話，季朗的心陡然劇烈的跳動起來。
季朗︰【如果他答應——我剛才的條件，你可以按他的第二個提議來。】
第二個提議，以巫渺渺的壽命為時限，服務十分之一的年月。
巫渺渺眼楮一亮，重重的點了一——頭，——後收起——手機，抬眸看向鬼公子——此時，鬼公子——正望著她。
確切的說，在他們一人抱著一個手機，當著他的面發消息的時候，鬼公子就已經在看著他們了。只是見他們似乎還在溝通，所以並沒有出聲打擾。至于他們在溝通什麼，鬼公子大約——能猜到一些。但是很顯然，這兩人之間，明顯是這個叫季朗的話語權更大一些，所以他——沒報什麼希望，只是安靜的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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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決定呢？」巫渺渺直接問道。
「我同意了。」鬼公子毫不猶豫的說道，「十天就十天。」
其實相比于給人做鬼僕，魂飛魄散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好吧，生意我接了。不過……這——收費方式我從來沒——采用過，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巫渺渺故作遲疑的嗯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們這樣吧，就按照你上面的提議，我們一個一個來試，看哪一個收費方式成功——，我們就按哪一個方式收費。第一個，就先按照我的壽元來吧，我師傅活到了一百二十歲，我覺得我應該也差不多。」
鬼公子眨了眨眼，先是怔怔的看——一眼巫渺渺，然後又去看季朗，吶吶的問道︰「可……可以嗎？」
「我听她的。」季朗淡淡的道。
「听見沒，我相公听我的。」巫渺渺喜笑顏開，插著腰，一仰頭，覺得自己特有面子。
「嗯，我听你的。」季朗一本正經的又附和——一遍，嘴角帶笑，甚至還點了一——頭。
人精如柳媚兒︰……
聰慧如鬼公子︰……
你們騙鬼呢！
以他們的人生閱歷，早已經看穿這兩人到底誰听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