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季朗是在一陣絮絮叨叨聲中蘇醒的, 那絮叨的聲音被壓的極低,像是怕吵著他,但是在他全神貫注的聆听下, ——是被听了個一清二楚。那是巫渺渺和女圭女圭的對話。
「女圭女圭, 這次的意外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明白嗎?」
「官人要怎樣,奴家都依你。」
季朗听到女圭女圭的回答, 眉頭忍不住就是一皺,這又是那女鬼教給女圭女圭的新台詞?果然就沒有一句正經的。
「——次再有人欺負相公,不管是不是普通人,都給我詛咒他。」
「奴家都依你。」
「不要管什麼反噬不反噬的,欺負相公就是欺負我。」
「奴家都依你。」
「我們一起保護相公。」
「奴家都依你。」
季朗默默的听著,心頭暖意不斷的堆積,臉上笑意浮現,心情——明媚的如同窗外的驕陽。
「以後我上學的時候, 相公就交給你了。」
「奴家都依你。」
「你要寸步不離的守著,吃飯,睡覺,上廁所……」
「咳!」季朗覺得自己要是再不醒, 女圭女圭就要被巫渺渺培養成一個變態女圭女圭了。
「相公!」沙發上,一人一女圭女圭同時扭頭,一臉驚喜的望向病床的方向。女圭女圭的布偶臉表情不夠豐富,不過一雙眼楮瞪的圓溜溜的,無論誰看了都能看出驚喜來。
巫渺渺更是直接翻過沙發, 跑了過去。
季朗坐起身,靠在床頭,眼神溫柔的注視著靠近的巫渺渺。
「相公你什麼時候醒的?」巫渺渺問道。
「在你讓我女圭女圭跟著我上廁所的時候。」季朗睨著對方。
「咳, 我那是一種修辭,一種比喻,不是真的要讓女圭女圭跟著你上廁所。」巫渺渺被季朗看的有些尷尬,她說的時候沒覺得如何,但是此時一想,上廁所的時候被人盯著,哦,就算是被女圭女圭盯著,——很不舒服。
「就女圭女圭的智商,你覺得它听得懂嗎?」季朗問。
巫渺渺撓了撓頭︰「好像是听不懂。」
「女圭女圭。」季朗朝女圭女圭招了招。
女圭女圭立刻從沙發背上跳了——來,噠噠的跑了一段距離,到了床邊再——腳並用的爬上病床,這才乖乖巧巧的站在床邊,一雙大眼楮安靜的注視季朗。
「不許跟著我上廁所。」季朗認真的說著。
女圭女圭如今——是個殘魂,性格不——變通,是個死心眼,只要是巫渺渺的叮囑,它就會無比認真的去完成,所以他必須把剛才巫渺渺對女圭女圭的洗腦,——新洗一遍。
女圭女圭怔了怔,一——兒看看女主人,一——兒又看看男主人,困惑了。
女圭女圭該听誰的呀?
「就听相公的吧。」巫渺渺發話道。
女圭女圭這才點了點頭,乖乖巧巧的對季朗道︰「奴家都依你。」
這什麼怪腔怪調?!
季朗听的眉頭直抽,但——知道,這是女圭女圭成長的過程,無法避免,只能努力讓自己適應︰「你——是像以前一樣就好了,昨天的事情只是意外。」
他剛才可是听到了反噬二字的,不管這個反噬是對巫渺渺還是對女圭女圭的,他都不希望——出現。而且昨天那種狀況看起來雖然危險,但只要有夢魘之力在,他都不——真正有生命危險。
「奴家都依你。」女圭女圭繼續點頭。
「乖。」季朗看著女圭女圭乖巧的樣子,忍不住模了模它的頭。
女圭女圭頓時眼楮一亮,小嘴一張,發出了久違的爽朗笑聲。
「對了相公,我給你買了早餐。」巫渺渺跑去茶幾上,端了一碗粥,就要給季朗送過來。這是她早上起來,特地去外面買的營養粥。
「我起來吃。」季朗擺了擺——,掀開被子——床。起身的時候,避免不了的牽動了傷口,季朗——意識的蹙了蹙眉。
巫渺渺注意到了,立刻把——里的粥碗放下,緊張的跑過去︰「相公,你傷口疼了?我幫你緩解一。」
說罷,巫渺渺伸出右手,——掌懸空覆蓋在季朗胸口的位置,嘴里呢喃著祝福語︰「以巫師之名,祝福。」
頃刻間,一股熟悉的柔和之力縈繞在胸口,安撫了剛才——為牽動傷口而引起的鈍痛。
「好些了嗎?」施展完祝福,巫渺渺確認一般的問道。
季朗站著沒動,神色莫測的注視著巫渺渺剛剛收回去的右手,而後上移,落在巫渺渺緊張的臉龐上,出聲詢問道︰「這一次,不用親了?」
糟了!
巫渺渺神色大變,心中一陣哀嚎︰自己怎麼把這麼個設定給忘記了,相公要發現自己偏他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季朗看著巫渺渺焦急的五官幾乎都要扭在一起的樣子,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你說的沒錯,巫族的祝福,果然要親一親效果才——更好。你剛才沒親我,這傷口還是有些疼,不補上嗎?」
最後四個字,季朗刻意彎下了腰,嘴唇幾乎是貼在巫渺渺的耳畔說的,語氣溫柔,滿是誘惑。
巫渺渺渾身一個激靈,等反應過來相公話里的意思後,她激動的小臉蛋都紅了,當即一側頭,吧唧就親了上去,那猴急的樣子,惹的季朗一陣愉悅,發出悶悶的笑聲。
季朗笑著笑著,似乎壓抑不住心頭的愉悅一般,竟然一——沒能止住,干脆直接把頭抵在巫渺渺的肩頭,笑了足足好一——兒才停——來。
吃過早飯,醫生和護士過來查房,簡單的檢查之後,醫生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之後沒多久,霍明知就拎著果籃,前來探病。
霍明知見季朗面色紅潤,氣色似乎比平日里——要健康許多,驚訝的同時,心中的愧疚——少了許多。
「好些了嗎?」霍明知問候道。
「好些了,你可以走了。」季朗不等霍明知說第二句話,直接開始送客。
「……」霍明知被噎的胸口痛,但是只要一想著到,季朗之所以會遇上這種事情,都是因為自己,便心虛的一點火氣都沒有了,「這件事情,是我連累你了,對不起。」
季朗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如果不是我讓你調查志願者意外死亡的案子,你——不——出事,我……」
霍明知話沒說完,便被季朗揮手打斷︰「這件事情和你沒關系,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兩件事情雖然有聯系,但對方忽然針對自己,並不是因為霍明知讓他幫忙分析案子。而是對方本身就和自己有仇,心中早就存了要報復自己的心思。
不過對方會在這種時候,忽然綁架自己,實在是有些不合理。從中年男人對自己說的話里,他能听的出來,對方似乎是已經確定自己查到了他們殺害志願者的事情,這才——想到對自己動手的。
這正是自己最奇怪的地方。
他確實是知道了對方殺害志願者的計劃,但自己是入夢問出來的,對方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經知曉的啊。而且自己前一晚才剛剛入夢,第二日一早對方就來綁架自己,這——未免太巧了吧。就仿佛,對方好像知道自己去過他的夢中一般。
「總之你放心,這件案子我——查個清楚的。」霍明知深知季朗的脾氣,又驕傲,又別扭,他這八成是不好意思了。
畢竟當初自己那麼軟磨硬泡,季朗都嘴硬的不肯答應,目的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他暗中幫忙的事情。霍明知估計,季朗肯定是打算等暗中調查完之後,他再上網寫本書,然後高冷的和自己說,我這不是幫你,而只是正好想寫一個故事而已。但被綁架的事情發生之後,季朗高冷不了了,暗地里幫忙的時候——被他知道了,所以自然的——不好意思。
霍明知這麼想想,忽然覺得,季朗別扭的性格還挺可愛的。不承認就不承認吧,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這份情他霍明知記——了。
「口供錄了嗎?」季朗想著自己剛才的猜測,忍不住問道。
「沒呢。」說到這里,霍明知也是一臉的無奈,「你那幾個員工下——太重了,那三個綁匪到現在還昏迷著。」
「員工?」季朗一怔。
「是啊,那天我趕到的時候,三個綁匪就已經被你——底——的人料理完了。送到醫院一檢查,平均每人斷了三根肋骨,外加嚴重腦震蕩,人到現在還沒醒,疼的昏迷的時候都是面目扭曲的。」霍明知在來之前——去那三個綁匪的病房轉了一圈,那三個綁匪明明人都是昏迷的,但不知為何面部表情都極度豐富,仿佛在昏迷中正遭受著什麼特別恐怖的打擊一般。
斷了三根肋骨?
那三個綁匪昏迷的事情是季朗做的,夢魘之力失控後爆發,當場就把那三人震的昏迷了,同時,夢魘之力——能讓他們在噩夢中不斷的循環。至于至今仍舊昏迷,那也是因為夢魘之力沒有消散的緣故。但斷了三根肋骨的事情,他的夢魘之力只是精神攻擊,可達不到物理效果啊。
季朗默默的轉頭,睨了一眼在她旁邊正削隻果的某人。
某人感受到相公的目光,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季朗見狀,了然,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這兩人的互動自然沒有逃過霍明知的眼,忽然被喂了一把狗糧的霍隊,這時候不用季朗轟他,他自己都想走了。
「我再去問問醫生,看那三個人什麼時候能醒,先走了。」霍明知起身離開,直到他人都走出病房了,房間內的那兩人也沒有一個說要送送他的。
真是……讓人羨慕啊。
霍隊走了沒多久,東永元代表工作室全體員工,前來探望。一進病房,看到老板那前所未有的紅潤臉龐,東永元一——就放心了。
被人綁架,差點死亡,胸口還挨了一刀,卻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健康的人,大概——只有自家老板了。
東永元簡單的問候了幾句後,便開始匯報工作。他匯報的時候,季朗都是簡單的嗯上一兩句,發現都不是什麼——要的事情,就讓東永元看著辦。
東永元一一應了,等工作匯報完,依然沒有離開,而是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巫渺渺。
季朗見東永元不走,反而盯著巫渺渺看,忍不住蹙眉︰「你——有事?」
「有……有點。」東永元聲音帶著顫抖,接下來的話他不想說,可是又不能不說。
「那就說。」
「老板娘啊。」東永元咬了咬牙,臉上是一片豁出去的神色。
「啊?」巫渺渺聞聲抬頭。
「我……我……我能求您個事情嗎?」話到嘴邊,東永元忽然就慫了。
「是又要驅鬼嗎?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以,太麻煩的話就要過段時間了,我最近巫力損耗有點大,得修養一段時間。」巫渺渺以為東永元又要給她介紹生意。
「不用,我求您的事情不用損耗巫力,一點都不用。」東永元連連擺。
我怕的就是您損耗巫力啊,您最好再——別這麼損耗巫力了。
「哦,那你說。」巫渺渺頓時就不擔心了,很是爽快的說道。
「就是……您以後,像昨天那樣的大陣,能不能不施展了?這大白天的百鬼逆行,鬼門都要開了,實在是太嚇人了。」東永元顫巍巍的道。
這話是協會讓他幫忙轉達的,協會的語氣非常強硬,大概意思是說如果巫渺渺再次開啟招魂大陣,如昨天一般的逆轉陰陽,開啟鬼門,他們協會就要不客氣了雲雲。但是這話東永元哪里敢和巫渺渺說,到他這,就變成了請求了。他可以肯定,自己要是原話轉告了,老板娘現在就能去樓頂再畫一個。
季朗听到東永元的話,眼神微動,似乎猜到了什麼。
渺渺利用鬼魂找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畢竟昏迷之前他就見到了那些鬼魂。這件事情他一開始並沒有多想,畢竟渺渺巫術高明,輕易就能操控鬼魂,用鬼魂找他——正常。但是此時听東永元這麼一說,他忽然覺得,昨天渺渺找他的方法,大概和她平時用的有些不同。似乎,都讓協會忌憚了。
「我——是為了找相公啊。」巫渺渺也知道自己昨天那個招魂陣有些嚇人,以為東永元是被嚇壞了,于是保證道,「你放心,只要相公以後沒事,我就不用了。」
那也就是說,一旦老板出事,您該用還是得用?
東永元覺得,這回答要是傳回協會,自己又得被罵。
自己怎麼就這麼悲催呢?!